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都说皇藏寺的斋饭好

“哎呀!我这才刚刚想到,衙内心思已经过了个遍,邓某自愧不如啊。”

薛常音摆了摆手:

“我先与你说说,这尚让是个何许人。

几年前尚让与他家兄尚君长,羽翼还未丰满。只在我徐州丰县,沛县之间,与那十几个乡里走盐营生。

沛县的属官怕他坐大,日后不好收拾。联合感化军的一位游击使,剿了他一次。

抄了他二百石盐,抓了他七八个人。依律斩首,以示百姓。

谁知道他尚让只带着十来个人,就敢公然劫法场!

法场劫不得,就两次去杀官。那县令有所防备,没有被他得逞,但是腿上,也落了残疾。

只搞得沛县里人心惶惶。

两个月过去,本以为他会就此作罢。哪曾想上元节那一天的晚上,几个行刑的刽子手,全都被人割了脑袋。

第二天一早,那几颗首级,又都被做成了灯笼,整整齐齐的挂在了县衙门口。

听人说那县令,后来偷偷往山里扔了五十石盐才平了事。

往后那两年,沛县想砍个脑袋,都要把人犯拉到徐州。

山东,河南,盐匪猖獗,已成大患。

这么个亡命之徒,今日之事,刀上不见血,那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薛衙内,可是觉得李重霸必死无疑?”

“只是不知它会死在哪里。我送了尚让这么好个机会,如果他还能忍住不动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请衙内明示?”

薛常音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把茶盏轻轻往桌上一扔,那茶盏在桌沿边,颤来颤去,晃晃悠悠,但终于还是没有掉下来。

只听一声冷哼:

“哼!

他还想钓我这条大鱼!”

“啊!

他哪儿来那么大胆子!充其量二三十人,咱明的暗的一百余人总凑的出。两边都是硬茬,他哪里来的底气跟咱火拼?”

薛常音笑着摇了摇头。

“那尚二郎行事,倒是愿意兵行险招,不可不防。

他若来人杀了李重霸,待秦彦探得他虚实,今晚就是狮子搏兔。

他若是不杀李重霸,就是在打咱这薄土驿的主意。待会儿,我也得出去露个脸。让他认认咱这正主儿,那今晚,就是请君入瓮!”

“衙内算无遗算,当真神人也!”

“呵呵~”

薛常音摇了摇合欢扇。

“这儒翁里的情形,烦劳邓兄暗中差人去问问那里正。”

“好”

“我县城里还有五十个能用的上的人。宵禁之后出城,你上下行个方便。”

“这个自然。”

“他们进去的时候,都守着规矩,没带硬家伙。你从府库里面,可能借些出来?”

“呃……”

邓季筠狠一咬牙。

“好,衙内放心。”

薛常音拍了拍他肩膀。

“邓兄,此地盐匪行事时,服帽上可有些标识?”

“他们倒是常在手臂两侧,各扎一红、白布条。白的是盐,红的是血,以示彪悍。

绑白条的,大多是票行的。绑红条的,大多是马行的。”

“好,还要麻烦邓兄,按照寻常模样,多来点红布条。”

邓季筠眼神一亮:

“衙内这可是……”

“今夜盐匪火拼,尚让,李重霸死于内斗之中!

啧……

这听着怎么就这么舒服!”

“衙内高明!在下好生佩服。”

又听薛衙内道:

“萧县不良帅,勇斗盐匪,斩获匪首两级,薛某先给邓兄庆功了。”

“哈哈哈哈!”二人相视大笑。

邓季筠拱手:

“那在下先去准备了。”

“千万小心。”

二人作别,邓季筠便出门而去。

此时屋内已经没有了旁人,薛常音依旧摇着扇子,时而观望,时而把玩。

尤其那扇坠上,一块上好的黑玉本就是冰肌玉骨。更被盘的晶莹剔透,温润无暇。

又摸了一盏茶的功夫,只听到隔壁铃声,“叮叮当”又响了起来。声音大了不少,显然是比刚才急迫了许多。

待两个随从都在门外候着。只听薛常音冷冷的道:

“备马!”

两随从齐道:

“衙内要去何处?”

“哼!

到皇藏寺去吃碗斋饭!”

——————

皇藏寺,莲华院。

望山出去了,明面儿上,是到山门前干活,实则是看着地道。

望尘跟高幸回来,使劲瞪的了他一眼,也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高幸和胖和尚忘石,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

高幸有的没的地问了一句:

“望石,你还记不记得昨天和那女妖精,不……女施主一起来的,还有个少年?”

“记得,那小施主可是个心诚的人。”

高幸一愣:

“你怎知他心诚?”

“我和他说了几句话,这小施主年纪不大,佛理倒是懂得不少。”

“啊!你还和他说过话,在哪里?”

“大殿后面的一处拐角,我帮师叔拿墨宝的时候,回来正好碰见他。”

“他烧香不应该在正殿吗?怎么到后面去了?”

“我也问他了,他说要绕佛三匝,还只剩最后一匝。”

高幸此时,心中便生了疑。

“绕佛在殿内就是了,最多是绕大殿,哪有在院子里绕的?”

“我也这么问的,他说殿里殿外都绕过了。又说走一圈,就要念一段经。最后一段经太长,圈绕完,经念不完,不合三业。所以只能在院子里走。”

听了这话,高幸心更是大为疑惑。

“他步子小点儿,走的慢点不就是啦。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唉呀,那施主要一步一字,不缓不急,方显虔诚之心。

我在旁边看了一会,他真就只是一边走,一边念经,一边手里转着佛珠,连头都不抬一下。

师叔,你说这还不叫心诚吗?

哎呦!

疼疼!!疼!

师叔,你打我干嘛?”

高幸刚刚飞起一巴掌,直接拍在望石的脑门上。瞬间那光头之上,就出现了一个掌印。

望石神情愕然,一时间不知道为啥要挨打。

高幸又举起手,本想再给他一下,解解恨。

哪想他两条肥胳膊,把脑袋捂得滴水不漏。

只听高幸骂道:

“你怎不早说?”

“你也没早问啊?

哎呦,疼!”

刚一露头,

“啪喳!”

脑袋上就又挨了一下。

这个夯货!

庙里进了贼,都看不出来。还他喵的心诚!

能把你骗了的,看着都不像骗子。真正心诚的,也未必在乎繁文缛节。

现在终于明白这女妖精,到底是干啥来了,虽然最终的目的还不能确定。

但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不行,我得赶快去找师兄。

思及此处,也不跟望石多言语,拽着他就往外面走。

忽见望尘没有好气的迎面走了过来。

“你去哪里?”

“我找师兄去。”

高幸也不理她,绕开路就往外走。

望尘一把抓住他袖子,含怒斥道:

“回来,师傅找你一起去见客!”

高幸回头一瞥,仔细看了看她的小脸。

明眸楚楚,烟眉微蹙,鹅脸润泽,樱唇熟透。

要是现在给他扣上头发……

你别说还真是个美人坯子。

望尘见他看自己颇为无礼,赶忙扭过头去,拽着高幸就往反方向走。

“快走,少磨磨蹭蹭的!”

高幸放开望石,便跟她去了。

心里嘟囔:

你个小丫头,凶什么凶啊。

见客又不是接客,那么着急干嘛?

再说我又不是不接。

不是……

哎,算了,

反正是找师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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