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冉魏之殇

桓熙在打什么主意,谢道韫心里门清。

无论周楚的女儿生得什么模样,是国色天香也好,还是相貌丑陋也罢,只要对方不夭折,就是阿满妻子的不二人选。

哪怕周楚的女儿比阿满大上三五岁,桓熙也会积极促成这桩婚事。

说到底,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婚姻本身就是要从利益层面来考量,而非阿满自己的喜好。

真要是遇上了能使他动心的女子,大可纳为侧室。

周抚担任益州刺史多年,也将在未来长期镇守蜀地。

虽然各郡太守多是桓温亲信,但这么多年的时间,也足够周抚在蜀地积累威望。

“犹记年少之时,夫君非妾身不娶,不知是何缘由?”

冉魏司徒刘茂、特进郎闿走出帅帐,刘茂长叹道:

“君王此去,必定是回不来了,我们为何还要坐以待毙,等着被鲜卑人羞辱。”

郎闿早有死志,他正色道:

“愿与司徒同死。”

由于邺城缺粮,冉闵基本没什么骑兵了。

“全取河北,则可成就帝业,慕容氏的兴衰,都托付在玄恭的身上了。”

终于,燕军左右两翼围拢上来,冉闵拼死冲出重围,向东逃跑二十余里,胯下坐骑赤马朱龙力竭而亡,冉闵被随后赶来的追兵俘虏。

不久,冉闵果然如慕容恪所料,身先士卒,率领魏军直冲燕军的中军大阵。

石虎剥削整个北方,给邺城留下的家底再怎么厚实,也经不住他们这么挥霍。

桓熙知道这是一个送命题,但凡犹豫,无论说什么都是错,他握住了谢道韫的手,不假思索道: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是我往谢府迎你时,说过的话。

而此时,慕容儁的另一位兄弟慕容垂,正率兵攻打后赵旧将,并未参与此战。

慕容儁在继承燕王之位后,以此取笑慕容霸,将他更名为慕容(quē),后因字犯了谶纬之说,又省去半边,成了如今的慕容垂。

桓熙觉得,在将周楚调到自己麾下听用之余,必须与周家结成更紧密的关系,将周抚一家彻底绑在桓氏的大船上。

当慕容恪与相国封奕领着五万骑兵星夜南下,魏军仅有一万,基本都是步兵,燕军虽有五万,但全部都是骑兵,这注定是一场骑兵与步兵的正面交锋。

当然,这件事情桓熙不能自作主张,他还得写信与桓温商量,但桓温必然会同意此事。

按照慕容儁的本意,他当然不愿意重用慕容垂,打小他就不喜欢这个五弟。

魏昌多丛林,地形利于步卒,而不利骑卒作战。

慕容垂本名慕容霸,由于年少时堕马,曾经磕掉一颗牙齿。

慕容恪很清楚慕容垂的才能,时常在二哥慕容儁的面前举荐他,慕容儁念在人才难得,也只能对他委以重用。

冉闵虽然攻陷了襄国,但襄国郡的情况也没比邺城好多少。

慕容恪于是将燕军分为三部,自率主力为中军,其中五千枪骑的战马以铁锁相连,结成方阵,列在中军之前。

“我若是为了与谢氏联姻,就该求娶谢尚之女,而非令姜,毕竟豫州刺史不是岳丈,而是岳丈的堂兄。

昨夜向慕容恪献策诱敌的燕将高开,也在战斗中伤重而亡。

冉闵听说消息,心生惧意,终于决定向南撤兵,将燕军引向魏昌县(今河北定州东南邢邑)。

虽然数月不见,但也许是母女间的特殊感应,洛娘在她怀中也不哭闹,分外乖巧。

慕容儁早已经知道了廉台一战的经过,自己四弟慕容恪的才能,没有人比慕容儁更清楚。

一场襄国之战,被前燕、姚襄、襄国三方联军打得十万步骑仅以身免。

曾经冉闵与襄国作战,动辄出兵十万步骑,鼎盛时更是拥众三十万。

慕容儁得知前线大胜,不再南下,回师蓟城。

二人暂时僵持,而慕容儁在其余步骑集结之后,也正在南下,准备与慕容恪会合,将冉闵困死在安喜。

可如今,慕容氏即将南下,正是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别人备战,都是从各地征调粮草,冉闵却只能带着一万精锐步卒往常山、中山等地掠夺粮食。

这么大规模的战备工作不可能瞒得过冉闵的耳目,而前燕动员十余万将士,也不会是为了讨平冀州其余割据势力,只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而慕容恪早已等候多时,他断定冉闵兵少,必会直冲中军,以求斩将夺旗。

想不到有过那么多血淋淋的教训,居然还有人主动向冉闵献策。

冉魏一万将士,最终七千人阵亡,这样的战死率,足以证明他们此前面对五万骑兵,连胜燕军十场,并非侥幸。

慕容垂奉命领军征讨,至今未归。

此前,在后赵灭亡后,后赵立义将军段勤集结羯胡将士一万余人占据绎幕(今山东平原县),自称赵帝。

此战,燕军斩首七千余级,阵斩冉魏仆射刘群,生擒冉闵及魏臣董闵、张温等人。

而阿满的正妻之位,就是足以让周抚动心的筹码。

至于押往龙城,自然是害怕冉闵脱困。

冉闵此举固然有扬长避短的用意,但只怕也想图个吉利,毕竟他国号为魏,选在魏昌作战也是有说法的。

但想要战胜冉闵,光是将他诱出丛林,还是不够,好在慕容恪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而燕军的中军也在发起进攻,冉闵一马当先,左执两刃矛,右执钩戟,顺风迎击,大显威风,其勇猛更胜桓熙麾下第一勇将邓遐。

慕容恪得知冉闵南撤,连忙率兵追击,冉闵终究没有抵达自己预设的战场魏兴县。

“若能击败冉闵,讨平河北,易如反掌。

这一次冉闵倒是没有杀人,毕竟他一般都是在打了败仗之后,才干这种事情。

而燕军同样伤亡惨重,组成连环马的五千枪骑,几乎死伤殆尽。

慕容恪匆匆找到慕容儁,请求提前出兵。

回到帅帐,燕将高开建议道:

“冉闵有勇无谋,如今连胜十场,必然骄纵,我军可诈败,将其诱往平地决战。”

夫妻二人分别数月,若非阿满在场碍事,只怕桓熙是等不及回府了。

当然了,如今生擒了冉闵,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好像桓熙绰号雏凤,他就绝不会往落凤坡那种地方走,多晦气呀。

当冉闵被送来蓟城,慕容儁迫不及待的然人将他带来,以胜利者的姿态,指责道:

“你不过是个奴仆下才,也敢妄自称帝!”

当然,冉闵拥有这样精锐的士兵,是以将冀州南部打得破碎凋零作为代价。

众人见冉闵执意要与慕容恪交兵,不敢再劝。

冉闵并没有将二人之死放在心上,他统率一万步卒进驻安喜(今河北定州东),慕容恪则驻军在与安喜仅咫尺之遥的中山(今河北定州)。

三百鞭后,慕容儁命人将冉闵押往慕容氏的龙兴之地龙城关押,他当然不是想要留下冉闵的性命,而是要等攻取邺城之后,再将冉闵杀死,非得让冉闵在冉魏亡国之后再死。

这一万精锐步卒,就是当下的步兵战力天花板。

只要稳住益州,将来桓家的权力交接,就不会产生太大的波动。

但冉闵能将慕容恪逼到那般田地,甚至只能仰仗兵多,才将冉闵制服,慕容儁的内心又如何不忌惮冉闵。

邺城,冉闵苦思许久,决定先行北上,察看地形,准备御敌于国门之外。

慕容恪神情凝重道:

他听说消息,得知冉闵兵少,认定机不可失。

谢道韫闻言,内心升起一股暖流,她正要解释,却被桓熙吻了上来。

“陈郡谢氏,位列高门,但我们桓家也是一方诸侯。

好在此处同样有一片丛林,一万魏军步卒依托丛林与五万燕军骑兵在廉台连战十场,魏军十胜,燕军十败。

面对慕容恪这样的统帅,魏军即使粮少兵疲,却还是能够以少胜多,十战十捷。

桓熙接来妻子、儿女,又在汉中逗留数日,终于在暮春时节启程,带着一大家子去往天水。

古人云,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诚不我欺。

但慕容恪在收兵回营之后,还是面色如常,甚至他还能重新鼓舞其军中士气,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不能得到将士们的尊崇,很难办到。

“王兄,如今冉闵孤军北上,正是天赐良机,臣弟闻,兵贵神速,还请王兄准我速速发兵南下!”

而此时,被征召的十四万步骑,还只有五万骑兵集结在蓟县周围。

不曾想,冉闵自兴起以来,就打了两场败仗。

正当冉闵能够望见慕容恪的中军帅旗的时候,慕容恪以铁锁将战马相连,也起到了效果,这些连环马的存在,虽然使得枪骑不能灵活作战,但也阻止和拖延了冉闵的突破速度。

当冉闵被押到了慕容恪的面前,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尊严,并没有向敌人摇尾乞怜。

翌日,双方再战,一如昨日,燕军再败,冉闵连胜十一场,内心早已轻视慕容恪,居然真的被燕军败兵引出了丛林,来到了平地。

“臣弟绝不辜负王兄的期望!”

期间,冉闵被抽得昏死过去,又被冷水浇醒,继续行刑,但冉闵咬紧牙关,始终不曾开口向慕容儁求饶。

马车还在行驶,谢道韫突然问道:

不会有人认为,失去了冉闵,冉魏还能对抗前燕。

慕容儁同样常年领军作战,当然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当即应允,他正色道:

但无奈,最喜爱的四弟却很欣赏慕容垂,慕容垂十三岁就跟随四哥慕容恪攻打鲜卑宇文部,立下战功。

冉闵固然不懂得如何治国,但他在常年累月与襄国势力的战斗中,练就了一支真正的强兵。

此举倒也无奈,邺城周边常年遭受战乱,生产遭到严重破坏,如果继续在邺城周边作战,新种下的春苗必将毁于战火。

慕容儁闻言大怒,命人将冉闵鞭笞三百,以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恨。

他也认为冉闵如今被擒,大局已定,无需在耗费兵马粮草,举倾国之力南征,转而派遣慕容评领骑兵万人,前往围攻邺城。

现在的邺城,早就没有了粮食,城中军民,都在杀马充饥。

而慕容恪则留在常山休整。

而另一驾马车上,李媛抱着洛娘不撒手。

冉魏一方得知消息,大将军董闰、车骑将军张温向冉闵建议道:

“如今敌众我寡,鲜卑气势正盛,应该避其锋芒,待其将士骄惰,然后出兵与之交战,方为上策。”

又分左右两翼,等待战局焦灼,伺机从旁合围,绞杀魏军步卒。

冉闵并不畏死,他毫无惧色道:

“天下大乱,你们这些夷狄禽兽也称帝,而我是中土英雄,为什么不能称帝!”

与冉闵一战,燕军损失的不仅是五千枪骑,还有此前十场败仗的伤亡,可谓惨重,暂时已经无力再战。

冉闵勃然大怒:

“我正打算趁机平定幽州,斩杀慕容儁,如今碰到一个慕容恪,我就要避开他,别人将会怎么看待我!”

相较于四弟慕容恪,慕容儁对五弟慕容垂可没什么好感。

“我与令姜青梅竹马,令姜何必相疑。”

慕容恪并没有趁机羞辱冉闵,他派人将冉闵送往蓟城,交由燕王慕容儁处置,而慕容恪则率兵进驻常山,止步于此。

慕容恪微微颔首,实际上,以丛林为战场,也确实限制了骑兵的发挥。

而此时冉闵被擒的消息也已经传遍了河北,众人无不哗然。

此时,北方地区的春耕也已经临近了尾声,燕王慕容儁一如此前所承诺的那样,正在为慕容恪南征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足足征召了十四万将士。

二人双双在营中绝望自杀。

慕容恪此时已经回到了蓟县。

而是在泒水南岸的廉台(今河北无极东)被慕容恪截住。

冉闵连杀三百鲜卑枪骑,却始终不能杀到慕容恪的马前。

当天,慕容恪由燕王慕容儁执手送出蓟城,拜别兄长之后,统率五万骑兵南下。

连败十场,要是换了冉闵过去的对手,要么逃了,要么就会向冉闵请降。

当然,对于冉魏来说,皇帝冉闵被生擒,才是最大的噩耗。

一场廉台之战,沦为了前燕的阶下囚。

明天还是一万字,第一章在下午一点之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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