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衰微的神明13

第三百一十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禁止一切盗文/莫八千著

神明面色冷清如初, 但耳尖莫名染红,眉宇间门多了一分懊恼。

本欲抛却琐事,不想却被烦扰至此, 实属不该。

自祂诞生之日起,便对所有子民一视同仁。

直到那天见了荒唐事, 时浅渡将毛笔放在食指之上,动摇了祂坚定的信念。

也不知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不偏不倚, 才能更好地福泽众生。

有所偏颇就只会扰乱了世间门的秩序。

活了这么多年, 历朝历代的大小事宜祂听说过不少, 古书中的记载也是数不胜数。

因为情绪情感而一时冲动, 或错失良机, 或酿成大祸……

都不少见。

祂是神明啊。

祂有庇佑万千子民的责任,岂能因一人而乱了心神, 弃一众子民于不顾?

自然不能。

不知为何,祂总觉得,最好还是与时浅渡拉开距离才更好一些。

“公子是在想小渡姐姐吗?”白露在旁边坐下,双臂抱住膝盖, “感觉你们最近说话变少了, 姐姐吵架了吗?”

“没什么, 我们本就没那么熟悉罢了。”

神明说完, 视线不经意地往时浅渡那边瞥去。

一眼就瞧见,有个男人把她堵在偏僻之处,跟她说话。

这人是……!

“这么久不见, 你怎么还生活在这种地方啊?”模样颇为粗犷的男人拦住了时浅渡的去处, 双臂抱胸靠在破败的砖墙上,哈哈笑道,“祂对你不怎么样嘛!”

“啊哈?”

时浅渡掀起眼皮, 眉头轻轻拢起,露出再显眼不过的嘲弄。

“被打跑两次,你还敢往我面前跑啊?”

化为人类模样的河神额头上蹦出一道青筋。

他骂骂咧咧道:“我那是不跟你计较!神明只要有人信仰,就不死不灭,而本大爷的信众遍布整个沿河地区,再少也有千万,你能耐我何?少嚣张了!”

时浅渡噗嗤一笑:“噢,我只是说一句实情,怎么就成了嚣张了。”

“……”

河神曲泽面目狰狞,真想跟眼前的女人再打一架。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心情。

视线自上而下把时浅渡身上打量了一遍,见她穿的都是很普通的布衣,不由得“啧啧”几声。

“真是寒酸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别有用心地笑起来,故意刺激时浅渡道,“祂还是把你放在那万千子民之后吧?”

“我的事用不着你担心。”

时浅渡不甚在意地搔了搔头发,眼珠一转,别有想法。

她笑说:“反正不出几日,祂就再也不是什么公子了。”

嗯?

曲泽奇怪地拧了拧眉头。

再也不是什么公子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祂过的如鱼得水,那么多人类为在祂身边,祂的神力越来越旺盛……你还能强迫祂不成?”

他话音刚刚落下,神明便瞬身出现在狭窄的小巷中。

这四周破败,自灾情之后,就少有人经过了。

神明挡在时浅渡面前,长臂一身,便将一人隔开。

祂眉头轻敛,清净的面容露出淡淡的不悦,尤其是眼神,冷了三分。

“曲泽,你来做什么?”

“还不是帮你发现了你这小跟班的不轨之心。”曲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大咧咧地笑道,“她上一秒还在说呢,嫌你总把她放在子民之后,要用上强迫手段,让你从今往后做不成所谓的公子呢。”

他略顿一下,不等一人说话,又继续道:“你说你也是,一个小小的地方神,能有人愿意敬奉在你身边已经不容易了,你还偏偏不把人当回事……”

说到敬奉一词时,神明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一紧。

忍不住想起小憩时的那句“敬奉身体上的愉悦”了。

怪祂心绪不宁,都胡乱梦些什么啊。

“既然你不把她当回事,又何必一见本大爷就跑过来碍事呢?”曲泽看向时浅渡,不怀好意地循序善诱道,“我跟你说,过去这几千年里,侍奉神明的人类我也见到过一些,哪个不是得到特殊的关照,屁事不干就能过个人上人的生活?你若回心转意过来侍奉本大爷,我肯定带你吃香的喝辣的,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才不会去侍奉你。”

神明说完,听见耳旁传来轻声一笑。

祂想,大抵是嘲笑祂的吧。

说来也是,既然是祂提出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般行径与言语,矛盾又可笑吧。

曲泽觉得有戏把小侍从拐走,也跟着笑了起来,颇为得意:“她愿不愿意过人上人的生活,选则在她不在你,你就少在这儿打扰我们说话了。”

“荣华富贵啊。”

时浅渡淡笑着上前一步,伸手穿过神明的腰间门。

当着河神的面,从身后扣住了男人瘦削有韧劲的细腰。

手指微微用力,指尖陷入了宽松的衣裳之下。

神明欣长的身子一顿,本想凭理智拉开距离,而脖颈处传来的温热触感唤起了几日前的回忆。

有什么旖旎的画面冲破无波的心境,侵袭了头脑。

祂想起那天,被按着肩膀推倒在床铺之上。

她笑着垂首看祂,长长的发垂下。

很痒。

拇指与食指捉住一块衣料,轻轻地捻。

时浅渡比神明的个子矮一些,下巴刚好能搭在祂的脖颈处,微微仰头,薄唇蹭过祂白净光滑的脖颈与柔软的耳垂。

她看向曲泽,偏头灿然一笑:“荣华富贵这些俗事……”

说话间门,扣在神明腰腹间门的手指渐渐往上——

别有意味地抚过祂的胸膛,最终从身后捉住了男人光洁的下巴。

神明一如既往地纵容她,即便有死对头站在对面,也没有阻止她坏心思的举动。

右手拇指稍一用力,便把神明的脸往左推了一点儿。

她随之偏头,用唇轻轻地触碰在祂的下巴上。

“哪有强迫神明大人来的有趣呢?”

“……”

神明能感觉到,那温软的触感沿着脖颈上移,伴随着微弱的气流。

背脊被人贴着,温热一片。

那股甜甜的气息把祂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了。

祂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我就说,她不会与你走的。”

“你、你们……?”

曲泽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被时浅渡这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活了三千多年,见过各种狂妄的人类,还真独独没见过这种……把神明当做玩物一样随意亵玩的混蛋!

而地方神这家伙竟然无动于衷,就这么让她随意玩弄?

“喂,你再怎么说也是神明吧!我只听说过人类祭拜供奉神明,还没见过神明对人类言听计从的呢,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祂本就对地方神心有不屑,这时更是嫌弃了,“本以为你处处对人类着想已经够可笑的了,没想到你就连这都不反抗,愿意竟然被一个人类玩弄于股掌之间门……”

他眉头紧拧,看着神明,冷冷地哼了一声。

却在此时突然发现,从前任凭祂嘲讽也毫无半点波动的家伙……

耳根竟是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

那是刚刚被时浅渡用嘴唇轻碰过的地方。

哈,不是吧?

身为神明,喜欢上一个人类?

“你怎么能把这说是玩弄呢?”

时浅渡先神明一步开了口。

她把身上的重量全靠在神明身上,懒洋洋地笑了起来,意味深长。

“我这明明是想尽一切办法……侍奉我家神明大人啊。”

“侍奉”两个字,说得格外重。

神明回首,淡淡地嗔向她。

反被时浅渡遮住了双眸。

“嘘——”时浅渡轻轻地笑,“别这么看我呀。”

这话分明没什么。

只是落在神明的耳朵里,莫名觉得……

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呵……自讨苦吃。”

曲泽看见他们的互动,哼笑一声。

他神色莫名,似是有几分嘲弄和可怜掺杂在一起。

“还真是不入流的下等神明,会瞧上区区一个人类。”

他似乎把最初过来的目的丢到了一边,嘴边扬起猖狂的笑容,身形在空中一卷,眨眼便化为不会引人注目的一道细小水流。

“人类寿命——”他从神明的耳畔掠过时说,“何其短暂啊,哈哈哈哈哈哈……!”

神明微微睁大双眼,手掌猛地一翻,一股神力便破势而去,击散了那道水流。

空气中传来曲泽的抽痛声,骂骂咧咧的。

“嘶——今天本大爷高兴,不跟你计较,下回饶不了你!”

水流消散,眨眼就融入了自然,不见踪影。

神明垂下眼眸。

还未等到数十年之后,只是想到时浅渡的离开,就已经感觉到心脏刺刺的疼。

若习惯了她的陪伴,到那时又该如何?

趁早剥离开,才是正确的的选择吧。

祂一直都明白。

但人做不到每次都做正确的选择。

神也一样。

在瞥见时浅渡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的那一刻,神明伸出手,像那天在房间门里时一样,轻轻地牵住了她的衣角。

祂承认祂对时浅渡是不同的。

不同于所有的子民。

祂出于自愿被她触碰,出于自愿让她撩开衣衫。

情不自禁地……陷入泥沼。

就像刚刚,身为神明,在同为神明的河神面前被人类从身后揽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但祂心中却升起两分愉悦,像是,炫耀。

荣华富贵在她眼里一文不值,河神那般邀请,她也无动于衷。

她一如既往地坚定站在祂的身边。

真好。

可她现在,竟是转身就要离开。

就更上次调戏祂、将祂弄得难耐,又凉凉地说了一句“别过来沾我”一样。

祂现在还能回忆起听见这五个字时心里又凉又沉的感觉。

“这便走了?”

每次,都是祂纵着她,过分点儿也没什么。

她倒好,总是调戏完就走。

时浅渡脚步一顿,眉头挑器,揶揄道:“不然呢?等着我亲爱的神明大人赶我走,再说一遍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吗?”

“……”

记得之前的话,不还是直接搂上来了。

神明遇见过的所有子民,都是坚定地信仰祂信赖祂。

这种若即若离、风一阵雨一阵的,想抱就抱,想走就走……

真是个小混账。

祂问:“你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神明大人,您真是奇怪,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的是您,现在问我话的还是您,您到底是想叫我离开,还是想让我回去啊?”

时浅渡歪头,因为已经料到接下来的事,所以一点也不着急。

反倒是可以在她的神明大人又变回孤家寡人前,多多逗弄祂一番。

“奇怪的分明是你。”

神明张了张口,面上有犹疑一闪而过。

接着,无论说了什么,就好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

“我那日已经说过,人类夫妻之间门才会做那等事,为什么要一意孤行?刚才也是,明明记得我说过的话,不还是胡来。”祂直直注视着时浅渡,眉宇舒展如常,目光淡淡,不躲不闪,“你若没心思,就不要再随意碰我。”

如果被拒绝一点儿就放弃,那就是不够喜欢。

不是吗?

她带着玩笑般的心思靠近祂,让祂习惯了有人陪伴,以子民的愿望为借口探进祂的衣衫,撩起祂不曾有过的欲念……

然后,莫名其妙地就生了气,把祂自己晾在房间门里。

祂说一句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她就真的不再与祂亲近了。

既然轻而易举就能撇开,那一开始祂制止的时候,就不要撩祂的衣裳啊。

既然选择什么都没发生,今天就不要再碰祂啊。

不管怎么看,她才是过分的那个人吧。

出尔反尔,没有定性,撩完就跑。

“怎么,有心思就能碰您吗,神明大人?”

时浅渡不紧不慢地往前踱了两步,与神明拉近距离。

“是什么心思呢?”她歪歪头,故作不懂,“逗弄您的心思,亵渎您的心思,还是强迫您的心思?”

漂亮的手指抬起,轻轻地抚上男人微凉的脸颊。

祂身上总是有些凉,与人类的体温不同。

正因为如此,摸起来就更像是光洁无暇的美玉,触感极佳。

“强迫我……很有趣吗?”

神明不能理解。

当然,也不算喜欢。

“倒也没有。”时浅渡不正经地笑道,“若您反抗挣扎,不愿屈服,才算有趣。”

“……”

怎么说的跟强迫良家妇女似的,听着奇奇怪怪的。

神明薄唇微抿,半晌,才说:“怪癖。”

“神明大人如果不喜欢,推开不就行了。”时浅渡轻轻“嗤”了一声,故意扯开祂一点儿衣领,露出了漂亮的锁骨,“还是说,身为神明怎么都拒绝不了子民的愿望?”

她已经知道神明的大概心思,却依然又问了一遍。

光她知道不行,得是神明亲口说出来她的与众不同,才能叫人满意呐。

神明垂眼看她,没回答问题,却道:“上次,是因为我没挣扎,你才突然生气离开么。”

“……”

神明不懂人类之间门的某些小乐趣小情趣,这么正经地问,倒是让时浅渡一怔。

她忍不住想笑,刚刚就是说句玩笑话嘛……祂竟然这么正经。

搞得她好像真是个变态似的。

她笑出声,调侃说:“怎么,这次打算挣扎挣扎让我高兴?”

“……”

神明也沉默了片刻。

祂这回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在开玩笑了。

真真假假的……

时浅渡这半大姑娘嘴里没几句真话。

活了那么多年,竟是被一个小姑娘戏弄了。

女孩的手臂往前,稍微用力地揽住了祂的腰,拇指在腰窝处轻抚。

祂听见耳畔有笑声响起:“来,挣扎两下?”

下一刻,神明周身有金光四散,强劲的神力将时浅渡与祂隔开了距离!

时浅渡在空中翻了个身,在另一股神力的包裹下稳稳落地。

她一抬头,就见一直对她很好脾气神明站在那旁,手掌握成了拳。

神明一向少有情绪,刚刚那一瞬,也不知是真的生气了,还是被说得有了两分羞赧,又或者……想告诉时浅渡,祂如果想,确实可以轻而易举地拒绝她的动作。

总之是动用了力量,与她拉开了距离,但也温柔地用神力避免她受伤。

祂总是摸不准时浅渡心思,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祂不喜欢她用那种没正行的语调调侃祂,就好像她不过是随意玩玩……

转眼见又拍拍屁股说走就走了。

时浅渡笑:“原来神明大人还是懂的拒绝人的啊。”

“自然。”

神明站在原地,如墨的黑发随风扬起一点儿,又洋洋批洒在肩头。

祂一如从前,朗朗清月般矜贵持重,嗓音清冽。

只有那双沉静的眼眸中露出了些许暗昧不明的情愫。

“就像河神所说,我是神明,受子民供奉,纵使爱民如子,也总归不会对人言听计从,不论做什么……”祂喉咙滚动,沉默之中,手指微微曲起,“必定是我愿意才行。”

“这么说来——”

终于让神明亲口说出这样的话,时浅渡唇畔的笑意扩大。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说得暧昧又刁钻:“您那天愿意与我行所谓的夫妻之事啊?那怎么还推三阻四,好像是我强迫您似的?”

“……”

神明莫名感觉被噎了一下。

祂纵容又无奈:“你不是喜欢强迫吗?”

“……”

时浅渡被噎了回来。

她是有点恶趣味,但真不是变态。

怎么越说越像变态了。

“我那时,只是想知道神明大人究竟能容忍子民做到哪一步而已。”时浅渡撇撇嘴唇,抬起眼来,“若是那么多人都觊觎您,您却来者不拒,任人在身上探索……”

她执起男人的手,又一次轻轻地吻在他的手背上。

“我会觉得很难办的呀。”

祂都已经说清楚心思了,时浅渡还这么没个正行。

神明敛敛眉头:“总是这般不正经,戏弄我,很有意思么?”

“当然有意思了。”时浅渡将手指穿进神明的指缝间门,“我啊,总是很想欺负您怎么办?”

怎么办?

神明敛起的眉宇舒展开,还留着淡淡的无奈。

祂心说,真是个幼稚的小孩子。

对其他子民都能那般包容,对特殊的人……

自然是自己纵着了。

“你又有什么坏心思了?”

“哪有什么坏心思。”时浅渡圈住男人的腰,凑到祂耳边,一字一顿地笑道,“最多是在想,我一定要好·好·侍·奉神明大人。”

“……现在?”

神明动作一顿。

时浅渡挑起眉头:“您想现在?”

她瞧神明不言,便知道祂是否认的,不由得笑了起来。

“别着急啊,您很快就不再是大家的神明了。”

很快就……

又只属于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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