远走

回去西州的那天,比楚叶预想中来得更快。

不久,楚兰便同她提起回西州的事。楚兰说,她早已厌倦在京州的生活,她想回到熟悉的地方,再慢慢养眼睛。

就这样,初夏时节,她们踏上了回西州的路途。

青柳和姚三也与她们一起。

那日听青柳也想去西州,姚三便动了心思。连青柳也诧异,姚三就这么爽快变卖了自己在京州城的产业,愿意同她远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姚三说自己已经如此,若是青柳敢负她,她必然会将青柳碎尸万段。

楚叶听到她们的谈话直想笑,姚三和青柳虽然在一块儿总是剑拔弩张,但事实上,这俩人恩爱得很。

同行的还有暖画。

白凝没有强求暖画继续服侍自己,并允诺给她一笔钱,她可以继续留在京州城,赎身或是继续呆在白府,都由她自己决定。

但暖画却直摇头,她恳求白凝带她一起离开,还说离开以后,清贫也好吃苦也罢,至少将来不会被困于深宅之中。

白凝理解她的这份无奈,欣然同意了,只是离开京州以后,她让暖画不要再称呼她为“小姐”。

她们已都是自由之身。

离开时,白凝给家里留了一封书信。自然,白夫人看到书信时,她已经告别了牢笼,与楚叶远走高飞了。zuqi.org 葡萄小说网

如她计划中那样,白府并没有深究,很快,有关白二小姐的一切就会在京州城里淡下去。她想,爹爹和娘亲也是舍不得将自己作为一枚棋子,卷入争名夺利的洪流,嫁与那些并不在意自己生死的名门望族。

一路走走停停,她们一行人两个月后才抵达西州。

绿意盎然的草原,繁茂无际。

西州的夏天凉爽,不似京州那般沉闷炎热。这风吹得肆意自在,再望一眼碧蓝无垠的天空,好像能拂去所有烦恼。

到了西州,白凝和姚三她们开始张罗重开玲珑坊。

京州城的书画琴音正是这儿所稀缺的,白凝觉得,在西州的生意未必要比京州难做,倒是个生财的好法子。

楚叶又对白凝刮目相看,白凝太聪敏了,只在宅院之中做个知书达理的小姐未免太过屈才。她释怀,明显感觉到白凝来西州后,变得开心了,她带着白凝远走是正确的。

楚护如愿开了一家武馆,这也是她去京州前跟楚兰和楚叶的约定。等他们兄妹攒够了钱,就回西州过安定平淡的日子。

楚叶想过安定的日子,早就厌烦了那些打打杀杀,如此,白凝也不用总担心她受伤。

因为先前的事,楚叶跟楚护冷战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他们回西州的路上——那晚大家一起给楚叶过生日,楚护喝了许多酒,一个劲地苦苦认错,楚叶才愿意搭理他。

……

一个月下来,玲珑坊张罗得有模有样。

傍晚时分,楚叶刚走进后院,便听到琴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琴音,她一听便知是白凝在写新的曲子。

她敲了敲门。

“进来。”

楚叶走进房间时,白凝没有抬头,继续挑弄着指间的琴弦。

楚叶扁扁嘴,沉默。

好一会儿,白凝听到楚叶不吱声,才抬头看着她笑,她伸手拉过楚叶,将人拽到自己身畔坐着,“你帮我听听新曲子。”

楚叶望着她,还是安静。

“怎么了?”白凝柔声问。

楚叶缓了缓,对她嘀咕说:“你好久没理我了。”她知道白凝现在很忙,不比在京州的时候,但她还是把心里话说出口了,还说得委屈。

见楚叶委屈巴巴的模样,白凝嗓音更温柔了:“有吗?”

楚叶耿直回道:“有。”

白凝笑了笑,问:“你这是在跟我生气?”

楚叶看到白凝这么对自己笑,哪还有情绪,但她不语,装也要装一下。她朝白凝煞有其事点头,“嗯。”但没忍住笑。

白凝望着她,这时直接吻住了她嘴角的笑。

楚叶立马甜丝丝的,被吻得笑容更深,她闭眼熟练缠住熟悉的唇舌,再揽过白凝的腰,让她们身体贴紧。

吻过后,白凝笑着又在她唇边啄吻了好几下,蹭着她鼻尖问:“这样好了吗?”

她总是百般迁就自己,楚叶养成了得寸进尺的习惯,“不够。”

白凝在她腰上揉了揉,又哄她:“那今晚上好好陪你。”

楚叶听得心酥酥麻麻,压唇想吻过去。

到底不是在她们自己的房间,白凝躲了躲,小声提醒她:“别又被姚三她们看到。”

楚叶脸一红,想到那日的情形——

那时她们刚回西州不久,好不容易有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她将白凝压在地毯上两人正吻得忘情,氛围火热,结果被姚三和青柳撞个正着。

后来姚三和青柳每次见她们,都目光微妙。

楚叶及时收敛,对白凝说:“等你忙完,我们回家吃饭。”

她们自己的小院修建好还需时间,在这之前,楚叶带着白凝暂住在她先前和兄姐一起居住的老宅。

二人回到楚宅的时候,天色只剩微微亮。院子里点着几盏烛灯,传来饭菜的香气,甚是温馨。

“阿姊,我们回来了。”

“回来啦。”楚兰总是笑盈盈的,“准备吃饭吧。”

楚叶听楚护说,楚兰又拒绝了一门亲事。她想阿姊应该还在惦记她的心上人吧,她现在能体会到楚兰的心情,一旦心被某个人彻底占据,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楚叶猜不到楚兰心里的那个人是谁,楚兰也从来不提及此事。她试探着问过几回,楚兰都有意回避。

“阿姊,你多吃些。”楚叶替楚兰夹着菜。

这时院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楚叶闻声望去,忽明忽暗的夜色里有人闯了过来——是一道深色的身影,那人带着斗笠遮住了脸,只能从身形看出是位女子。

对方走进了院子,她腰间配了剑,还带着杀气。

怕是仇家,楚叶和楚护当即起了戒心,拿起手边的武器防备。

只有看不见的楚兰,一瞬间和失了魂一样,手中瓷碗掉落在地,热汤洒在手上也顾不上擦。

她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深衣女子这时摘下了竹编的斗笠。

楚叶护在白凝身前,透过昏暗,她想去看清那人的脸,她看到了似曾相识的脸庞,“……孟竹姐?”

听到熟悉的名字,楚兰躲开了脸,低着。

“是我。”孟竹淡声回答着楚叶,凌厉的目光却定格在楚兰身上,楚兰垂着脸,她看不到她的眼睛。

“好久不见。”楚叶寒暄着,她拉了拉楚兰的衣袖,“阿姊,是孟竹姐回来了。”

“嗯。”楚兰轻声应,没有太大的反应。

楚叶纳闷,按理说楚兰应该是最高兴的人才对。

她年少时,就常遇见楚兰和孟竹在一块儿比试功夫,她们总是打斗得激烈,恨不得你死我活,以至她一度认为楚兰和孟竹是水火不容的关系。直到有一天,楚兰出任务受伤了,孟竹跟疯了一样抱着楚兰到处求医,她才知道,这俩人其实是惺惺相惜。

“是孟竹姐来了。”楚叶怕楚兰没听清,又对她小声说一遍。

楚兰脸色苍白,好在漆黑的夜色掩饰着这份苍白。

楚护见是熟人,便收了剑,大大咧咧同孟竹打招呼,“孟姑娘,好久没见面了,坐下来一起喝一杯吧。”

孟竹没有拒绝,颔首应了。她在桌旁坐下,同楚兰面对着面,依稀能看到楚兰的眼睛,她也没同楚兰打招呼,就这么僵直坐着。

楚叶回屋添了副碗筷来,觉得桌上的氛围更怪了,原本最惺惺相惜的俩人,怎么今日一见面,倒像是形同陌路。

这种尴尬的氛围保持了很长一阵。

楚兰和孟竹谁也没对谁说什么。

楚叶给孟竹斟了杯酒。

孟竹端起酒杯欲喝,想想又放下,杯里的酒震了震。

楚兰也感觉到了这一丝震动,震得自己手指发麻。

“你什么时候看不见的?”孟竹盯着对面的人,沉声问。

楚兰缄默。

楚护干笑了笑,“她没告诉你吗?四年前的事了。”

孟竹显然不想听楚护来回答,她只是紧紧盯着楚兰,等楚兰回答。

半晌。

“挺久了。”楚兰轻飘飘开口。她想拿起酒杯喝酒,压住局促不安,可今日却一反往常,她尽量镇定地在黑暗中努力摸索,却怎么也摸不到那杯酒。

孟竹看到她茫然狼狈的指尖以及空洞无神的眼眸,默然低下了头,不再去看。此后,她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没坐太久,孟竹便离开了。

楚兰则怔怔坐在院子里,好像忘却了时间,就一直在月光下坐着。

“阿姊,回屋吧,天已经黑了。”楚叶没见过这样的楚兰,她想一定是今晚又提起双目失明的事,阿姊伤心难过了。

“你休息吧,我再坐会儿。”楚兰微笑说。

白凝看在眼里,拉了拉楚叶的衣袖,让她别再打扰楚兰。

回到房间。

白凝小声问楚叶:“阿姊的心上人,就是孟竹姑娘吗?”

听白凝这么说,楚叶愣了愣,她解释道:“不会的,阿姊和孟竹姐是很要好的朋友。”

白凝无奈瞧着楚叶,一时不知说什么了。

楚叶原本还不太相信白凝的猜测,直到孟竹开始每日都来楚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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