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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李德只记得先生说不用伺候了,让他去后殿歇息,他不放心,折回了殿里,结果还没走到内殿,就被人一掌劈晕,再次醒来的时候,殿内空荡荡的,崔大人和先生都不见了。

天子怒不可及,一脚将地上候着的禁军踢翻,“没用的东西,先生一人都看护不了,朕要你们有什么用。”

刘勇生了一背后的冷汗,何时见过天子生这么大的火,战战兢兢道:“陛下,臣已经命金吾卫封锁了宣武门,眼下要派人去向府追查吗?”

崔应雪是向定安的妾室,贸然在宫内将天子身边的人带走,定要整个向府连累进去。

天子捏了捏眉心,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如灭顶之势压来:“秘密行事,不可妄动。”

向平还远在辽东。就算崔应雪将向定安也秘密转移,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更何况祭祀在即,崔应雪显然已经全都计划好了,不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天子双眸赤红一片。

区区一个刘氏,杀便杀了。

崔应雪将暂时晕过去的叶听晚带到了京城中暂居的茶楼,命人把向定安也接了过去,连夜准备出城。

向定安身子骨还未好全,身上还穿着崔应雪的大氅,一头乌发散束起,在进门看到叶听晚时,才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向定安看着五水怀里的青年,蹙眉问道:“小雪呢?不是说有急事要我吗?——叶先生为什么在这里?”

逼仄的房间里,五水将叶听晚放在小塌上,给面前的男人行了礼:“将军,南荣先生交代过了,说他回来亲自和您解释,眼下您就在这里稍等片刻,先生马上就回。”

向定安大脑内渗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南荣?”

数十多年前,辽东边境,朝廷追杀前朝逆贼,为首之人正是曾经向大烨称臣的番邦之国的国君——北梁南荣氏。

也就是那时候,年五岁的向定安第一次随父出军,追杀南荣一族。

崔应雪明明是崔少时的儿子,为什么和南荣有牵连?

五水抿唇不语,看着还被蒙在鼓里的向定安,挠挠头,“将军您别生气,先生以后会给您一个解释的。”

说着,向定安突然发起攻击,铁拳朝着五水袭去,五水得了命令不得对向定安和叶听晚动手,只能做防卫,但他面对的是曾经以一敌百的辽东小将,就算青年是身子中了毒不如以前,单单防御的话他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向定安一连几招,招招朝着五水的咽喉袭击,把人逼在了房梁上,紧接着他一脚越上,朝着五水的脑袋就是一击。

五水没有办法,只能发起反攻。璇玑营的影卫,曾经躲了朝廷的追杀几载,用的招式都极其狠辣,不过几招下来,便将向定安狠狠踹翻在地。

曾经战无不胜的小将军,此刻宛如一条丧家之犬,被青年一脚踹翻在地,还没好全的胫骨咔嚓一声,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向定安目眦欲裂:“我要杀了你!”

五水皱了皱眉,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向定安身边,想伸手拉他一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无奈道:“小将军,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青年大掌狠狠垂向地面,鲜血瞬间攀延着他修长的五指,血从指尖滴落,“让崔应雪出来给我个解释!”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轻响。

门外,一身着紫色大氅的男人进了门。他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但向定安一眼就认出来了。

男人身后跟着一血污少年,被一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搀扶着,众人进门,便显得这间屋子更狭小了。

向定安还趴在地上,身上唯一能动的只有手臂,他撑着身子,从地上半坐了起来,看着男人走到他面前,摘下了帽子,喊他:“夫君。”

崔应雪俯身想将地上的青年扶起来,但措不及防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打算防备,被男人狠狠打了一耳光“啪”的一声,他白皙的面颊上瞬间起了一片红,鲜血从唇角溢出。

璇玑一抬头,看见自己的老师被打了一耳光,气不打一处来,“你敢打先生!”

崔应雪抹去唇角的血,沉沉道:“璇玑,闭嘴。”

“夫君,小雪扶你起来。”崔应雪挽着青年的肩,“出了城,我一一和你解释,要杀你便杀,但要等我除去刘氏。”

向定安:“你究竟是什么人?”

崔应雪:“小雪一直是你的夫君,从六年前被你救下便是。”

“可你一直在欺我瞒我!”

崔应雪叹了口气:“我有苦衷。”

向定安不肯配合,又耽误了半个多时辰,五水看不下去了,趁着崔应雪不防备,一掌将向定安劈晕过去。

崔应雪看着面前晕过去的青年,狠狠瞪着五水一眼,璇玑得意的看着打了他先生的大烨人被五水揍了,便也没多说什么,道:“先生,你都不知道在天牢里大烨人是怎么对我的。”

“少你的吃还是少给你治病了,”崔应雪动手将向定安横抱在怀里,青年因为体内的毒,消瘦许多,抱在怀里可怜的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走。”

璇玑悻悻闭了嘴。

说实话,大烨的人不是他的对手。

天子连夜命人封锁了整个京都,想要出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好在他下的迷药够用,叶听晚一直没醒过来。

众人从京都的暗道离开,到了翌日辰时,才坐上马车往临安走去。

叶听晚是被颠簸醒了的。

甫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好像在马车里,身上好盖着棉被,除了有点饿之外,没什么不适。

他刚刚坐起来,就发现自己身边的被子里还躺着一个人,爬过去看了一眼,才发现是向定安。

叶听晚的记忆停留在昨夜吃了崔应雪下的药之前。

眼下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不过他可以确定,崔应雪不会伤害他,崔应雪一定是事情败露,要利用他。

还是摸清楚他们要去哪里。

叶听晚晃了晃向定安的肩,才发现原本那个健壮的青年变化这么大,肩上一点肉都没了,脸颊也消瘦了许多,原本还是健康的小麦色,现在却是病态的白。

叶听晚蹙了蹙眉心:“小将军,你还好吗?”

晃了两下,向定安就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睑微微下垂的灵动的双眸,宛如含着一滩死水,瞳孔聚焦看见了他,抿了抿干涩的起皮的唇,“叶,叶先生?”

叶听晚点点头,“是我,你还好吧?要不要紧?”

向定安:“臣没事。”

向定安被叶听晚扶着才勉强坐了起来,两人靠在马车车厢上,叶听晚看着向定安好像比自己虚弱多了,便抄起了身边的水袋,喂了他一口水:“先休息一下吧。”

向定安休息了一会儿,脸色看着好一些了,叶听晚才问他:“将军知道你……崔大人要将我们带到哪里?哥哥现在一定找我们找疯了,哥哥他体内还有蛊毒,你能不能……”

说着,叶听晚垂下了脑袋。

向定安现在的模样,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大概也是被崔应雪连哄带骗带过来的。

叶听晚说着,向定安安静了片刻,然后一把掀开帘子,看着正在赶车的男人。

叶听晚顺着青年的目光看过去,崔应雪正坐在轿撵外,此时正回眸看着他们,问:“夫君,饿不饿。”

向定安咬紧了后槽牙,恶狠狠的盯着男人:“送我们回去。”

叶听晚看着崔应雪,气不打一处来:“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崔应雪垂了垂眼,将目光转向叶听晚,把手里的书信拿给他:“我会保证先生的安全,也会告知陛下先生一切安好,只要先生乖乖听话,等过几日在下就把先生送回京城。”

说着,崔应雪温柔的看着向定安,将手放在他的脸侧,想摸摸他,却被男人一把手打开,他垂下睫道:“夫君,小雪对不住你,现在你还不能回去,你体内的毒需要医治,否则然后侵入骨髓,便再也站不起来了,别耍性子,好好吃药。”

向定安:“你觉得我会听你的话?你到底想要什么?”

叶听晚拆开崔应雪给他的信,打开看发现是魏景承的字迹,而且墨痕还被晕染了,男人的字迹看着十分凌乱,一定是昨夜写的。

呜呜呜,他想哥哥。

“崔大哥,你……”叶听晚看着向定安和崔应雪吵架,也顾不上听他们说什么,“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啊,哥哥,哥哥他一定担心死我了,你想要什么不能好好和哥哥商量吗?”

“有话好好说啊……”

“我并非执意要剑走偏锋,是陛下他不给合作的机会,先生放心,不日我便完好无损的将你送回去。”崔应雪放下帘子,最后看了一眼向定安道:“五水,把干饼给先生一些。”

一个时辰后,刘勇在宫外收到了璇玑营送来的信。他第一时间将书信呈给天子。

魏景承一夜没合眼,双眸红的吓人。

刘勇:“陛下,是璇玑营的信。”

福海忧心忡忡的将信呈给天子。

魏景承捏了捏眉心,打开了书信,便看到了青年的字迹。

“哥哥,晚晚现在没事,向小将军也在我身边,你别担心。还有就是,哥哥一定一定要将蛊毒治好。晚晚会想办法偷偷溜走的,等晚晚回去,我们就成亲,哥哥一定答应晚晚。”

青年的书信后还有一封笔迹工整的信。魏景承将信打开,一看便知道那是崔应雪的字迹。

“陛下见字如吾,十日丽水祭祖,璇玑以全营相助,定要取刘氏人头。南荣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劝君深思慎行。”

笔迹的落款是璇玑营的徽印。

天子的大掌将纸团揉捏成泥,愤恨落下一拳,五爪金龙首为之重颤。

天子脚下,金吾卫闻天子怒火,跪倒一片:“陛下息怒!”

第72章

祸起

六日后,祭祖前三日,福宁殿内。

朝中重臣六部、监察院、大理寺、内外两监长史、南北镇抚使、辽东南海军总都少史齐聚天子内殿。

天子所召见之人,都是朝中两代老臣。

福海将一早备好的抄件一一呈上,文武百官接到书信那一刻,皆面露难色。

“刘氏乃一国之母,竟……!竟然做出如此枉顾人伦之事,此乃我大烨国之耻辱!臣请陛下即刻下旨,将刘氏押入天牢,赐毒酒。好抚慰我先祖亡灵!”

“刘学士乃是我大烨之福,想不到当年竟是如此丑事逼的刘大人在家中自戕,刘氏罪大恶极,陛下万不能留啊!”

“芙蕖公主结郁而亡,竟是因此丑闻,刘氏真是罪大恶极!”

魏景承早知事情会如此,抬眸看着面前吵吵成一团的大臣。但刘少宗之死,牵扯大烨的脸面,若是将此事公之于众,大烨何存。

魏景承反复思忖,刘少宗遗书中将自己和芙蕖的事情简单解释了一番,反而是将自己毕生累计下的治国之道详细清楚的写下,并分析利弊,高瞻远瞩,可见是位难得的旷世奇才,但当年先帝对这位奇才可谓是贬之又贬,且信中对刘氏所做之事,称自己的失责。

刘氏和刘少宗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此事涉及我大烨颜面,诸位爱卿此意岂不是将我大烨颜面置之不顾?”天子眉心紧锁,“朕今日召见诸位,是想听诸位爱卿说一说关于刘少宗旧事,看完了都拿好纸笔,回家秘密打听,将自己所知一二全都写来呈上——此时朕秘密行事,若有半点风声吹出去,今日殿内各位爱卿,自知。”

翌日酉时,福海将收回的书信一一呈给天子。

魏景承伏案,一页一页翻看。

果然——

正如刘少宗遗书所留下的一样,刘氏是刘少宗从教坊司救下的襄阳罪臣之女,这么一来,孙氏学生和刘氏有牵扯也有了解释。

天子沉思。刘少宗对刘氏细心教导,甚至将她送进皇宫,成为中宫之主,为的——是他心中所留下的诸多看着十分难以理解的各种政治制度。

刘少宗将刘氏视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但刘氏却突然倒戈。利用芙蕖设计刘少宗名声扫地。

天子将书信燃尽,唤来福海,交代道:“将此事交给刘勇——”-

三日后,祭祖。

自从北征结束,刘飞被斩,刘氏甚少出慈宁宫。

辰时,天子穿上礼服,撑着龙辇来到慈宁宫。

刘氏一早梳洗好,冠衣在正殿等着天子。

魏景承甫一进殿,便看见刘氏一如当年的模样,坐在正殿的太师椅上,闻他进门,抬眸道:“你来了。”

“过来,扶哀家起身。”

天子只身进殿,看着面前的女子,踱步上前,“你还是一如位居中宫之时模样,丝毫未变。”

面容精致的女子发间已经掺杂进白发,总是面色不变,可岁月留下来的痕迹终究不能抹去。

“你倒是变了。”

“哀家真是后悔当年没对你下狠手,否则也不至于落得个这样凄惨的下场。”

魏景承抬眸,不置可否。

“走吧。”-

叶听晚和向定安被崔应雪带到一处别院里,四周有不少影卫看管,很难逃的出去。

一连多日,崔应雪日日都会给他带魏景承的书信,男人信中详细交代了他的日常,说很快接他回家。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叶听晚的心就是静不下来。

心中自责不已。

向定安的腿受了伤,不能活动,只能每天坐在轮椅上,而且他好像和崔应雪闹掰了,每每回来,两人必定要大吵一架。

今天向定安起来的格外的晚了,叶听晚起床后在院子里看魏景承的信,崔应雪不知道忙什么去了,一上午都没见他的人影,倒是那个叫五水的人看着他们。

快正午的时候,五水来院子里叫叶听晚,说向定安有事情找他。

结果五水将他带进了崔应雪的房间,甫一进门,他发现男人还在床上躺着,只穿了一件单衣,且脖子上大片的红痕,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香味。

叶听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向定安说话了,磕磕绊绊道:“……将军,你,你还好吧?”

向定安撑着床起来身,抬眸看了叶听晚一眼,拢了拢身上的里衣:“劳先生挂念。”

叶听晚还是第一次见向定安这样,以前在他面前,青年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少年模样,单纯浪漫。眼下面前的青年,一头乌发垂在肩头,清秀的面颊上甚至有些羞涩,看他一眼还觉得有些尴尬似的。

向定安:“先生见丑了,还要麻烦先生将门关上。”

叶听晚点了点头,回头将房间的门拴上:“好了。”

向定安“嗯”了一声,挪开了身子,搬着自己一条腿,看着是想要下床,但是却十分吃力,怎么都挪不动。

叶听晚只好硬着头上前:“将军,我帮你吧。”

向定安也不逞能,应了声,由叶听晚扶着挪开了身子。

紧接着,向定安掀开了他们睡的床下,眼前赫然,出现了一条密道,直接把叶听晚看傻眼了。

向定安从靴子里取出一把短刃,对叶听晚道:“先生顺着这条密道便能出了这个院子,在城中可找镖局,给三倍的银子让他们在酉时前将你送到丽水的皇陵,到时候你就能见到陛下了。”

叶听晚:“不一起走吗?”

他顾不上问向定安是怎么瞒着崔应雪发现这条暗道的,但看着向定安身上的痕迹,他心里也大概有了数,向定安好几日都不和崔应雪说话了,怎么突然就住在一起了。

向定安吁了口气,一刀刺向自己的胸口,他身上雪色的里衣瞬间被血水染透,叶听晚要上前喊人,向定安抓住了他的手腕,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他……他快回来了,你赶紧走,枕头底下有跟簪子,金的,去找陛下……我没事。”

紧接着,门外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崔应雪的声音“将军和先生呢?”

五水:“都在屋子里呢?”

向定安催促:“快走,去找陛下……”

叶听晚也来不及担心向定安了,匆匆上了榻,顺着暗道往下面走。

崔应雪一进门,便看到了床上大敞着的暗道和满身血污的向定安。

崔应雪眉心紧锁:“定安?”

随即喝道:“璇玑,进来!”

崔应雪将地上的青年抱在怀里,点穴为他止血,向定安怒不可及的握着男人的咽喉,“放他走,否则我死给你看。”

五水和璇玑急匆匆的进了门,看到消失的叶听晚,已经跪在地上的先生,“人跑了!”

璇玑急的跳脚:“五水,我们快去追!”

向定安狠狠掐着崔应雪的喉,“让他走!我说让他走!”

“哈哈哈哈哈。”崔应雪低着向定安的额头,狂笑不止,然后拿着青年的手,将人用过的短刃狠狠刺进自己的胸膛:“定安啊定安……”

崔应雪抬眸吐出一口鲜血,命令五水和璇玑:“追。”

崔应雪发狠的捏着向定安的下颌:“以后我陪你一起死好了。”

密道又狭窄,叶听晚不过下来几分钟的时间,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觉得不妙,铆足了劲儿跑,终于在小道的尽头看到了光线。

五水和璇玑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简直易如反掌,叶听晚刚出了密道没多久,就被两人轻松拿下。

叶听晚:“QAQ”

本以为会被带着回别院,却没想到五水和璇玑带着他先回了别院,接走了受伤了向定安和崔应雪,然后不知道嘀咕了什么,他们就又上了马车。

叶听晚看着缠着绷带的两人,心里犯怵:“小将军,对不起,我没跑过他们俩。”

崔应雪:“……”

“你就算跑的出去,也不跑回京城,刘飞的余党大可以在京都城门外等着你,若是落入刘氏的手里,魏景承就不用活了。”

叶听晚:“……”

向定安:“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崔应雪抱着向定安,蹭了蹭他的脸颊,“我送他回去。”

去看一场好戏。

向定安推了一把身前的男人:“你究竟想干什么?南荣一族是我向家灭口,你要报仇就冲我我来!”

“小雪说过了,刘大人对家父有知遇之恩,等除去刘氏,小雪这条命就是夫君的。”

向定安:“你就是是南荣氏还是崔应雪。”

五水在外头看不下去,“先生自然是尊贵的南荣氏,是南荣最小的世子,和那些只知道杀人的南荣反贼可不一样。崔氏不过是为了好办事,若是没这个名字,璇玑营早生存不下来了,我们同先生一样,都是刘大人的人,刘大人对崔大人有恩,我们先生才得以冠姓崔,不仅仅是先生,还有整个璇玑营都要杀了刘氏。”

向定安的眉心一紧。

终于想起了那位最小的小世子。

原来孽缘在他幼时就已经种下了种子。

向定安:“你既然是南荣氏,为何不杀了我?”

崔应雪笑了:“五水也说了,我不是南荣氏那帮反贼,母亲也不过是南荣皇室的舞姬,意外才有了我。我没南荣氏想要吞下大烨的野心。”

“夫君与我,只有救命之恩,从未有灭族的仇。”

崔应雪说罢,面露难色,没再看向定安,只顺着五水的话解释:“刘氏党羽众多,江湖势力根本可能将她除去,就连魏景承也不打算要她的命,因为她手里握着刘少宗在世留下暗线,这条暗线虽不多,但足以保护她的安危。”

叶听晚急了:“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利用哥哥?”

“揭露刘氏的丑闻,就算朝中刘党再多,也不会不顾及礼法,让自己陷入僵局。而且先生怕是不知,刘少宗究竟怎么死的?”

“他是被刘氏逼死的。”崔应雪:“一些陈年往事,本不值一提——刘少宗和刘氏没有血亲,先生乃是中庸之材,看中刘氏的野心,以为是能与自己站在一起的合力开创太平盛世,却不想刘氏进宫之后,不仅煽动先帝对先生逐贬,还对先生下出药,将他与先帝的幼妹芙蕖公主锁了整整一夜。当年的芙蕖公主不过刚过了十三岁的生辰……后来先帝极力压下丑闻,但先生不堪受辱,自戕以真正清白。”

叶听晚一时间大为震惊。

嘴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

“什么?”

崔应雪:“就是你想的那样,刘氏嘴脸丑恶至极,杀父杀夫,家师死的冤枉,应雪不得不为他报仇。”

向定安:“刘少宗?”

崔应雪:“不错,当年南荣氏被屠杀,我与母亲被刘大人所救,大人悉心照料我母子,为我母亲送终。后来先生一再被朝廷贬职,直到出了芙蕖公主的事,家师才嘱托我——以他之志辅佐能君。”

向定安:“他既嘱托你辅佐能君,你为何还要执意这么做,你可知此事情若传扬出去,大烨将如何自存?”

向定安:“眼下陛下刚刚稳住国局,大烨四侧各国虎视眈眈,若是刘氏出了岔子,朝廷内乱,大烨国之动荡,定要引起诸国齐力征伐,此时不仅大烨,乃是整个九州,将为之大乱!”

崔应雪:“先生含恨而终,学生不得不报此仇——我愿以南荣氏及璇玑营全力,助陛下稳住朝局,不会出乱子的。”

“你这是在赌!”向定安:“愚昧!”

叶听晚急乎乎的看着崔应雪:“你!你太过分了,你这样要毁掉哥哥!”

崔应雪不做辩解:“或许吧,我就是个疯子。”-

大烨的族制,皇室子孙每年两次祭祖,天子携带中宫祭祀祖先,以求先祖在天之灵,照拂大烨子民,福泽万代。

酉时前,祭祖结束。

朝中大臣随着天子的轿撵往京都的方向返回,行至半路却见随行的队伍改了方向,直到酉时后,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龙撵内,魏景承捏了捏眉心,唤来刘勇:“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刘勇:“回陛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天子“嗯”了一声:“停下队伍吧。”

刘勇骑马赶到了祭祖的队伍前,指挥队伍向西南方向的小山行走:“陛下有令,向西行,去北官陵墓。”

北官陵墓安葬的是历代为大烨征战牺牲或国之重臣,陵墓与大烨先祖的墓地不够几里之差,规格按照皇室宗亲的操办,这里长眠着大烨各代能臣武将以及——因玷污公主,自戕身亡的罪臣刘少宗。

天子下了轿辇,刘氏便径直朝着他走来。

妇人见魏景承带他来此,满目愤怒,亟不可待的质问天子:“陛下这是糊涂了,既然祭祖已经结束,为何还不回宫?”

魏景承一步步走上陵宫,回首看着身后的女子,“母后不经常来吗?进来看看吧。”

刘氏狐疑的看了一眼魏景承,然后将目光放在男人身后的陵墓上,思忖少顷,还是跟着男人走了进去。

刘勇奉命封锁丽山附近的官道,皇陵几十里外金吾卫严加看守,突然西侧的官道上行驶来近千人的车队,一赤色衣服的青年骑着一匹快马开路:“璇玑营少主到!速速开路!”

刘勇闻璇玑二字,惊讶不已,不敢轻举妄动,果然,等车队走近了,便看见消失了几日的崔应雪手持短刃,抵在叶听晚的颈上。

“大人!是否要将人拿下?”

刘勇挥了挥手:“放他们进去。”

叶听晚被崔应雪身边的人绑住了手,男人挟持着他不知到了什么地方,远远看见刘勇,叶听晚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

马车匆匆驶过,叶听晚看着刘勇站在一侧身着重甲手持弯刀,却就这么把他们放了进去。

崔应雪提醒叶听晚:“先生别看了,一会儿就能见到陛下了。”

叶听晚:“崔大哥,现在你停手还来得及。”

崔应雪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显然不会听他的话,但是现在向定安站在他这边,他觉得崔应雪是真的喜欢向定安,否则按照他的计划,应该是要等哥哥除去刘氏才会将他放回来。

“你想想小将军……”

崔应雪压根不理叶听晚,依旧用匕首挟持着叶听晚,打断了他,道:“五水,去北官。”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马车将他们带到了一众朝中大臣身边。

众人看着崔应雪挟持着人下了车,目光纷纷朝着他们射来:“这不是崔太医吗?”

“崔太医,你这是做什么?”

璇玑营一众暗卫护送着他们一路朝着陵墓走去,叶听晚此刻想逃走都走不了,只能由崔应雪将他带进陵墓。

岂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边璇玑营刚刚进来,不远处便又杀进来一伙轻甲兵,银色战甲和矫健的马儿冲破金吾卫的防线,朝着人群杀了过来。

仪仗队瞬间乱作一团,但好在那一伙人的目标不在人群,而是朝着天子进去的北官冲。

刘勇带着金吾卫速速赶了过来。

北官陵墓内。

香火殿内供奉着多位灵牌。

刘氏紧盯着魏景承的背影,后背渗出一片寒意:“你究竟想干什么?”

魏景承轻笑了声,踱步走到灵堂前,朝着中央的灵位伸出手。

男人的手还没拿下灵牌,刘氏便喝道:“住手!”

此刻,五水一脚踹开了正殿的门,崔应雪带着叶听晚进了门:“陛下,叶先生在下给您带过来了。”

叶听晚抿着唇,看着殿内魏景承的背影,眼泪不争气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殿内的两人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崔应雪。

天子眉心紧簇。

月色朦胧,殿内昏暗,唏嘘的光线映在青年泪痕交错的小脸上,朱唇被他的贝齿咬着,一双浅色的瞳看着他说不出话。

是他的晚晚。

魏景承目光锁在崔应雪手上的短刃上,可见青年皙白的颈部已经渗出红痕。

天子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崔应雪!

“放开他!”

崔应雪轻笑的声:“陛下答应在下的事情还没做呢。”

说着,崔应雪凝视着魏景承身后的刘氏,颌角的青筋虬结,一字一句道:“杀!了!她!”

刘氏看着面容有些眼熟的青年,柳叶眉高挑一侧,死死盯着他:“你是谁?”

“哈哈哈哈哈,”崔应雪此刻宛如疯魔了一般,看着面前一脸诧异的女子,莫大的成就感在心间升起:“娘娘真是好记性啊,还记得在下。”

崔应雪一双似墨染的眸,宛如寒刃淬炼的冰刃,死死盯着刘氏:“在下——南荣氏,映雪,太后娘娘许久不见。”

“怎么可能!”刘氏惊慌失措的看着崔应雪,在她的记忆里,那个不过巴掌大点的稚童,早就应该死在了辽东的雪山上,怎么可能还活着?“你骗哀家,南荣氏怎么可能还活着?你一定是假的!”

刘少宗死后,那孩子不过才七八岁。她接手了刘少宗的暗党,将刘少宗培养的几个孩子全都杀了,埋在了辽东雪山里。而南荣氏是刘少宗最得意的学生,她明明下了命,让人将他第一个杀死,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太后娘娘有没想过,先生的退路并非只有暗党,璇玑营三千死士也是先生麾下的另一条暗线,可惜你棋差一步,满盘皆输。”崔应雪:“你枉费先生多年照料,如此不忠不义之徒,却苟活于世多年,今日学生便替先生报仇。”

“哈哈哈哈笑话,”刘氏精致的面容变得扭曲可怕,她似是回忆起来什么,然后朝出发间的簪子,朝着崔应雪狠狠冲去:“你去死吧!”

五水怎么可能让他得逞,一脚将女人踹翻在地。

崔应雪因为激动,向后退了两步,手上的短刃便又划破了叶听晚的颈肉,血珠随着短刃滴在他雪白的衣襟上。

魏景承怒不可及,“你休要再妄动!”

叶听晚扒拉着崔应雪的衣袖,看着伸出手要朝着他走来的魏景承,喊他:“哥哥,你别管我……”

叶听晚话都没说完,被崔应雪狠狠抵在了一旁的柱上:“陛下,你还是勿要妄动了,毕竟在下这一刀下去,可是——”

崔应雪抬了抬唇,笑的可怖至极:“两条性命呢。”

第73章

落定

数千人的轻甲骑兵朝着天子去处发起死亡式袭击,刘勇带着金吾卫拿命阻拦,北官皇陵前身着金色轻甲的金吾卫和不知名的轻甲兵打的热火朝天,一些随着天子祭祀的武将也奋力护驾,文臣则在禁军的保护下朝着皇陵避难。

短短半个时辰,陵墓前便血流成河,小山丘一般高的尸推有十几处,一波轻甲兵打完四面八方便又涌出来一堆,乒乒乓乓的刀剑相撞声震耳欲聋。

直到对方在皇陵的守卫处杀出来一条防线,那敌人才像是突然找到了目标一样,纷纷朝着皇陵涌去。

刘勇见时机成熟,便骑上战马,挥着长枪,“众人听命,随我速去皇陵,击杀反贼,誓死保卫陛下。”

殿内,崔应雪逼魏景承亲手杀了刘氏,不惜用叶听晚肚子里的孩子做赌,“陛下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死了吧?”

叶听晚看着魏景承,摇着头小声喊他:“哥哥。”

他只会给男人添乱。

崔应雪带他走的时候就告诉他,哥哥已经知道他有孕的事了,现在看魏景承的表情,就知道崔应雪没有他。

叶听晚哭的哽咽:“哥哥,对不起,都是晚晚的错。”

“晚晚,别哭——为夫护你。”

说罢,魏景承从地上捡起崔应雪扔下的长剑,朝着刘氏走过去。

刘氏被五水踹翻在地,匍匐着爬了起来,双眸收缩,看着魏景承:“逆子,你这是要弑母?!”

就在这时,天子突然把剑朝着灵位袭去,拍在灵位中央的灵牌被击碎,露出里面纂刻的七个大字。

家父刘少宗之灵位。

“杀你,岂非脏了朕的手。”

刘氏结舌,看着魏景承把刘少宗的令牌用剑劈开,然后扔下剑,将那令牌拿了下来,丢在她面前:“刘氏,你多行不义必自毙。”

“北官陵墓祭奠的是我大烨的功臣,你放一个罪臣的令牌再次受我大烨子民香火,是何居心?”

“还是说,你心中对人有愧,在人死后做这些来赎罪?”

“你!闭! 嘴!”

刘氏忙不及的将地上的灵牌抱了起来,用袖子拂去牌位上的灰尘,盯着魏景承:“就算是我做的又如何?你要杀了我吗?你敢杀了我吗?”

魏景承之前确实没打算杀刘氏。

却没想到她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早早将刘少宗的灵位请到皇陵,怕不是准备余生就守着这个牌子活下去。

“你可知刘大人为何而死?”魏景承走到刘氏面前,缓缓蹲下,看着女人手中的灵牌,将刘少宗的遗书扔到她面前:“你自己看看。”

刘氏皱眉,难以置信的打开魏景承给他的书信,看完之后将书信揉成一团,狠狠的朝着魏景承投去:“你休要以一封假的书信来糊弄我!”

“书信是假,可事情是真,”魏景承一字一句,宛如一刀一刀往刘氏的心口插:“刘少宗确实是自戕,但不是父皇下旨秘密处决,而是他以此自证清白。”

“朕年幼时曾想不通,你为何要那般对我,”魏景承:“你恨朕的父皇处死了刘少宗,所以才将对他的恨意全都撒在了朕身上,可是你从没在自己身上找过原因,刘少宗之所以死,是因为你逼他死。”

“当年刘少宗让你进景王府,你本以为是他舍你,却不知他是把你当成了能托付的手足,希望借你之手,彻底整肃前朝后宫,”魏景承:“你却不闻不问肆意报复,做出傻事——在入主中宫后,是你撺掇父皇对满身社稷报复的刘少宗贬压。甚至命人除去他精心多年培养的人才,为的就是复他舍你入后宫,但你可知,父皇非嫡非长,如何顺利登基?”

“刘少宗满心满眼都是建立一个太平盛世,而你目光短浅,看到的全是眼前的利益,”魏景承轻哼了声,站起身来:“你后来应该也查到了吧?父皇之所以登基,并非因为太子无用,而是刘大人暗中协助,所以你后悔了?后悔把芙蕖公主哄骗到刘府,害的刘少宗清誉尽毁,所以你又杀了芙蕖,处理掉京城散播此事的风声。”

“你的后半生,全活在对刘少宗的悔恨中。”

“你知道朕不会杀你,只会将你囚禁皇陵,所以你又将刘少宗的灵牌供奉在此,想用余生赎罪——我说的对吗?”

天子沉眸,睥睨地上崩溃的女子:“刘清玉。”

“住口!”刘清玉宛疯癫了一样,死死抱着刘少宗的灵牌,如索命的鬼魅一般抓着魏景承的衣摆:“你瞎说!你在瞎说,明明是那个狼心狗肺的杀了父亲!你给哀家闭嘴!你闭嘴!”

“刘少宗将你从教坊司救下,是见你气节不凡,巾帼不让须眉,以为你是可塑之才。他将你洗去罪籍,以亲生骨肉一般养在刘府教你做人、教你温书、教你成材、教你如一颗璀璨的明珠一样长大,他护你进景王府,拥护你的夫君做天子,甚至为你铺好了璇玑赤水两大暗卫营,以南荣余党之子为你铺路。他想要的始终不过你能顺利诞下皇子,扶持大烨走上昌平盛世。”

“一切却毁在他没告诉你,他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魏景承:“刘大人爱女如命,致死也不过是怕你误入歧途,遗书中只说了自己乃是清白之身,对你所做之事不过提了一句,爱子年幼,尚可一救——可惜,这封遗书被发现的太晚了。”

“错就是错。”魏景承:“你的错,一辈子都无法弥补。”

“朕给你两条路选,”魏景承:“你自尽,朕保刘少宗清誉,将当年的事情全推在你身上,以你的名誉,换他名誉。或者,朕亲自杀了你,从今往后,你依旧是大烨的静安太后,刘少宗是我大烨之耻,千秋万代,世世遭人唾骂,不得安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刘清玉垂下双眼,丢掉了怀中的牌位,失去理智一样的狂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被金吾卫追杀的轻甲兵杀到了皇陵,带头的男人势如破竹,躲避刘勇的追杀,一跃飞起,落在刘氏的身边:“娘娘!”

随行而来的是文武百官,众人宛如一把散在地上的黄豆,纷纷涌进了殿内:“臣等冒死誓要保护陛下安危!”

结果,众人一进门,便看见反贼朝着太后而去,天子站在殿内,崔太医挟持着天子身边的叶先生。

男人将地上的刘清玉拉了起来,“娘娘,属下带您走!”

此人正是刘飞手下的副将,在刘飞被赐死后,魏景承用这一群的人的性命,唤来了血蛊的母蛊,而他身后的众多死侍,应该就是刘少宗手下的另一暗线——赤水营。

不知全貌的大臣:“逆党,你竟敢用太后娘娘要挟陛下!”

殿内顿时乱糟糟的吵成一团。

天子自然要准备演好这出戏。

魏景承:“诸爱卿稍安勿躁,朕在此,无人敢伤害母后。”

魏景承在赌,赌刘氏会不会自尽。

若是她要逃走,刘勇便直接击杀,若她自尽,一切迎刃而解,朝中余下刘党不会轻举妄动。

少顷,刘氏晃悠悠的从地上起身,捡起了刘少宗的令牌,拿着长剑支着魏景承:“混账东西!你是什么人,敢对哀家指手画脚?——魏姓?皇室?你们都是什么狗屁!若不是哀家,你魏景承能活到现在,就算我设计芙蕖去勾引刘少宗又如何?他们只会信是刘少宗为老不尊,哈哈哈哈,你如今想给他平冤,怎么可能?”

天子勾了勾唇,果然如他所料。

“这——竟然真是太后娘娘设计公主去诬陷刘大人?!”

“刘大人待你不薄,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可怜芙蕖公主,竟然被你这个毒妇利用!”

“陛下,臣请将刘氏押入天牢,严刑拷问,好还刘大人一个清白!”

“陛下!臣附议!”

“陛下!臣附议!”

天子俯视地上跪了一片的人群。

刘氏猖狂大笑,拿着剑朝着魏景承刺去,还未碰到天子的衣摆,就被金吾卫拿下。

魏景承:“来人,将刘氏——”

天子的话音未落,刘氏用猛力朝着金吾卫的剑锋刺去,一剑封喉,便倒在地上,暗红的血迹瞬间染红了女人的衣襟。

“陛下,刘氏畏罪自尽,您切勿念母子之情便轻罚!”

“陛下,刘氏乃是畏罪自尽……”

死了。

终于死了。

天子眉心瞬间紧簇。

“够了,”

天子蹙了蹙眉心转身看着崔应雪,“你究竟为何劫持朕的人,还不快将人松开,朕便饶你九族。”

天子目的得逞,心思便不在刘氏身上。

文武百官皆在,崔应雪自然能听懂魏景承的话。

刘氏已死,崔应雪的目的也达到了。

崔应雪示意五水撤退,自己依旧挟持着叶听晚:“陛下,在下只不过是想一些银子,不想碰上这么一件大事,不过眼下钱在下是拿不到了,至于陛下说放过臣的九族,陛下想杀就杀吧,只要陛下今夜能放开在下离开就好。”

崔应雪:“陛下,让他们都让开,否则在下就不客气了。”

魏景承早知崔应雪不会这么轻易满足,金吾卫持剑就要上前,天子抬手道:“——放他走!”

文武百官:“陛下,此人居心叵测,您怎么能为了一个小太监就让他离开!说不定此人正是刘氏的余党!还请陛下下旨拿下此人!”

“大人说笑了,”

“这小太监可是未来的国母,你确定你在下杀了他吗?”崔应雪:“更何况,先生肚子里还有陛下的骨肉呢?”

文武百官闻言面面相觑:“陛下?”

“他说的没错,先生已经有了朕的骨肉——放他走。”

天子曾立誓不纳嫔妃,不留子嗣,眼下却说一个小太监有了天子的龙种。

真乃是,天佑我大烨!

不管真假,百官并未在阻拦天子的计划。

刘勇得令,为崔应雪等人让开一条路。

“陛下不跟着吗?”崔应雪:“天色渐晚,一会儿在下要是放了先生,没人接应,他被狼吃了怎么办?”

崔应雪这是在要挟魏景承。

他可不傻。

若是他放了叶听晚,金吾卫一定会快马追击,他根本跑不了多远。

魏景承蹙了蹙眉,看着被遮住眼睛的青年,示意刘勇勿动,自己朝着崔应雪走近。

五水顺势控制住天子,“陛下,冒犯了——走!”

天子被挟持,背后的大臣又是一阵喧哗。众人完全没想到,天子竟然为了一个小太监,甘心付出性命做人质!

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上-

出了北官,耳边的喧嚣慢慢安静的下来。

叶听晚哭的哽咽,回想起方才在那里的一幕幕,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哥哥自己有孕的事。

如果不是他,崔应雪根本没办法威胁哥哥。

上了马车,崔应雪便将魏景承绑了起来,将两人放在了一起,甫一进了轿辇,天子便闻见青年小声抽泣。

魏景承蹙了蹙眉:“晚晚。”

青年应该是怕极了,细微的抽泣声在天子耳边显得格外的清晰。

叶听晚听见魏景承的声音,慌乱的朝着四周摸摸了摸,碰到魏景承的时候,眼泪就更止不住了:“真的是你!哥哥……我……哥哥你没受伤吧?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魏景承的眼睛被布遮盖着,看不见,他只能寻声过去,碰到了青年的手臂后,让他把将背后的绳子扯开:“为夫没事——晚晚我先给你解开遮目。”

说罢,魏景承摸着青年的脸颊,将他脸上的遮目取了下来,叶听晚哭的满脸泪痕,一边哭一边道歉:“哥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晚晚。”

“对不起哥哥。”

“我错了哥哥。”

绳子很快被松开,魏景承撤下脸上的遮目,将青年一把揽在怀里,大掌顺着他的背,安慰他:“晚晚不怕,为夫在。”

“乖,不怕了。”

“是为夫没用。”

天子将失而复得的珍宝抱在怀里,大掌抚上叶听晚的后脑,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晚晚不哭,不怪晚晚,为夫知道,晚晚都是为了为夫着想。”

“魏景承。”

叶听晚平复了情绪,看着魏景承的脸,抚上身,将自己的唇慌乱的印在男人唇上,发泄似的吻着他,吮着男人的唇肉,就着眼泪,像是要把自己喂给魏景承一般。

吻罢,叶听晚抵着天子的胸膛:“哥哥……”

“晚晚终于见到你了。”

青年小心的扣着男人的大掌,指引他抚摸上自己的小腹,对他正式道:“哥哥,晚晚有你的骨肉了,我们有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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