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绛红灯笼就高挂在院门口, 两道衣影在暮色中渐渐贴近,融为一体。卫宴见苏染染一话不发,樱桃丹唇倒是稍微嗫动, 好似要说着话。

细致目光慢慢描着上下唇沿, 粉里透红的润, 依稀还能瞧见贝齿的白皙。卫宴喉咙一紧, 桃花眼有些灼热。

染染怎么还不回话?

“那……太子殿下写的信,还要放在红木食盒。倘若染染没有见着……”

苏染染心下犯了好一阵嘀咕, 终于有底气说着,还让卫宴给抢了先。

“不碍事,孤信命。”

卫宴压了嗓音说道,温热全然洒在苏染染昳丽面庞上。除却重来一回,他何曾信过命运?只图事在人为。

只见巴掌大的脸颊上仰,卫宴越过柔和下颌,目光触及纤细修长的脖颈。由锦白里衣搭着的锁骨边沿, 稍微露出粉。

浅浅陷进去的颈窝上悬着若隐若现的系带, 那是青黛色,同染染搭在肩上的外衣一样。视线好似碰了火, 卫宴连忙别过眼,那是染染穿着的贴身小衣。

余光依旧匆匆瞥见, 只觉那浅粉色, 尤为不顺眼。应当是红色, 嫁衣的火红, 唇齿厮磨呷出的霞红。

“染染,吓着了。”

卫宴身形往后倾了些,两人间的距离就拉了出来。随即,话语带了温柔的浅笑。

“正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 命里无时莫强求’。孤不过写了十封信,染染没见着,那也不碍事。

但孤相信唯有提笔写了,每日一封,每月三十封。只要在孤生辰之前,染染见着,应下了,就是孤得到的最好生辰礼。”

他确实不强求,但只要是染染,就必定是他命中所有。

温柔嗓音混在风声中,一吹即散,也镌刻在苏染染心间,一落许多年。她迎着绯红光影,攒珠绣鞋响了细碎的声。

“阿宴,染染想,再抱抱你。”

两人距离原本就只有一步远,但且卫宴身姿硕长,绣着的金丝蟒纹透出清冷矜贵,将光影交错隔了内外。

随着话音落下,苏染染两脚尖就并在一起,和墨色底靴相碰着。也不等跟前的人出声,婀娜身段往上提了些,柔软胳臂越过

一片浅蓝锦袍,实实在在把人抱了满怀。

“阿宴,你的心跳很快,所以你不用说话。”

头一次,苏染染这般随性子的说话,可她心里想着了,便说了。双臂用力环住窄细腰身,她的面颊很滚烫。

即使隔着细腻的锦衣缎子,她手臂还是能感受到一阵酸软。殿下的腰身背脊,都透着劲瘦硬朗的线条。

明明是闻着清冷的熟悉药香,但她自己就是害羞了。更何况,她的耳廓还贴在他心口,听扑通扑通地响,不知是谁更慌乱些。

须臾,一团绵软紧紧镶嵌在宽大滚热的怀抱中,羞怯话语瓮声瓮气,却又莫名的张狂肆意。

他的染染,很可爱。

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他很干脆地咽了回去。染染唤了他“阿宴”,便不许再改了,时日为一辈子。卫宴满心满眼都溢着喜色,浅蓝长袖很坦然地拥紧纤细肩颈。

怀里细声继续说道,软嗓轻轻柔柔的,好似在他心口绕了圈,一阵酥麻从胸膛往周身蔓延。

“没见着阿宴的第一日,殿下许是不记得了,他也进了着火禅房,只唤御医给我请了平安脉,他可记着?

昨日见过李御医,他时不时念叨殿下不喜喝汤药的事。我想着,殿下应当不是畏苦。”

“那染染许是猜错了,久病成医,孤倒是很怕苦。”

顺势,卫宴就把话音接了过来。他知晓染染是在意自己的便好,这晚间冷风大,很伤嗓音的,纵然是在他怀中。

“那杏梅蜜饯,染染从未见殿下在喝药之后吃过。”

苏染染低语喃喃,脑海中回想着一幕幕,确实没有看见过殿下吃甜食。

“杏梅蜜饯,不够甜。况且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

话间,卫宴俯身压着下颌,侧脸不经意掠过泛开桂花馨香的发间,挺拔鼻翼两侧,微微颤动。

早已习惯了,这话听着顺耳,却是无可奈何。苏染染眼眶酸胀,心底也涩涩的。都到冠礼年岁,阿宴的病要何时才能好起来?

念头一起,就打消了。暂且不说这病是从娘胎里便有的,就阿宴这些年喝的汤药,亦然是药三分毒。

“殿下,染染一定会给你寻来天底下最甜最甜的糖。那时

,你便不怕苦了。”

苏染染仰着目光看向卫宴,杏眸扑闪了亮光,她的阿宴,值得全天下最好的。

然而,她并未察觉到双手环抱的腰身一僵,揽在纤细肩头的病白手背渐渐突出了青筋,和骨翼。

卫宴心底翻滚起无数的暴虐叫嚣,他现在就想要吻染染,让粉润樱桃唇沾鲜红血色,他的或是她的。攻池掠地,只要让染染身上有他的气息。

不行,不可以的,他必然会吓唬到染染。

卫宴嘴角噙起笑意,狭长眼尾呈着白皙如玉的细线。天底下最甜最甜的糖,就在他眼前,他怀中,他心上,又何必去寻呢?

“好,只要是染染寻来的,必定都是甜的。”

卫宴顺势说着,缱绻话音缠绕于苏染染绯红耳廓处,让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回话。

杏眸就明晃晃瞧着,殿下的笑很美,尤为是在殷红光影下,好似温柔月色,却又多了几分妖治。

“殿下”,话音戛然而止,他滚烫的粗砺指腹就掩在她双唇间。浅褐瞳孔睁大,面颊染了血红色。

“咯吱咯吱”,围着两人的风声不大,那响动是从院门后传来的。

察觉怀中人双肩轻颤,卫宴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他倒是想尝尝夜半私会的滋味,可染染绝不能受了委屈。

“无碍,染染回房后,早些歇息。”

卫宴轻轻拍了拍苏染染后背,将她身上的青黛外衣捋齐平顺。待她缄默良久,卫宴才把地上的八角宫灯递给了过去。

“蔺云一直在守着,不会有事的。只不过,等你去了长公主府,就是真的见不着面。”

卫宴话音颇为无奈,他也不知晓长公主此举是何意,前世的卫璃可没有对染染这么好。

但在两人成婚前,有了长公主的庇佑,对染染而言是好事。暂且,他还不能时时刻刻都护着染染。倘若再发生之前的事,他赌不起。

苏染染攥紧手中宫灯,在转身离去前又看了卫宴一眼。在浓浓暮色中,浅蓝锦袍成了唯一的亮光。

“太子殿下”,苏染染拔高嗓音喊了一句,面上酡红还没有完全散去。

卫宴挺拔腰身站着,灼灼目光就落在青黛衣影上。猛然

一下,就在菱形薄唇要说话时候,樱桃丹唇迅速盖了上来。

很快的,稍纵即逝的温热和香甜便停在唇齿间。还不等卫宴回神,几乎下意识的,修长双手顺势一揽,紧紧把软香拥在怀中。

四目相对,耳鬓厮磨,卫宴气息轻轻浅浅的加深了这个小心翼翼的吻。他的染染,他的命。

在朦胧夜色中,一池滚热的水光熠熠生辉。两尾粉红的鱼儿灵活肆意,你追我赶,难舍难分,闹乱了静谧的夜。

半晌,苏染染缓慢地睁开了双眼,不敢与眼前人对视。她心底还是有些怕,如此跳脱逾矩的动作,当真是自己做出来的?

她原本只是转身看了眼殿下,脑海中便不知浮现了什么画面,匆匆掠过,很急很快。

莫名的,她就迈开疾步跑了过去,脚尖踮起,贴在了殿下的菱形薄唇上。之后,随心随性。

“染染,等我娶你。”

卫宴眼眸还红着,温柔的话一字一句说了出来,余光瞧见唇色潋滟,将手中玉佩扣在娇软手心。

这一辈子,他终于把他的命交到染染手中了。

匆匆时日过得飞快,待苏染染再回到侯府时候,已经是六月初七,明日大婚。

岸芷院。

苏染染规矩坐在梳妆台前,葱白指尖细细摩挲手中暖玉,嘴角边的梨涡深深陷了进去。

“染染,等我娶你。”她低语喃喃说着,耳根还是很快就红了,纵然早已说过千百遍。

直至掌心暖玉有了滚热,苏染染才恋恋不舍的把视线从“宴”字上挪开。

抬眼望见窗外,一片红色中是温姨娘和青竹还在忙活,哪怕内务府的人已经来侯府帮衬着。

明日能快些来吗?苏染染在心中期许着。她真想见太子殿下,把手中玉佩还给他。

起初,她并不知道玉佩是何等重要的物件,只当殿下每日佩戴的,同如意发簪一样。

直到她离开长公主府时,长公主才和她说了玉玉佩的来历,见此物如见太子,东宫一切权势皆可调动。

见温姨娘和青竹往屋子走了,苏染染连忙把暖玉放入衣襟中,藏得严严实实。

翌日,六月初八,太子大婚,与民同庆,京城处处街巷上摩肩接踵。

苏染染依旧坐在梳妆台前,她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双手紧紧攥着暖玉,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响。

她和阿宴要成婚了,就在今日。忐忑目光触及铜镜中的蛾眉皓齿,美目流盼,心神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的阿宴,值得全天下最好的。

葱白细嫩的指尖拿起正红色的点唇胭脂,上下唇沿紧紧一抿开,绛唇如珠似玉,艳丽不可芳收。

吉时到,轿撵起。

在十里红妆最前面,龙凤绣面徐徐行着,苏染染稳当坐在八人抬的轿撵中,双手持点翠喜扇,扇柄为金镶玉的紫檀木。

她双手紧紧攥着,丝毫也不敢怠慢。这扇子要由太子殿下亲自却扇,而后饮合卺酒。

苏染染定神瞧着扇面上的玉白木兰花,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起来。

猛然一下,轿撵往左倾斜了,苏染染头上戴着凤冠重重磕在轩窗的喜字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五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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