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生死有命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当晚上赵时依爸妈赶过来,听到医生说要住院,两位面有难色,都是在考试关键期的主课老师,没有时间来照顾赵时依。

王焕新提出了解决办法,吃得药可以带走,挂水也可以在医院门诊部挂,这样可以不用住院,让赵时依在口腔医院的宿舍住下,一般七天可以看到明显恢复。

事到如今,赵家父母也妥协了,给赵时依留下一笔钱,两人先回去了。

一行人晚上回宿舍后,晏清歌给了赵时依一个拥抱,陈茉见任和心不在,“和心呢,值班去了?”

晏清歌道:“和心妈妈突然生病了,她下午回家去看看什么情况,你们在医院检查她不想你们担心,没有告诉你们。”

任和心的妈妈身体一直不太好,宿舍的人都知道,也没有多想。骆唯可能是受了刺激,一改之前的温和做派,十分露骨地在赵时依面前嘘寒问暖,早起送她去三院,中午一起吃午饭再把人送回宿舍,只是赵时依毫无察觉,她只觉不好意思,让骆唯来回地跑,可是她的拒绝没有用,没有什么能阻挡骆唯的心意。

如此过了三天,赵时依的脸没有起色,三院医生建议采取针灸,进行穴位刺激。赵时依每天上午从挂水变成了刺猬,陈茉去看过两次,画面惨不忍睹,近二十根细细长长的针,遍布全脸,脖子手指也没放过。

又过了三天,赵时依的面部逐步恢复知觉,赵爸赵妈来看了一眼,也十分高兴。

任和心向医院递了长假,陈茉知道后给任和心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她担心任和心,心情变得烦躁起来,“怎么回事,电话都不接了。”赵时依这样,任和心也这样。

顾梓洵抱住她,让她稍安勿躁,“和心妈妈生病,她肯定在旁边照顾,没有时间玩手机也正常。”

陈茉眉心紧蹙,“兼职那里也请了长假,我怎么能不担心。”

顾梓洵让她等等,干着急只会自乱阵脚,马上赵时依的穿刺结果要出来,先看看赵时依什么情况,没什么事了他陪着她去任和心家里探望一下任妈妈。

日升月落,新一天到了,对于陈茉而言,这一天只是她人生中很普通的一天,但是对于很多人而言,是刻骨铭心的一天。

骆唯陪赵时依去拿三院拿报告,王焕新从修复科把陈茉、晏清歌、顾梓洵喊到他们常常聚集的落地窗空地旁,神情严峻,他把手机上的报告单给他们看,陈茉和晏清歌凑在一起,只看到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写着一排字。

“结合彩超报告:甲状腺体积增大,形态饱满,于右叶上极腺体内见一等回声结构,边界欠清,形态欠规则,内见多发斑点状强回声。”陈茉逐字逐句念出来,“送检玻片六张,检见淋巴细胞、中性粒细胞及较多滤泡上皮细胞,呈片状分布,细胞排列拥挤,核形不规则,核膜厚,染色质细腻,可见核沟。考虑……考虑……”

检查最后的一个字触目惊心,陈茉忽然不认识这个字了,一旁的晏清歌念了出来,“恶性肿瘤,是癌。”

陈茉不相信,“这不、不可能,时依那么年轻,她只比我大一岁而已,不可能的,一定是错了。”

顾梓洵把手机拿走,快速扫了一遍,“未见脉管、神经侵犯,周边呈桥本,右颈部淋巴结见转移癌……要赶紧通知时依父母,已经见转移了,赶快手术不能耽误。”他把手机还给王焕新,晏清歌在旁抱住陈茉,陈茉犹自喃喃着不可能。

“还有一件事,我刚知道的。”王焕新重新展示了他强大的信息网,他神色凝重,停顿片刻后说道,“一天前,和心妈妈去世了,病因是心梗诱发脑梗,遗体已经运回了老家。”

所有人震惊了。

陈茉看向晏清歌,“清歌,我是不是听错了?这才几天……”

短短几天的时间,竟然是生与死,健康与恶疾,举国欢庆的中国年与变故悲痛的小家庭之间的距离。

顾梓洵问道:“时依知道和心家里的事吗?”

王焕新摇摇头,“没有告诉她,这份报告是骆唯发给我的,他说时依很平静,还向杨医生鞠躬感谢,时依说她自己回家告诉父母,骆唯不放心,想陪着时依回家去,时依不愿意,两人正僵持着。”

“不要告诉时依。”顾梓洵分析道,“时依的病要紧,她回家后家里应该会拿出方案来,我们插不上手了。和心这边,想办法联系上她,问问她的意思,相识一场,她母亲去世了,我们都是小辈,去拜祭一下吧。”

晏清歌紧紧抱着陈茉,柔声哄着她,“茉茉,你先冷静下来,自己都慌了,怎么去帮时依和心。”

陈茉不停地深呼吸,让自己接受现实,“对,先想办法联系上和心,时依……时依的病,她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吗?”

王焕新想了想,说道:“时依不同意的话,骆唯也不会拍报告单给我们。”

这时,他们的群聊中赵时依发了消息:我很好,不用担心,骆唯送我回家了,回去后我和爸爸妈妈商量下怎么办,生死有命,我爱你们。

陈茉的眼泪夺眶而出,“什么生死有命,什么爱我们,她在想什么!”

顾梓洵默默地给陈茉递去纸巾,晏清歌在手机上点开搜寻页面,“虽然是恶性肿瘤,但是死亡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已经很低了。只要积极治疗,存活率还是很高的。”

生活还是要继续,好在还在过年期间,医院不算很忙,他们回到科室后,继续完成手头的工作,只要王焕新最忙,他积极地联系任和心,功夫不负有心人,晚上的时候,他得到了任和心的消息。

这是第一次他们齐聚咖啡厅的包间里,气氛并不欢快,而是压抑的。

王焕新道:“怎么说,和心报警了,她要给她妈妈火葬,但是家里人不同意,而且和心她……她要改随母姓,她妈妈头七未过,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村子里已经闹翻了。”

陈茉急问道:“那和心还好吗,我们能去看她吗?”

王焕新摇摇头道:“和心不让我们过去,说乌烟瘴气的,我们过去了她顾不过来。”

“谁要她照顾,我是要去帮她!”

陈茉小时候常常住在乡下,长大了也经常小住一段时间,农村里很多地方宗祠风俗还在,任和心不顾死者为大,不实行土葬要火化,还要改姓,这无异于和整个家族对抗。

从平常言谈看,任和心对于那个家,只对母亲有感情,很少会提起其他的家人,陈茉只记得任和心说过,她还有一个弟弟,从未提起过她的父亲。

社会风俗约定俗成儿女随父姓,法律允许成年人自由改名字,但是牵一发动全身,换名字流程繁琐,手续众多,后期工作生活也有诸多不便,影响很大。

但是任和心坚持要改姓,可见对任这个姓氏,这个家,她一点留恋都没有。

晏清歌深思一番,说道:“我也想去看看和心,她父亲脾气很差,我担心会动手。”

陈茉一拍桌子站起来,“和心在家里孤掌难鸣,那些老头子脑袋里装得还是陈芝麻烂谷子的祖宗,我不能看着和心吃亏,一定要去。”

王焕新看了一眼顾梓洵,顾梓洵向他点点头,王焕新叹了一口气道:“那我们一起去吧,不能只让你们两个姑娘家过去,人多好办事,我知道和心家地址,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事不宜迟,兵贵神速,众人一拍即合,决定今晚动身过去,头七前需要搭棚子守夜,任和心作为长女,一晚也不能缺,确实也没时间去安排他们的食宿,顾梓洵提议把自带干粮,他把家里的商务车要过来,想要休息的时候直接在车上睡。

实习医生多人一起请假,宋科长很为难,连夜报给智院长,智院长给陈茉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医院里实习医生很多,他们只是这一批中的小部分而已,随后医院批准了请假,智院长私人建议,不要冲动打架。

车辆下了国道,路灯也在逐渐减少,商务车太大,顾梓洵驾驶经验也不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行驶,速度并不快。车辆在路上颠簸摇晃,王焕新皱眉道:“怎么连路没修好,也太破了。”

晏清歌捧着塑料袋在吐,她没吃多少东西,被颠得晕车,搜肠刮肚地吐,感觉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陈茉也没好到那里,也只比晏清歌好上一点,她看向窗外黑黢黢的,一排排白杨树在夜风中呜嚎,时不时有狗叫声传来,便再没有其他声音。习惯了城市的不夜天,身处这样安静漆黑的环境,让她不由心生寒意,她开始想念城市夜景的喧闹声。

远远听到有喇叭声,在黑暗中那一片白光异常扎眼,顾梓洵沉声道:“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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