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春日翻耕

吴谨彦匆匆跑至前院,果见小胖子正搁那左突右冲的跳脚骂人。

郑浩然死命拦着不让出去,淼哥儿也急的直喊“乐跪就让他跪,十天半个月的自个就不来了,你管他们想干啥呢?咱不理会儿不就完了”

连郑孙氏都冷着脸训“好容易断干净,你少沾惹这些破事”

花枝那小暴脾气一上来,不依不饶的吼“他敢来就别想跑!不打断他一条腿,下次就他娘的还敢来!”

心知三人拦不住暴怒中的吴花枝,吴谨彦二话不说的上前圈住小肚腩,贼有经验的抱举起来,任由两条小短腿凌空扑腾着强行将人拖进屋。

待到闹明白咋回事后,也不由恼道“这他娘的损贼!”

也难怪花枝要发火,在他这求不来养猪法子就将主意又打到他师父这来?老花家这一窝子损种还真是啥事都能干的出来!

年前花长贵娶回来的那个寡妇领来个赔钱货,赶巧也是名八九岁小哥儿,这不就动起了歪心眼,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领着人天天来跪。

头两天不知是哪村的娃,郑孙氏还曾出面好言劝说过一回,奈何那孩子犟的很,直言说是想过好日子,非得来学这门手艺不可。

一等知道是花家村的后,气的他好悬没让长子将人给扔出村去。

那花长贵也是个心狠的,竟真不管死活的让人生生在雪地里跪了大半天。

腊月那会儿死冷寒天的,郑孙氏怕闹出人命,故而命长子扔出去一床棉被,权当是发了回善心。

那孩子是半夜才被人抱走的,许是回家病了一场,开年到这会儿,刚好利索就又给领来了。

一家三口原本不欲将这事说给花枝听,就怕他一来气再与那家人纠缠不清,谁承想,到底没能躲过去,还是让他给撞见了。

吴谨彦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才将道理给他掰扯明白。

小胖子哼唧一声,不服气的瞪眼喊“那就这么干等着?”

不让他把这口气出了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吴谨彦太过了解他的气性,琢磨半晌后方道“也不必硬耗,一会儿咱俩把人拖出去,当着花长贵的面打一顿,让那孩子自个瞧明白咋回事不就结了?”

花枝这才觉得舒坦点,绷着小脸赞同道“哼~自个不想学手艺,谁也逼不了他”

俩人说干就干,牵上牛车就欲道别,说是得空会再来看望孙叔儿。

送人出门后,郑浩然一捶手,暗骂这对白眼狼夫夫是借由子落跑,后院那几个猪圈还没拾掇完呢!

郑孙氏哼笑一声“下回让他接着干!还跑了他呢”

夫夫二人贼溜溜跨出院门,全不顾村里人七嘴八舌的瞧热闹说嘴,一人赶车一人拎上孩崽子,等到出了村道后狠狠将人往前一推,喝骂道“人话听不懂,今儿就给你开开眼!”

说罢胖哥儿半真半假的抡起拳头捶打小孩儿,多半落在雪地上,小半不轻不重的捶打几下,扬声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挨打都没人管你死活,真当学了这门手艺就能过上好日子?他们就能把你当人看了?”

瘦不拉几的孩崽子,惊惧不已的抬眼望向胖哥儿,这会儿傻子也猜出他是谁了,扭头刚想朝后爹求救,却发现根本找不见人影。

耳旁又听胖哥儿恶狠狠的呸~了一声,眼眶发红的告诫他“实话告诉你,那一家子窝囊废就指望这门手艺发财呢,等你学会了立马就得让你判师,败了名声更别想嫁出去。到时候你就是他们挣钱用的饭碗、刨食用的锄头,你就等着给他们挣一辈子钱吧!”

“我不在乎能不能出嫁,我就想有个家~别撵我走的家……呜呜”

“那可真是巧了,我当初也这么想来着,可你知道这么想的下场吗?”

见孩崽子泪眼朦胧的看过来,花枝面无表情的低喃着“在那个家里,你再能挣钱都没用,临了还是被扫地出门的命,呵~指望后爹给你养老送终?脑袋被驴踢了?等人从你这学走手艺,你还算个屁!”

高大俊朗的男人也冷飕飕垂眼瞧过来“真想过上好日子就熬个几年,到了岁数赶紧出嫁,甭管嫁的是老汉、瘸子、还是瘫子,都好过在那个家里耗死,言尽于此,你自个不傻就回家好好琢磨琢磨”

说完一拍胖墩儿肩膀,道“走吧,甭理那人”

花枝气不过的扯脖子朝天大吼“花长贵,你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再让我知道你领这孩子来闹,我吴花枝发誓,定当废你双手,打折你两条狗腿!”

余音在空旷荒地里四散荡开,引人惊惧沉思。

郑家村的一干村民踮脚张望,大半都在骂那胖哥儿心狠手辣,连个继子都不放过,真可谓是恨毒了娘家。

花枝临走丢下一句忠告,与吴老大并肩坐上牛车,扬鞭慢悠悠远去。

——你得比他们谁都狠,才能在那个冰窖里活下去。

孩崽子揣摩着这句话,爬起来跌跌撞撞前行,归途一片迷茫,他要怎么狠才算是真的狠?

郑家村一行,彻底解开了花枝的心结,明媚的小包子天天绽放个笑脸,美滋滋的过起了小日子。

闲来无事,婆媳二人联手欺负欺负吴老大,逗逗孩崽子,偶尔也放任吴老大找茬训哭包出气。

家里天天欢声笑语、鸡飞狗跳的不得消停,一晃眼,正月十五都混过去了。

俩孩子一走,家里顿时冷清下来,好在开年要忙的事挺多,倒也不觉得寂寞。

吴老大闲暇读书抄写半刻不停,很快就将年前备出来的一摞草纸用完了。

花枝紧着跑去集市添了些纸墨,得闲趴桌旁瞧他写字,越发觉得吴老大模样俊朗。哪怕为图方便穿的仍是一身粗布短打,也掩盖不住自内而外的文雅端庄。

神情肃穆的提笔蘸墨,连指骨都是那般的好看,睫毛兀自低垂,偶尔扇呼一下也能搔的人心痒痒。

醉心书本的人时常会忽略身边这一大坨,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打心眼里欢喜。

吴谨彦乏累之余,偏头瞧见这一脸傻相,顿感浑身舒泰,忍俊不禁的轻笑出声。

低沉戏谑的闷笑声刚一响起,便将胖墩儿从失神的状态中惊醒过来,随后就是不甚羞恼的一句斥骂,或是不轻不重的一记捶打。

迷恋的小眼神偶尔也能勾起心底欲望,掐个脸蛋,亲亲小嘴,耐不住就扑倒了怼一会儿,啥烦恼忧愁都没了,疲乏一扫而空,身心愉悦后又能精神抖擞的默诵抄写。

立春过后一天暖过一天,后沿河水都解冻了,冻货自然也搁不住。

花枝拾掇仓房时,将生肉抹上盐倒吊在屋檐下。除去年节送礼、自家吃食外也没剩下多少,紧着吃倒也不怕坏,只冻饺子冻干粮啥的得赶紧打扫喽。

一连早饭午饭全吃饺子,吴老大闹脾气了,即便是纯肉馅的饺子,也架不住连顿吃。

为了一根鸡腿在饭桌上吵嘴架的事至今都让吴谨彦耿耿于怀,于是乎,他觉得自己在伙食上提点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读书确实是件极费脑子的苦差事,当得好好进补。

“给你惯没样了,有肉吃就不错了,还敢跟这挑三拣四?”

“爷想吃肘子,囫囵个的大肘子!”

“我瞅你像个大肘子!滚边拉去~少跟我这赛脸!”

“我记着呢,家里还有一个肘子,你瞒不了我!吴花枝,爷要吃肘子!”

吴谨彦觍着大脸跟进跟出的围着人打转,不停在耳旁絮叨着肘子、肘子、爷要吃大肘子!

就这么个磨叨法,可把小胖子给烦坏了,抄起水舀子追着人打“来来来!看我今儿不卸条胳膊给你炖个大肘子!”

吴谨彦跳着脚的左躲右闪,终是如愿吃上了心心念念的大肘子。

饭桌上,婆媳二人只挑了几筷子猪皮,剩下的全让吴老大那个饭桶给包圆了。

花枝劈手抢下大骨棒,训道“就不能给狗留点?”

吴谨彦满脸油花的嘬着拇指,还好意思搁那斗嘴狡辩“就听过狗吃骨头,没听说过有吃肉的”

吴寡妇没忍住嗨呦一声,伸手照他后背给一掌,瞅给这老大馋的,出息样吧~

……

开春第一场小雨落下时,淅沥沥雾蒙蒙的,打在树梢上,似能映出一抹新绿。

村中那颗老树一天一个样,不经意间就披上了绿色。

梨树花开、柳树发芽,转巴眼功夫春季就到了。

黑珠近两日有动产迹象,花枝忙活着铺干草,煮剪子,做好一切准备后,半夜都得举着油灯蹲猪圈里陪它呆一会儿。

吴谨彦跟在一旁打下手,头次直面母猪生产时的境况。

好在是历经过杀鸡宰鸭杀年猪,再碰上接生这等小场面已然能做到对血水视而不见。

小猪仔一头接一头的生,喜的吴谨彦站旁边直鼓劲“黑珠太厉害了!坚持住,再生一个!”

花枝用胳膊肘怼他一下,没好气的骂“瞎喊啥呢?烧你的热水去,搁这添啥乱!”

吴老大默默添柴去了,一个时辰后,点着个头数一数,二十一头小猪仔。

拾掇完后,花枝净手给老母猪熬了半锅小米红糖大枣粥,快手剥了五个鸡蛋,捣碎掺进去端给它吃。

黑珠极通人性的哼哼着撒娇,小胖子一边端盆喂食,一边好言轻抚,一人一猪竟也能有来有往的搭起话来。

吴谨彦看的稀奇,谁知道老母猪是不是瞎哼哼,瞅给小胖子得意的,还跟他这显摆上了。

春分时节雨纷纷,接连下过几场大雨,彻底将地给浇透了,各家爷们有牛的扶犁耕地,没牛的人力深翻。

田里到处都是一片繁忙景象,前头翻耕、后头平地、继而撒肥、打垄、播种。

吴家老宅三五不时有人登门想买粪肥,花枝留够自家要用的份量后,先紧着关系好的几家卖。

光看别家忙活春耕,小胖子也有点闲不住了,一大早儿打发家里那个吃干饭的去地里干活,自个则是挑挑选选,预备再孵一批种蛋。

吴老大那个废废,抡着锄头在田里刨刨刨,没一会儿就累瘫了。

属实是歇了一冬,猛一下子不适应这么繁重的体力活。

花枝打田埂路过时,故意踩人一脚,瞅他累的呼哧带喘的完蛋样,还蹲身边嗤笑一句“完犊子样吧,干不动就歇会儿,等回头二叔家翻完地,咱再去借牛使,反正也不差这几天”

吴谨彦闻言气的直咬牙。

扭头四下里看了一圈,趁人不备的偷掐一把肉肉,恨极了的骂“不差这几天你非让我刨地?我看你就是见不得爷闲着!”

花枝拍掉贼手,抿着个小嘴乐,咋的吧?还就是故意给你找活干了。

谁让你有劲没处使的见天缠着干那事?累死都活该!

“你等晚上的!”

“美死你,不把这块地翻完了不给吃饭!”

“吴花枝!你给爷回来!”

“略略略~好好干,坚持住,你行的!”

说完胖墩儿还拍拍又圆又翘的小屁股,眉飞色舞的撩拨道“晚上等你呦~”

这给吴谨彦气的啊,就别提了!

翻完地哪还有力气干那事?死胖子就是刻意拱火!故意使坏!

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的想,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身体没人替……可他还是好气!

艹~这日子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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