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白逾明的身份特殊, 就算是受伤严重失血过多,也没有休息,第二天一早重新把渗着血的伤口处理一遍后, 吃了点东西就又出门正常工作去了。
好在这不是夏天,不会闷到伤口发炎,还可以穿厚实一点遮蔽伤口。
即便如此, 拖着最少要休息一周的伤口去工作, 对伤口的愈合没有半点好处。
伤处反反复复地挣开, 天气不热,都有些地方化了脓。
一连半个多月,都没能完全愈合。
白逾明自己不太在意, 总是说这样的伤他受得多了,应付应付总会好的。
可他也没拒绝过时浅渡的照料,每次换药, 都任凭她在身上摆弄。
他觉得他们配合的挺好的。
到目前为止, 时浅渡确实从没做过任何坑他的事, 反而处处照顾帮衬。
有时候他觉得, 如果他们可以永远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就这么一直相互配合着……
倒也不算差。
有搭档了,很多事比从前做的顺溜很多。
就算他依然没有把他身上的任何秘密透露给时浅渡。
好在她从不介意,也不多问,很让人省心。
他坐在床边,垂眼看着时浅渡搬着医药箱坐过来。
时浅渡解下又染了血的纱布, 拧着眉头吐槽:“早知道你这么不珍惜自己, 那天晚上我就应该遵从本心,狠狠地按在你这伤口上,疼死你算了。”
“你那时要是对我动手, 我怕是应激之下一个枪子就嘣过去了。”
白逾明用手指点了点他的枕头下面。
这里常年放着一把枪。
“嘁,说的唬人。”时浅渡白他一眼,“你哪有自己说的那么无情,那时那么危险,你自己伤得又重,还不是让我赶紧从后门逃跑,想要自己拦下他们。”
白逾明垂下了眼。
他停顿片刻,说:“他们是想从我这儿得到情报,你什么都不知道,被抓了就是徒增伤亡,没有必要。”
“但那时对你来说,是我打破了你的节奏,你还骂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来着。”
时浅渡先用温水和酒精把他的伤口四周清理一番,动作小心。
接着,选了选药箱中的药,把药粉洒在一块叠好的纱布上,按在伤口上。
她调侃道:“我还以为你死也会拉个垫背的呢。”
“……”
可不是么,当时的情况就应该恨恨地拉她垫背。
谁叫当时情急,他来不及多想呢。
这么多年了,他最本能的反应竟然还是“反正自己跑不掉了,就不要伤及无辜了”。
可她哪里无辜了啊。
白逾明略带自嘲地扯了下唇角。
他抿抿唇,找了个理由。
“找机会让你走,是希望你逃了之后能想办法救我。”
眼皮掀起,沉静的目光直勾勾地盯住时浅渡。
他问:“还是说,我出事你不会救我,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男人的表情跟从前无异。
阴郁,冷硬。
但这个问题,好像对他格外重要。
时浅渡与他对视。
一时间,房间中变得格外安静。
似乎空气的流动都减缓了。
啊,这个氛围好适合亲吻啊。
可她如果不回答就直接亲上去……
白逾明不打她才怪。
可恶,好想亲他一下。
共处一室有一个月了,除去一起外出那几次,轻轻亲一下都没机会。
她也是会馋她家白老板身子的好不好。
时浅渡有一点点走神,就没能立刻回话。
于是,她看到男人慢慢勾起唇角,眼底复杂的情绪逐渐消失,再没了温度。
就在他掀起嘴唇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时浅渡突然不轻不重地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把他打得发蒙,睁大眼睛瞪着她。
“你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时浅渡气笑,揪着男人的耳朵不客气地拧了拧,“我都为你杀人了,已经做出了帮你的选择,在外人看来我们也早就是利益共同体,你到底是怎么问出这种问题的?”
白逾明揉了揉被她拧红的耳朵。
“问都问不得么……?”
“我肯定会救你啊。”时浅渡打断了他,不客气地骂,“傻不傻啊你。”
“……”
白逾明眉宇微敛,心头乱糟糟的。
以前太容易相信别人,被人骂蠢。
现在不喜欢相信别人了,继续被人骂傻。
真是摆脱不了这两个字了。
“是吗?”
他淡淡地问了一句。
时浅渡毫不犹豫:“当然了。”
白逾明低哼:“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要不是实话,你又想跟我放什么狠话了?”
时浅渡拎起被子,掖到男人的腰间。
手掌顺势按在那旁,逼到他面前,直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白逾明收回视线,垂下了眼眸。
细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神色,在皮肤上留下淡淡的阴影。
他说:“我平生最恨背叛了我的人。”
“我看出来了。”时浅渡笑了笑,“所以我不会给你恨上我的机会。”
白逾明沉默地拧拧眉头,随后跟着笑了一声。
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省省吧,漂亮话谁都会说,我听过太多了。”
他快速看了眼时浅渡。
眼神不像最初见面时那样阴冷,却依然凉薄。
像是经历过人生百态后,陷入了死寂。
可还是在收回视线的时候,眼尾划过一抹自嘲和悲哀。
细微的情绪翻涌,因为自己过去犯的蠢和付出的代价而久久不能释怀。
时浅渡掐了掐他的脸:“你不要总说这种不利于搭档团结的话好不好?”
白逾明难得眼底露出些笑意,好笑地看她一眼。
他问:“那我应该说什么?”
有时候觉得,时浅渡这人办事还算稳妥,可有时候又觉得吧……
着实有些小孩子气。
年纪是比他小了十岁,可怎么说也是二十大几的人了吧?
“你应该说……”
时浅渡眼珠转了一圈。
她笑:“最简单的,你说[我相信你]就可以了啊。”
白逾明没说话。
沉默是他最好的回答。
“四个字而已,有那么难么?”时浅渡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如果别人骗了你,你也可以反过来骗别人啊,说一下又不会少你块肉。”
这么说倒是没错。
只是……
白逾明只是觉得,有些讽刺了。
他淡淡地注视着时浅渡,在看到她冲自己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时,别开了脸。
受伤时被其他人照顾,果然容易叫人变得软弱。
先是开始羡慕那个未曾谋面的男人,有些埋怨老天爷,为什么别人能遇见真心相待的人,而他却一路这样坎坷?
现在,又被个小姑娘哄骗着说些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话。
停顿了许久,他还是说:“好,我相信你。”
是故意用敷衍的口吻说出来的。
时浅渡咧开唇笑了。
白老板愿意顺着她的意思说出口,天大的进步。
想来,他还是会希望有人能不要背叛他,永远不会抛下他。
而她就是他期待出现的那个人。
“这就对了嘛。”她摸摸男人的头,哄道,“那再重复一遍好不好?我爱听。”
白逾明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一下。
面上却露出些不耐烦。
他拧起眉头:“我没时间跟你玩什么过家家……”
话没说完,就被时浅渡轻轻亲在了唇上。
“……”
没说完的话被堵了回去。
白逾明靠墙坐在床边,没躲,平静的让她啄这么一下。
接着,他轻轻地嗤笑一声:“别拿那些男女之间相互哄人的法子……”
时浅渡又一次亲了上去。
手掌抚上他的脖颈,揽在掌心。
先是用牙齿咬上他温软的唇,接着一点点地扩大侵略范围。
她一手撑在男人身边,一手抚着他的后脑,动作柔和,却也强势。
不容得他拒绝。
当然,如果白逾明咬上来或者推开她的话,她也会退出去。
但白逾明没有。
他就那么靠着墙,眯起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
任由着自己被她慢慢地亲到有些缺氧。
许是身体的本能,心脏跳动得比先前快乐一些。
镜片后面的双眼染上些绯色。
他眨眨眼,在他们彻底分开之间,掩盖了痕迹。
“得寸进尺。”他像是从未被亲过,像是对于刚才发生过的事情毫不在意,“对外装装样子亲上几下,已经没法满足你了是吧?”
时浅渡搂着男人的脖颈,薄唇亲在他的下颚和喉结上。
她懒洋洋地笑说:“可能是有那么点儿得寸进尺吧。”
发觉白老板对她不是毫无感情,就直接亲上去了。
“可你不是也没有拒绝么?”
白逾明掀起唇:“有年轻漂亮的姑娘主动送上门来,为什么拒绝?”
“是啊,为什么拒绝呢?”
时浅渡笑容扩大,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
她嘟哝:“以前你怎么就没吃过猪肉呢?”
一边说着,她又一次亲了上去。
双手捧住男人的脸,让他仰着头与自己亲吻。
唇舌湿濡地纠缠在一起,他依然没有拒绝。
他跟他的搭档越界了,又好像没有。
可能是被她在外面亲过许多次嘴唇的缘故吧,白逾明并不觉得反感。
突如其来的吻固然叫人意外,但又莫名觉得水到渠成。
不过是两个心怀鬼胎、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人抱在一起取暖罢了。
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我说没有过你就真信啊?主动送到面前的女人,为什么不碰?又不是什么苦行僧。”他嗤笑,“就你这样的女人,别太容易被男人骗了。”
时浅渡挑眉:“那你也太随便了。”
她心里并不相信这人的话。
明明亲得毫无章法,还非要装成身经百战。
装都装不像,啧。
白老板骨子里啊,就是那种规矩又守礼的人。
还有一点儿小古板。
吃亏了会变得阴狠,却并不随便。
毕竟,唔,他可是在床上玩了点花样都羞得几天避着她不见的人。
明明他爽得很,可就只是尺度大了那么一丢丢……
咳咳,想起以前的事,真的很容易让人心猿意马。
她不由得拧着眉头咳了一声。
提醒自己别刚亲上就想着按住白老板在床上压榨。
要是把白老板气极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随便?”白逾明以为她皱眉是不高兴了,轻轻点在她的肩膀上,“你心里有人,却还对我投怀送抱,才是更随便吧?”
“我喜欢的人……”
时浅渡手指穿进他的黑发,拇指刚好抚弄在耳朵上。
她意味深长地笑:“好像还蛮喜欢我亲你的。”
她瞧着,她家白老板可一点儿都不反感。
没准还被亲得挺舒服的。
“……”
白逾明心里没忍住,暗骂一声。
见她笑得越是明媚灿烂,就越是觉得堵的慌。
这算什么意思?
难道是那个男的希望她用这种方法勾引他,吊着他,捆绑住他,以此加深合作关系,她就真的像个蠢货一样什么都听别人的?
就毫不犹豫地亲他、抱他,甚至是……
哈,真是够笨的。
就算是现在时代进步,www.youxs.org,但一个能把她往别人身上推的男人,又怎么会真的重视她、在乎她呢?
不会是对方给她画了个大饼,她就什么都信了吧?
这女人真是蠢透了,蠢透了。
他没来由的生气。
仿佛见到了过去别人说一句什么就会相信的自己。
又特别的嫉妒。
那样缠绵悱恻地与他亲吻的人,竟是死心塌地地为了别的男人。
他不求有什么红颜知己,只要是个活的,是个人,别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能在他性命攸关的时候拼全力救他一次……
他可能也不会活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要是蠢人都喜欢蠢人,笨蛋都爱上笨蛋就好了。
谁也不会骗谁。
傻乎乎、乐呵呵的,就那么活。
可惜啊,想要的人得不到,拥有的人不珍惜。
世上万事万物,是不是大都这样?
他总是告诉自己,只要是报仇雪恨,一切就都结了。
没了恨,没了怨,也绝不后悔什么。
没什么需要留恋和怀念的,什么都释然了。
可人不是神,又怎么会那么轻易的释然,又怎么会不心存幻想呢。
时至今日,他依然会在某些时刻不经意地想,如果有人能真的念着他、真的对他好就好了。
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可能都会变得不同。
可他那时就是个戏子。
再怎么众星捧月,那也只是个戏子罢了。
别人捧他,他就万人瞩目;
别人不捧了,他就是连路边的野草都不如。
谁都能踩上一脚。
尤其是嗓子坏了,那还算是什么角儿啊。
人们大都是尊敬他受人瞩目时的身份,却没有几个人能打心底里……
去敬重爱怜一个下九流的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