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县令

三合村村后偏僻处,一大片无人空地,有青年目光如电,身穿制式劲衣,手持玄色长剑,辗转腾挪间,宝剑寒光烈烈。

其剑势时而如白蛇吐信,角度刁钻,时而又轻盈如燕,行走于周身。

若有浸淫此道的内家经过,当能看出。

这剑法气势如虹之中,蕴含着理解不俗的符道之力

又是一招点剑而起,其速度骤如闪电。

李枕舟猛然跃至半空,如同从高峰上凌空而至,凛冽银光伴随着剑刃撕裂空气的破风之音,朝面前两人高的巨石一剑斩出。

这一剑他用了六七成力。

剑刃成功切入坚硬的石头表面。

然在剑身没入大半时,余力便尽,再进不得半寸。

反而是从剑身处传来的反震力道,让他手臂痛麻,不自觉的剑柄微松。

李枕舟体内的鬼婴嗤嗤点评道,“形凝而神散,真是徒有其表。”

“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剑法,花架子摆的挺漂亮,可只配去街边卖艺耍花枪,真对上那柳夫人,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要不李枕舟,你别在夜不收卖命了,去卖艺赚钱给我买糖葫芦,买糖三角,买糖人吃。”

李枕舟白眼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吃那么多糖,到时候拔蛀牙的时候可别喊疼。”

“呸呸呸,本姑娘的牙齿好着呢,用不着你操心。”鬼婴没好气道。

“倒是李枕舟,你在怕什么呢,为什么那一剑不能痛快地斩下去。”

李枕舟说出心中顾虑,“我怕清霜断了。”

“你是有多看不起本姑娘,从我这里出去的东西,怎是你想的那种破烂货。”

“那好吧,我再试一次。”既然清霜并不会同他忌惮中那样断裂,他的心里也是有了些底气。

于是第二次剑斩,李枕舟用了有九分力道。

可再次失败。

在剑刃刚触及到岩石棱角时,因为力道偏移,造成整个剑身擦身而过,反在旁边地面上斩出一道不浅的切口。

“心无杂念,眼中只有将斩之物。”

“你要知道,在往后不短的时光里,你们二者是休戚以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所以不要将它当成死物,你要将它当成身体的一部分,视作自身手臂的延伸。”鬼婴难得收起玩笑态度,一板一眼若师者传道教诲。

“嗯,我记住了,多谢司幽姐指教。”李枕舟闭目静心聆听后,深呼出一口浊气,体内气机开始翻滚生疼,不用刻意分神控制,便能自行流转。

等到睁眼时,他的双目已如黑潭,眼中只有巨石,再无杂念。

李枕舟动了。

他将清霜缓缓挥举于头顶,然后画作一个半圆,朝下方,毅然斩下。

速度并没有多快,力道也没有前两次大。

可就是这样看似软绵绵的一剑,在接触岩石表面的瞬间,同卤水点豆腐般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平滑的切割进去。

李枕舟又不费力的将清霜从石间抽出。

巨石深深的剑痕之中,满是漆黑的焦灼痕迹,甚至因高温未散,飘出了缕缕青烟。

鬼婴轻哼一声,“还勉强像个样子。”

“我觉得也是。”李枕舟用手指细细感受着切面炙热的剑痕,面露笑意。

“果然将五雷符箓与清霜剑相结合,可以发挥出意料之外的妙用。”

至于其他符箓组合,尚需要一点时间摸索,以至最后融会贯通。

他将长剑背负于身后,纵身一跃,转瞬消失在原地。

今日是与陈清影汇合日子,不能再耽搁下去。

至于村口耐心等待的小绿茶,则忽的心有灵犀般回眸一笑。

“走吧。”不知何时,已立于其身后的李枕舟,笑着在小绿茶光洁的额头上轻弹了一个脑瓜崩。

小绿茶好奇凑上来,小巧琼鼻同小狗模样不停的轻嗅。

似是察觉到一夜之间,李枕舟身上发生了莫大变化,尤其是气息深重,不可捉摸。

“恭喜李大哥,寻到了突破的契机。”小绿茶甜甜的恭喜道。

李枕舟则很是谦虚,“侥幸而已。”

的确是侥幸,因为他提升实力靠完成任务的方式,不可复制,

并且因符箓一派需要花费大量时间钻研,普遍修为要略落后于其他同等级门派。

一时间,小绿茶对李枕舟的看重,更上一层楼。

……

三河村距离县衙,有十几里的路程。

两人在半路上心有灵犀的生起了比试脚力的念头。

于是,两道身影在路上飞速起落。

本来前半段是李枕舟领先。

不过在进入县城中时,从小巷里钻出一个风尘仆仆,然难掩书生气的中年男子,凑巧同他撞了个满怀。

“哎呦,我的酒壶,跟了我二十多年的酒壶,我的老兄弟,是为兄对不起你啊。”那中年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腰上破了一个洞的小葫芦大放悲声。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这是遇到碰瓷了吗,明明刚才没摔倒时,我就留意到那破糊涂有个不起眼的口子。”

李枕舟满脸黑线。

奈何撞人理亏,只得好说好商量的赔礼道歉,并承诺此间事了,若还有缘再见,必请其到县城里最好的酒楼里美美的吃上一顿。

“你可不许反悔。”中年人两手紧紧抓着李枕舟的袖子,就跟抓住了金元宝似的,生怕他跑了。

“放心吧,大丈夫一口吐沫一根钉,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绝不收回。”李枕舟拍胸脯的保证,在撕破了半个袖子情况下,好说歹说才脱身。

“清平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嘿嘿,哪里还有再见面的机会。”恢复自有的李枕舟心里窃喜。

于是因为这突发情况,最终白素素更胜一筹,以半个身位的优势率先到达。

“素素,你这是耍赖行为。”李枕舟无语道。

白素素挺起胸脯,颤颤巍巍的,毫不在意道,“你才耍赖,明明是枕舟哥你自己说的,身体任意部位过线就是胜利。”

李枕舟内心吐槽道,“其实我也可以做到与你并肩而行却更先撞线,只是本大爷有定力,忍住了。”

“或者说,心无余而力不足。”

清平县的县衙并不是怎样的威严庄严,似乎因为经费不足,修的其实同普通民间宅子没多大区别,连个像样的镇宅石狮子都没有,门口站班衙役也就剩一人,倒是鸣冤鼓在旁大的很显眼。

只是上面积了一层黯黄色的浮尘,显然是许久没有人使用过。

也不知此地是真的政通人和,还是会有隐藏于暗涌之下的莫大冤屈。

李枕舟塌上台阶,刚想要按与陈清影的约定进入找人。

门口站班衙役则手持牙皂棍,做了个没有眼力见的拦路虎。

对于这般小小的人物来说,什么夜不收腰牌,统统没有县老爷的一句金口玉牙来的好用。

哪怕这夜不收是天大的官吏。

可再大的官也不如现管,甭管你是真是假,统统不行。

随意放人进入,这边儿是高兴了,等回头县太爷给你穿小鞋,吹亏的还是自己。

还不如先告罪一声,大人不在,先去请示县丞。

都是混了十几年的老油子,对于其中趋利避害的事儿,门儿清。

然而县丞的批复还没有收到,李枕舟却是在县衙门口见到了自己最不想见的那个人。

“嘿嘿,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这就叫天涯何处不相逢。”先前被其撞倒的中年人居然巧合的同出现在县衙,见李枕舟正百无聊赖的用手指轻弹鸣冤鼓,笑嘻嘻的上前拦住肩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位是阔别多年的老友,低声道。

“今儿晚上我要在醉仙居腰上八碗八碟,吃死你小子。”

“呵呵,是,是啊。”李枕舟皮笑肉不笑,同样低声道。

“八碗八碟,你老家伙真敢开牙,也不怕撑死在桌上。”

“怎么,你小子想反悔。”

“哼,说出去的话就同泼出去的水,绝不反悔,可你别忘了,这是在我办完事情后才会兑现,你这老小子要是有耐性,就慢慢等吧。”

白素素眼神奇怪的瞥向勾肩搭背两人,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关系如此要好了。

“喂,你们两个还要粘糊到什么时候。”白素素终忍不住出声打断道。

在这一声提醒下,两人很快反应过来互相距离过于亲密。

于是两人皆不约而同的把手在长裤(衣衫)上,嫌弃的擦了又擦。

“对了,适才看小兄弟打量鸣冤鼓,难道是有什么冤屈?”一袭青衫的中年男子笑问道,就是身上的污渍,怎么看都觉得滑稽。

李枕舟呵呵冷笑,“被碰瓷了,难道还不算天大的冤屈。”

“不可能,在本地县令的英明领导下,怎么可能会出现碰瓷这种有伤风化的行为。”中年男子大义凛然,似乎是当地县令的铁杆狗腿子。

“狗屁,我才不信,能得到你这种人的拥护,想来那县令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来时我都听说了,说那县令秦希是个属铁公鸡的,去郡城里述职硬是一晚上喝干了郡守大人三包茶叶,临走时还顺了一包,简直一毛不拔。”

李枕舟气哄哄的说着临行前,从夜不收听到的小道消息。

“对了。”他转头看向中年男子,“还未问过阁下姓甚名谁,好歹相识一场,可否留下姓名。”

“额。”却见那中年人面红耳赤的轻搓鼻子,好半晌后,才酝酿好措辞,缓缓开口。

“我就是你嘴里那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清平县令,秦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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