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烟云楼

南市铃铛街往北三条巷子,是满京城最有名的烟云楼。

美人似烟如云,莺莺燕燕的笑声闹声此起彼伏,隔着大老远就能听到这边的旖旎风光。

粉红色的绸子将三层高的小楼装点得甚是美艳,玫红色灯笼不仅没有照亮巷口,还让这里的气氛变得更加暧昧。

老杨在边关多年,没见过青楼欢场的纸醉金迷,只远远听到楼里的动静,就觉得浑身发麻,哪里都不自在。

他有些不自信地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沈鸣鸢:“殿下,真的要进去吗?”

沈鸣鸢换了身男装,但着装很是敷衍,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女儿身份。

她背着手站在门口,揶揄着笑看老杨一眼:“杨叔,你不敢吗?”

老杨摸了摸鼻子,讪讪没有说话。

他行走江湖几十年,又是天枢军里出了名的勇士,这世界上就没什么东西是他害怕的。

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他也能揪他几根胡须。

但红楼秀坊,老杨还是第一回。

听到远远传来寻欢作乐的声音,他就头疼。

感觉到老杨的迟疑,沈鸣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杨叔,你把这烟云楼当成那陆文奚的九龙阵,会不会好点?”

和南梁对阵的那几年里,最让天枢军头疼的就是陆文奚的九龙阵。老杨自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多次闯阵,却也都是铩羽而归,带回一身伤。

算是他军旅生涯中最大的敌人。

如今这烟云楼,却比那九龙阵更可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半死不活地说:“大不了一死,进就进!”

沈鸣鸢快走了两步,走到老杨的前面,刚来到门口,就被一个打扮颇为妖艳的妇人拦了下来。

妇人的手里拿着一方粉色的香巾。夏末的天气,还有些没有散尽的暑气。

她来回晃动手巾,借以扇风,手巾上浓厚的胭脂气,呛得老杨眼前一阵一阵地发晕。

老杨不自在地退了两步,独留下沈鸣鸢一个,站在鸨母的面前。

鸨母上前走了两步,腰肢左右摇晃,软软的像一条蛇。

她停在沈鸣鸢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没好气地说道:“哟,前儿刚送走一位姑娘,今儿怎么又来一个,我这烟云楼难道还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

沈鸣鸢没有说话,只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

鸨母却看都没有看,不屑地“哼”了一声:“姑娘这么大手笔,小人我可是消受不起。我这只欢迎男人,不欢迎女人。”

女人出现在这种地方,大都是为捉奸而来。

自家男人在外寻欢作乐,夫人们自然不会应允。但凡捉住些蛛丝马迹,就要到烟云楼来闹一场。

鸨母一眼看出沈鸣鸢是个女人,就想到了那些前来闹事的夫人们,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沈鸣鸢却浅浅一笑:“如果没有猜错,姐姐应是烟云楼的梅娘?”

梅娘翻了个白眼:“姑娘知道的倒是不少。只是我这烟云楼庙小,容不下姑娘这尊大佛,还请回吧。”

“来者即是客,梅姐姐是生意人,想来不会拒绝客人送银子吧?”

沈鸣鸢将手里的银子塞进梅娘的手中:“妹妹来找个人,还望姐姐行个方便。”

银子被塞进梅娘的掌心,沉甸甸的。

她本想拒绝,可是银子一落入手中,她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她把银子受进怀中,这才稍稍缓和了语气。

却依旧在阴阳怪气:“姑娘最好说清找的是谁,你在这里等着,姐姐我进去帮你找。不然你这如花似玉大姑娘,若是进得我烟云楼,被里面如狼似虎的客人们当做姐儿调戏一番,我可负不起这个责。”

老杨闻到梅娘身上的脂粉气就头疼,沈鸣鸢和她说话的时候,他就躲得远远的。

可是一听这话,他一时也顾不得对这青楼美人的畏惧,三步走上前来,扯住梅娘的衣领:“你若是管不好自己的嘴,老子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哦哟。”梅娘冷漠地笑了笑。

砸场子的人她见得多了,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虽然被老杨捏住了衣领,她却临危不乱,反倒挥一挥手巾,顺着老杨的脸颊拂过。

“这位爷还是个暴脾气,奴家一个弱女子,哪里禁得起爷这般粗暴对待?爷,您大人大量,便放开手,绕了奴家吧。”

她的年纪虽然不小了,但这几句话说得娇滴滴的,直让人骨头发酥。

三句两句,就把老杨说得晕乎乎的。

他松开手,将梅娘推开,自己则悻悻藏到沈鸣鸢的身后,悄声说道:“老杨我活了一辈子,对这样的女人最没有办法,还是您来吧。”

沈鸣鸢噗嗤一笑。

她再次将手伸入袖筒中,这次摸出来的,却不是一锭银子。

而是一枚金光闪闪的发簪。

这是纯金打造的一枚发簪,簪尾处是一朵绣球花的造型。

金饰打造的绣球花丝络分明,玲珑剔透,一看就工艺绝非常人可以比拟。

纵然梅娘见多识广,看到这枚发簪,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听雨阁的头面!”她惊呼一声,“光是这枚发簪,就值八百两银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梅娘退了两步,沈鸣鸢却凑到她的近前。

发簪被她轻轻插入梅娘的云鬓,沈鸣鸢轻声说道:“不过是一枚普通的簪子,就当是给姐姐的见面礼了。眼下我再来找人,姐姐是否还如先前那般阻拦呢?”

听雨阁的头面,个个价值连城。梅娘当花魁的那两年,缠头之资多不胜数的时候,也舍不得花钱置办。

如今被这个年轻的姑娘轻而易举拿来送人,可见这人家底丰厚,非富即贵。

梅娘一改之前的冷脸,堆起谄媚的笑容:“真是奴家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这位小姐,既是找人,自然是可以随便出入。只是不知道姑娘所找的,究竟是哪位大爷?”

沈鸣鸢的眼睛眯成两道月牙:“许元成,许大人。”

梅娘殷勤地引着沈鸣鸢入楼,还招呼另一个姑娘,扯着老杨跟在身后。

一行人刚刚走进烟云楼的大门,迎面楼梯上就跑过来一个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龟公。

他一脸慌乱,看到梅娘就像见到亲娘一般,惊叫着说道:“梅姐姐,你在就好了!”

梅娘不解:“怎么这般样子?”

龟公急出了眼泪,连声音都颤颤巍巍的:“客人、有位客人他死在咱们楼里了!”

来烟云楼寻欢作乐的,都是有钱人家的老爷少爷。京城里扔块砖头下去能砸死一片权贵,没有一个是梅娘得罪得起的。

她的脸色一时间变得十分难看,急匆匆地问道:“死的哪位客人?”

“礼部的许元成许大人!”

梅娘僵在原地,还没等她开口,沈鸣鸢就已经抢上一步。

她盯着龟公,眼中有凌厉的锋芒:

“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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