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老嬷嬷老了
老房子蹒跚
老嬷嬷的盐巴，针线，布兜都淘气起来
一会儿还有，一会儿没了
门前的土路，也学会了捉弄
拐棍总是笃笃问着：这是我家么
老嬷嬷老了
老掉牙的故事都跑了，瓶子装的老白干当了醋
老咸菜味道都淡了，她指着窗外念叨：麻雀，麻雀
大锅里煮着的，竟然焦糊了
老嬷嬷却盘腿儿，什么也不做
老嬷嬷老了
寿斑和皱纹都不在乎了，镜子已不需琢磨
窗边照片都浑浊了，还带着蛛网的斑驳
某天阳光在洒落，老嬷嬷笑了，指着说：
我要和他一起过，一起过……
22、故乡，涩涩之苦
（一）
村口老槐叫了我乳名，亲昵的难为情
是啊，每次寻到您，思念就长了一层
终于，我不再探望，那盘老碾子
它还守在斜阳中，数百年光景随风
修碾匠人隐秘了踪影，沟壑老牙般磨平
大概，故乡终成了老茧
一直藏在手中，留着硌手，剥开磨手
（二）
幼时，总担心迷路，惶恐如影随形
我从门洞里，看外面，春夏秋冬
接着，读了好多年书，搭起了爬洞的梯子
我探着脑袋，生怕跌到生疼
后来，故乡升到了月光里，总牵扯着
黑黝黝的洞，幽暗蜡烛，船锚一样重
（三）
故乡，从一片叶子上滑落，晶莹迸溅
真的，没来得及看清一抹虚影，散尽
故乡的老大娘，老大爷，颤颤巍巍走了
再也不见了蹒跚背影
一切都悄然匆匆，乃至寂静奔涌
长翅膀的夜驮着故乡，轻些，莫惊醒
（四）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呢喃里无尽哀叹
北归的燕儿，何必不辞劳苦，万里养儿育女
干脆修剪了翅膀，嬉戏于永恒的暖阳
怪哉，怪哉，总留恋过往，驿站与故乡
老燕儿永远逗留旅程，念想执意于彼时隐遁
（五）
东山啊东山，故乡佝偻着脊梁，魂牵梦绕
苦苦菜和车前草，苹果和石榴，巉岩和梯田
土蜂巢穴中，已无熙熙攘攘，静谧如深秋
小蜥蜴望了一眼蚂蚱，它已空空
我想，故乡会狗獾一样冬眠，毫不在乎
嶙峋墓碑，倾圮围墙，黑洞洞梦
（六）
打理行囊，贴身穿上乡音乡愁，流浪
从噼啪的茁壮松木篝火里，远方惊鸿一瞥
昼夜如此自律，严厉如秋，纷纷扬扬
某天，疲倦如潮袭来，希望痛苦倒下
蓦地发现，故乡丝绸一样熨帖着漫漫惆怅
（七）
念想尽头，故乡模糊如轻雾，总看不清模样
小河不再潺潺，鲜花不再芬芳，云朵不再流浪
一切还原了初始模样：清泉，露珠，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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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记忆开始丰满，万物生长
多么想拥抱，它却散去云影天光
（八）
青山呼啸，旅客梦中逡巡，心咚咚跳着
究竟是什么，酸涩了眼睛，消失了痕迹
有些东西，飞的太快，来不及看清
灰蒙蒙尘埃伴着浩浩长风，无休止刮起
白皑皑雪花伴着茫茫丘陵，无边际纷扬
（九）
归去来兮——问得好
岁月跑马，根本不曾片刻留意，斜阳悠长
彼时的童稚在灿烂里回声嘹亮
候鸟最执着，永不妥协，永远流浪
——奔波，奔波，奔波
（十）
坐标永恒的巷子，楸树高高，石墙斑驳
鹊儿在清晨脆鸣，无关过往未来
老牛是最虔诚者，从不奢求什么
有时，咿呀风笛会随月色洒落，全然不顾梦酣
凋零故事，恰如夏雨之泉，豁然汩汩
23、秋月断想
无垠时空，悄然漂泊
秋月，开始醉酒三分，酣酣然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七月流火，若有人兮山之阿
海伦的眼泪，纳西塞斯的孤芳，奥林匹斯山的落寞
交融于此刻，万里霜华向远
精魄，轮回，迷失，思索，从来没有阻滞
长河，湖泊，蒸发，荒漠，自古没有和解
那么，遗忘之歌，干脆就懒得哼唱
一览无余的热情，从一个失败，走向新的失败
荒草荆棘的郊野，卸下疲惫灵魂
奏响起伏月色，耕耘贫瘠，永不止息
谁都可以，扛起岁月铜枪，燃起松林篝火
在一隅猎猎旗帜里锻造，不为大鼎，亦非血色荣光
只是用磨损的手掌，和了月光、清风、火焰、哀鸣
打把镰刀，开辟，开辟，从失败走向新的失败
24、往事
嗅到千里之外的馨香
跨越青山，大河，时光
就这样流淌
如月色拂过沙丘的曲线
嘶鸣的马儿，沉默的骆驼
总不肯多言语
它们更关心偶遇之绿色
咀嚼，咀嚼，咀嚼
大漠夜晚那么长
星星撑开了夜幕
像一张永远嚣张的网
狂风耐不住，把黄沙搅浑
干渴体魄，习以为常
未曾蒙面的却憧憬如斯
我是屡经风沙的胡杨
一个平凡日子
旅人讲的往事里桂花芬芳
25、月光
（一）
一席皎洁忧伤，像极了
那个恋人远去的晚上
苍穹褪去云梦，星芒洒落，露滑落渡口
总不肯轻易呼唤，怕扰了粼粼翅膀
舟子优雅探出
杳杳飞向那些鱼儿牧场
那湖泊必与星月有个约会
只在醉染无涯的秋波里
笃笃，笃笃，陌路人脚步吵醒了芦笛
骤然嚓嚓鸣起
这不是怔怔然中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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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眸子割裂开了夜城与微光，低吟浅唱
只追逐几许温婉流淌
明月再来，小径菖蒲依稀
惘然丢了什么，五更流浪
（二）
干杯吧！谁在乎鲜乳，清泉，霜华
就该在今夜沉醉
发酵，发酵，什么伊始于风流倜傥
那些永远不羁旅客
彼时芬芳犹在——
吟咏，沉思，落寞，激昂，鞭策，怒吼，恬淡，自然
清风奏鸣倦了，春暖苏醒秋尽犹鸣的夜虫息声
连贯黑洞洞山，牵绊雾腾腾河，痴迷圆嘟嘟湖泊
月光终是一席华丽纱帘，川流影子匆忙
多么想呐喊：请驻足片刻
可惜那儿只有桂树挥手作别
（三）
清脆，羊脂玉怎可比，总有三分泠泠清弦
精魄闪闪，几许爱怜欲滴
那决然不似露珠滚滚，刹那间
兀自好奇，空旷里时空游走
那是巨鲸硕大无比之腹，轻柔
只醒来了一刻，又陷入悠悠梦
夜枭眼睛好大，咕咕哇，咕咕哇
（四）
雁字洒脱，星空唯余轻巧宣纸
点点铜黄遗落，晚照最后涂抹
刹那隐遁，莫是羞涩了乳色光晕
为何冼足盈盈纵马飞驰，又驻马自怜
时的尺子，空的度量衡，偏了几刻
谁擎起三杯绿蚁酒，不作揖，不拜神，不忖度
咕咚——敬奔流逝远的自己
咕咚——敬拥抱春天的影子
咕咚——敬万里天光的菁华
（五）
恋之小径，谁来衣袂轻盈
泥巴从不着意雪花影儿
雪花却偶然间飘飘洒洒
春暖梦就播撒了，半晌朦胧
究竟，没忆起那些江南
日子倏忽萌发了，欣欣然，源源兮
从微凉，温馨，灰烬，热忱，暗涌，激流，酸涩，甜酒
素雅长空，清澈大地，今夜静默
夜枭，鹊儿，蝙蝠，流萤，促织
却在灯火之外，各自聆听
（六）
把夜色叫醒，它佯装酣睡
憨憨湖泊清秀眸子，从此不肯休憩
暗淡到圆润，晨光到暮曲，冬眠到春晖
怡然三分流连，自在几许逍遥，敞亮了无垠心海
就这样逾越千年，澄澈一如初见
把所有柔光收获，流淌，馈赠
（七）
奏鸣，不是吧，怎未觅到叮咚
流水，不是吧，怎未掬来一捧
松涛，不是吧，怎未扑面香茗
恋之影，花之萌，心之欲，世之情
在这个霜华万里夜，匆匆飘零
一袭洒脱终洗净羁绊，可是
生活纷纷如麻雀唐突，扑棱，跳跃
叽喳，叽喳——干涸嗓子不甘空山之寂
秋蓦然来了，红彤彤与绿森森斑驳
终于既定时刻流入长夜，大河觉醒
旷古皎洁中，一如既往，一如既来
一如骄傲当下，血肉头颅加了银色冠冕
那就守护住笨拙，做自己最伟岸之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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