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抱憾而归

谢艾在河西西部高歌猛进,桓熙也踏上了漫漫归途。

实际上,有王猛送来三百里加急的信件,桓熙此时已经得知了苻健在河东动员,可能南下进攻高王城的消息。

秦州陇西郡狄道县与长安相距一千二百里,在不考虑山路难行的情况下,即使桓熙每日行军六十里,由狄道县出发,也得二十天才能赶回长安。

而长安往蒲坂又有将近五百里的距离,路途遥远,桓熙即使忧心河东局势,但也只能按部就班的赶路。

大军行至天水郡清水县,距离陇关仅有一步之遥。

秦州长史、天水太守朱序已经奉命提前将用以赏赐的布匹运来了清水县城。

此前,秦州已经有两年未曾向长安输送米布,自然存有足够的布匹让桓熙赏赐将士。

桓熙望见这一幕,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桓熙当众宣布这一消息的时候,三万晋匈步骑齐声欢呼。

此前因为伐凉过于顺利,没有给到将士们立功的机会,都以为这一趟艰苦出行,难有多少收获。

毕竟地道挖得小了,守军只要守住洞口,地道里的士兵只能挨个送。

为将士们发下赏赐,此时,赵俱在得到桓熙的召唤之后,也快马南下,赶到了清水县。

官渡之战,他曾试图挖出一条地道,深入曹军大营,这便是第一种穴攻。

得知此事,沈劲立即明白过来,苻健这是想要采取穴攻之法。

所谓穴攻,也就是挖掘地道,目的无非两种,一种是通过地道入城,另一种则是破坏墙体。

高王城地势险峻,虞军只能从南面进攻,但沈劲完全可以分出部分将士,由东、西、北三面的断崖深沟缒绳而下,专门打游击,袭扰虞军粮道。

当虞军费尽力气,终于将地道挖到了高王城下,看到的却是装备精良的晋军将士,晋军将士早已听到动静,聚在了五条地道口,但凡有虞军冒头,就会被众人围攻,遭受乱刃劈砍。

洛阳之战,是每人赐布一匹,作为苦劳。

加上作为战功赏赐的一万匹,共为将士们发下十万匹布作为赏赐,与洛阳之战的赏赐相当。

那么,以倾国之力守卫的蒲坂,对于虞国来说,又能有什么价值。

这也是高欢不惜赌上国运,也要死磕玉璧的原因。

既然桓熙已经在班师的途中,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会太久。

永和十年(公元354年)二月初七。

越过陇关之后,就算入了关中,周楚、索遐带着五千弓骑向桓熙辞行,他们将向北前往西套草原。

但沈劲依旧没有动心,高王城头,晋字旗依旧迎风招展。

绕过高王城,占据蒲坂,对于苻健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

但苻健面对高王城一筹莫展,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到攻取城池的办法。

既要派重兵看住高王城的守军,又要分出大量将士护卫粮道。

只要高王城还在,虞国就不可能经由蒲坂入关。

当夜,二人秉烛夜谈,索遐大有收获。

地道若要挖得宽阔,工程量也就大了,又怎么可能不惊动城内的守军。

苻健已经有了退兵的心思。

也就是说,虞国必须倾注举国之力,才能守住进攻关中的跳板。

高贵名门的袁绍,显然就是挖地道的行家。

因此,官渡之战时,袁绍不出意料的穴攻失败。

赵俱这些年在官路上可以说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踏踏实实。

同时,由于西征时,并没有经历恶战,只是在姑臧城北打了一场伏击,便平定了整个凉州。

当初被桓熙带去长安,在军府任职,后来因安置迁民有功,被提拔为主薄,又奉命出使铁弗匈奴,坐镇银川,管理单于台。

但想要通过地道入城,在城中守备充足的情况下,显然不现实。

虞军惊慌失恐的折返逃离,但还是有数百人因为吸入了大量的烟尘而致死。

甚至因为高王城的存在,还得分出重兵看住城内的六千精锐将士。

赵俱、索遐二人并非痴愚之辈,自然了解桓熙的良苦用心。

好在当初他与桓熙、王猛推演高王攻防战时,桓熙就曾专门提及过应对穴攻的防备之法。

而苻健被高王城阻拦,却无法效仿,纵使他绕过高王城,攻克蒲坂,也不敢进攻关中。

虞军已经接连三天对高王城发起了如潮水般的攻势,甚至苻健亲自督战,但是收效微乎其微,反倒伤亡了数千将士。

说着,桓熙招呼索遐前来,介绍二人认识。

苻健倒也没有怪罪他,只是望着前方屹立不倒的城池,苻健一颗心逐渐往下沉。

桓熙将他扶起,笑道:

“全之(赵俱字)无需多礼,来,我为你引见一人。”

当桓熙反攻蒲坂时,苻健还得调集重兵把守。

当初五千匈奴弓骑都被桓熙留下监视武威郡各城,因此并没有上到战场,但每人得了三匹布的苦劳,也算是欢天喜地。

赵俱面见桓熙,躬身行礼道:

苻健清楚,不能再怎样下去了,否则,只怕桓熙都已经回师长安,自己还得被耗在高王城下。

沈劲派遣将士自断崖绝壁缒绳而出,偷偷绕至虞军营后,果然看见民夫络绎不绝的往营后倾倒黄土。

况且有邓羌的两万州郡兵以及蒲坂当地的数千州郡兵在,苻健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攻取蒲坂。

“下官拜见主公,主公西征大捷,收取凉州,俱为主公贺。”

其余如良田、奴婢、黄金与之前的许诺相比,数量更是翻倍。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苻健的谋臣薛赞进言道:

“高王城附近土质松软,臣以为,能否采用穴攻之法。”

“万岁!桓公万岁!”

汾南高垣,高王城下。

不管桓熙给他安排什么任务,都是尽心尽力,办得妥妥当当。

当然,将佐们的赏赐还要等回了长安,再去论功。

今日薛赞提议采用穴攻,自然是建议苻健破坏玉璧城的墙体。

苻健无奈,只得下令班师,他并没有为了颜面而继续死磕城池。

桓熙没有参照旧例,而是考虑到将士们当初冒着风雪,在寒冬行军,远征凉州,走了超过两千里,终于抵达姑臧。

翌日,赵俱告辞离开,前往凉州接替权翼,而桓熙也起程前往陇关。

桓熙与苻健,谁占据了高王城,谁就能够取得战略主动。

但晋军还有办法,他们早就准备了柴薪,将柴薪堆积在地道口,点燃后,鼓风烟熏,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响彻地道之中。

毕竟桓熙已经班师,时间在自己一方,拖得越久越有利。

因此,当桓熙需要一个人主持凉州的政务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归途虽然气候回暖,可还要再走两千里路,实在是辛劳。

光是编户齐民的百姓就有四万户。

眼见穴攻不能奏效,苻健脸色铁青,为他出主意的薛赞赶忙请罪。

苻健在没有别的办法的情况下,也只能尝试挖掘地道。

他并没有怀疑消息的真假,毕竟在张祚逼反谢艾之后,凉州的归属已经没有了悬念。

按照俘斩一人,计布一匹的规矩,对士兵们战功的赏赐也不会超过一万匹布。

但没有拔掉高王城这颗钉子,即使占据蒲坂,苻健也不敢真的以它为跳板,深入关中。

期间将士多有冻伤,苦不堪言。

然而,当虞军的攻势放缓,却又不曾退兵的情况下,沈劲敏锐的察觉到了蹊跷。

三军将士齐声欢呼。

虽然伤亡的将士并不多,仅有数千人而已,对于虞国的五万攻城大军来说,并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虞军将士惊恐,躲在地道之中不敢出来。

二月十八日,无计可施的苻健只能派遣将士向城楼呼喊,只要沈劲愿意献出城池,愿意封他为王,就连河东太守一职,也可以由沈劲的子孙后代世袭罔替。

此时,苻健已经耳闻桓熙西征大捷的消息。

而伐凉之战则是为晋匈三万步骑,每人赐布三匹,共九万匹布。

沈劲镇定从容,下令沿城挖堑,派遣将士守卫堑沟。

索遐将接替赵俱主持单于台,桓熙此举,是让索遐在赵俱停留清水期间,多向赵俱请教,免得到了银川,不知如何开展工作。

未曾料想,桓熙居然能够体贴众人,重赏苦劳。

桓熙稍作考虑之后,决定破例一次,重赏将士们的苦劳。

而在与公孙瓒易京之战时,袁绍则采用了第二种方式,将地道挖到易京城墙下方,烧毁支撑墙体的木柱,使得墙体坍塌,一举夺占公孙瓒的易京城。

当初只是从洛阳抢夺了三万户百姓,他就愿意付出十万匹布作为赏赐,更别说此番攻取凉州,带来的收获远远大于洛阳之战。

攻城部队留下数百具尸体,匆匆退了回来。

苻健凭什么敢在攻城时出工不出力,在城外与他耗时间。

实际上,桓熙能够分兵看守仓松、揖次、扑擐、张掖、鸾鸟等五座城池,主力只带十五日之粮直扑姑臧,正是有把握能够在粮食耗尽的情况下,夺取姑臧城。

毕竟苻氏的战略重心不在关中,而在代国。

还有两章,下一章在晚上九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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