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七章:为民自爱

简单朴素的厅堂内,许靖直直地看着张毅,沉声说道:“小兄弟,何事关乎我许昌存亡?”

“大人掌管、处理整个许昌郡城的大小政务,难道一点也没有发现?”

发现?许靖皱眉思虑,近来城中要说有事,也就是那些所谓的公子哥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伤人坏物,可自己已经写信派人快马送到那些世家大族手中,那些公子哥便是陆陆续续被拖了回去,按理说许昌应当重归平静,怎么会有存亡之危?

看着疑惑不解的许靖,张毅不知道是该得意自己训练出来的背嵬军善于潜伏、隐藏,还是该无奈这个通于政务,却看不出暗流涌动的尚书郎,“大人,觉得当今天下何如?”

“世路天下,祸乱纷起。”许靖当初担忧专权的董卓迫害忠良,不容贤士,才无奈地逃到豫州,投奔孔伷,后来事实证明,自己的预料没错,无人牵制,军政大权独揽的董卓,僭越君臣之礼,竟夜宿皇宫、糟蹋妃嫔、公主,后来更是一把大火烧毁了数百年的帝都洛阳,挟持天子西去。

虽然后来听闻国贼董卓死在了司徒公王允的谋划之下,但烽烟四起的天下,却是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千年不息的大汉国祚,如今又该走向何处?

唔,看来这许靖许文休还是知道天下大势,张毅抬头一看,发觉其脸上似是带着一些担忧、失落,不由得联想到此人先后辅佐刘璋、刘备,端是忠汉之士。

“天下纷乱,难道大人就没为许昌、没为豫州考虑过?”

“你这话什么意思!”许靖一拍桌子,冷冷地瞧着张毅,像是要把他看个通透一般。

“哦,某明白了,你是说客!”许靖虽然在兵事上不够警觉,但在文字言语上,官海浮沉了十余年的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张毅的话中有话,旁敲侧击。

“既是如此,恕不远送!”

“慢着!”还没说完就下逐客令,这许靖够狠的,张毅豁然起身,愤声道:“大人莫不是从来未曾为豫州数十万的百姓思量?如今群雄并起,豫州还能独善其身多久?百姓还能过多久的安稳日子?”

“哼!一丘之貉!”许靖不屑地扫了一眼,“难道我豫州并入你家主人之手,就一定会比现在过得好?端是荒谬!”

“大人处理政务已久,应该听说过如今的兖州吧?”

“兖州?你是曹孟德的人?”

这话怎么听得这么别捏,自己只是一个打工的小白领,结果你个许靖,左口一句你家主人,右口一句你是某某某的人,着实令人慎得慌,张毅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大人也许不相信在下所言,但大人处理政务以来应当接触过不少从兖州而来的商旅,他们定然谈起过如今兖州百姓的生活,豫州并入其中,百利而无一害。”

百利而无一害?如果是曾经,许靖一定会嗤之以鼻,不敢恭维,但近来越来越多的商旅自南、自西往兖州而走,马匹、盐铁、衣裳、布料....各种各样的货物商品,玲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

不通政务,也许看不出此间种种的影响,但掌管许昌、调度整个豫州的尚书郎许靖怎么会不知道商旅客贩的作用,自商鞅变法重农抑商以来,历朝历代虽是压制商人,鼓励农事,但明眼长谋之士都知道没有商旅,没有货物的买卖,天下便是一潭死水,谷物农事再好,世道也不会兴盛。

可为什么历代君王明知商旅如此重要,还坚持重农抑商?

商人熙熙攘攘、来来往往几乎只为一利字,历代君王害怕百姓为此云从,既不利于农事耕种,更不方便户籍徭役,动荡国之根本,重农抑商便是为了让那些农事不兴、想要经商的百姓绝了念头,自甘耕种在山野土地,令朝堂安稳。

但如今兖州如此之多的商旅客贩,如此品类齐全的货品,许靖听着来往地称赞褒扬,自是明白光论百姓的生活,豫州比不上兖州。

“你兖州虽好,但那曹孟德乃宦官之后,安得取两州之地?”许靖豁然想起什么,皱眉不满道:“我豫州虽然破落,但还不知于如此,你回去吧。”

我靠,身份,家世就那么重要?张毅不由地怒声说道:“那依大人所见,天下群雄何人称得大人心意。”

许靖捋了捋胡子,想了片刻,沉声说道:“孔公将许昌,将豫州托付给在下,某自当竭尽所能,倾力辅助,至于天下群雄,某不甚知,也不想知,而豫州从属也不是某能决定做主的。”

“大人这算是自欺欺人嘛?”张毅瞧着皱眉冷脸的许靖,轻笑道:“连某这个外来之人都晓得孔伷孔刺史年岁已大,身心疲软,毫无再领豫州之意,不然其也不会这么长时间将政务、兵事尽托大人以及周昂周将军。”

“你调查的还真是清楚!”许靖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孔公自交待完事情后到今日未有一次过问政务,怎还会不知道如今豫州能做主的就只有自己和周昂了。

“大人明明做得了主,却又不愿决定,此间缘由,小子却也能猜得一二。”

“哦?你猜得出?”

“大人曾身居帝都,握权于朝堂之上,眼界自是比一般人高。”张毅顿了顿,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说道:“大人不肯评及天下群雄,怕是没几个看得上眼,称得心意。”

许靖沉默不语,紧紧地坐在椅子上,张毅扫了他一眼,轻笑道:“袁绍袁本初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声望传于四海,大人曾经应该是动过心思的,可惜,虎牢关一战,此人好大喜功、猜忌寡断,不敢追击国贼董卓,想是寒了大人的心。”

“大人不说话,莫不是在下言错。”看着依旧默然地许靖,张毅故作惶恐,说道:“难道袁绍袁本初此人称得大人心意?”

“哼,你不必用这般激将法。”许靖横眉冷眼,愤然道:“袁绍虽有名望、握有重兵,却无出贼卫国之志,此等人还不配某看在眼里。”

嘿嘿,明知是激将法,你还不是受不得愤懑,压不住闷火嘛,张毅心中暗自一喜,这许靖果然是直忠之人,“既是如此,大人何以轻看曹孟德?”

“阉人之后,某不屑与之为伍。”

“哈哈!某原以为许靖许文休你是天下实实在在的名士,今日一见,竟是一腐儒罢了!”

“胡说八道,端是荒谬!”

“荒谬,何来荒谬!”张毅一拍桌子,奋声说道:“行在取容,言则重族,怎能妄称名士!”

“曹孟德虽是宦官之后,但虎牢关十七路诸侯无惧损兵折将、敢于追袭国贼董卓的除了他还有谁?青州二十万黄巾斩杀刺史刘岱,侵略兖州,是谁倾兵迎敌,保护一方百姓?如此忠汉卫国之士,你许靖许文休,竟是因为一个身份,一个名望,便不屑为伍,大汉国祚若都是你这般所谓的名士,忠臣何安?直臣何存?”

字字铿锵,句句震耳发聩,尚书郎许靖愣了良久,方才缓神回来,轻声说道:“你说得在理,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豫州乃大汉之地,孔公更是天子御封的刺史,曹孟德既是忠臣,就不应该未得圣旨,妄动兵戈,损皇室声誉,动摇大汉威信!”

我差,一句话又给我顶回来了,而且居然还有点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感觉,张毅顿时有些头疼,名士到底是名士,嘴皮子端是利索,自己刚抓住其忠汉的痛脚,结果反被其以此为口实。

如此,孟德若想要以忠臣的形象拉拢许靖,则不能至天子于不顾,未得皇命而妄动兵戈,但豫州是强兵壮民的第一步,无论是奉孝、志才、文若,还是孟德本人都不会轻言放弃,拱手于人,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嘛?

“咳咳,咳咳。”看着突然沉默的两人,乔玄知道是该自己出言的时候了,他轻咳了几句,说道:“足下任此,岂可不远览载籍废兴之由,荣辱之机,弃忘旧恶,宽和群司,审量五材,为官择人?苟得其人,虽讎必举;苟其非人,虽亲不授,以宁社稷,以济下民。”

晕,这老伯想表达什么,为什么自己听的稀里糊涂。

许靖似是也未曾想到乔玄会突然冒出这般言语,静默了片刻,在张毅震惊的眼神中,起身拱手行了一礼,沉声说道:“为国自重,为民自爱,则系音于管弦,勒勋于金石,公竟是同道之人,幸会。”

乔玄亦是回了一礼,以手捋须,说道:“人命无常,陨没不达者,则永衔罪责,入于裔土矣,昔营邱翼周,杖钺专征,博陆佐汉,虎贲警跸,今黄巾遗乱,董贼暴虐,天下动乱,四海不平,震荡朝纲。”

许靖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全然无视了一旁刚才与自己争辩的张毅,双眼直直地看着乔玄,沉声说道:“不知公有何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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