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斗柄正南,酷暑天干物燥,整个东宫如同一个巨大的笼屉,热得人心烦,让人不知不觉沁出细细密密的汗。

寝宫内,一阵锐利的风划过耳边,传来“铮”一声,竹清世抬眼望去,是一只袖箭,下面系着一张字条。

她莫名有些心慌,快步走过去,打开字条,只见上面赫然写着“西方白虎门,快逃!”

落款——司衔。

她蹙眉,怀疑这是不是恶作剧,或者是谁冒充的。

她与司衔是师兄妹,但两人不合,理念不合,性格不合,更身处门派中两大对立了上千年的阵营,乃是宿敌。

再说,今日乃门派多年大计得以实现之日,司衔作为她门派掌门,大计的主心骨,断然没有逃的理由。

要真是那家伙,该是让她尽最后一分力,榨取她的价值才对。

她执笔,铺好纸张,画出星盘,等分成十二宫,字符繁杂,让人眼花缭乱,她越占卜,越是心神混乱。

片刻后,她喘着气,手无意识紧握,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气愤地将画着天象盘的宣纸尽数扫落在地。

眼前数十张纸扬起,无一例外,她卜出来的,皆是死局!

她颓然坐入太师椅,冰凉的触感传来,却仍冲淡不了心底的焦急,眼神凝结于桌,不知晓差错出在哪。

这时,身后轮椅碾地声传来,太子云慎撩起珠帘,进了寝宫,跟来的侍卫默不作声地堵住门。

云慎双眼如同蒙着雾般阴沉,幽幽道:“太子妃好计谋,于我东宫蛰伏数年,逆来顺受,只为完成亡师遗愿,扶那人上位。”

听到“亡师遗愿”与“那人”,竹清世瞳孔骤缩。

她猛地起身,手死死地扣住椅子,身上早已沁出冷汗,如芒在背,只觉从头到脚的血冰凉。

云慎怎会知晓他们大计?!

云皇即位已有二十年,早些年风调雨顺,君臣和睦,与江湖也是一团和气,可自从邻国献上所谓“长生法门”,一切就都变了。

云皇自觉已得长生,看太子哪哪不顺眼,总觉得云慎大了要夺走他的一切,是以各种迫害,近几年,他担心的一切都成真了。

云慎落下残疾,恨极云皇,卧薪尝胆,将云皇以“调养病理”的名义囚在养心殿。

竹清世是太一派占星师,擅卜国运,事态的来龙去脉,及未来如何发展,她早在十年前就已知晓。

云慎去除醉生梦死的云皇,本无可厚非,可未来他若即位,将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她师门尽毁!

乱世必有人杰出,预知到有一明君出世,届时百姓安居乐业,江湖也能得到喘息,她便奉师命,下山废太子,立新王。

她考入钦天监,步步高升,一度成为正二品星相,皇上欲立她为妃,她拼死觐见,直言入朝只为灭太子,请求赐婚以获取情报。

此举正中皇上意,从此竹清世便嫁给云慎并监视他,暗中寻找“新王”。

云慎将计就计囚她至今,用她的占星术规避诸多灾难,逼迫她吐露知晓的秘辛,变着法地折磨她,眼下还怀了孩子。

好在,她终于找到了新王的线索,她夜观天象,发现太子宫位竟有两人,这个发现让她大为震撼,她主动寻找,终于在皇后那里找到了线索。

原来真正的太子并非云慎,而是另有其人!

她便通过皇后,主动提供助力,于今天逼宫,扶真太子上位,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窗外蝉鸣热得急叫,此起彼伏。

竹清世冷笑,她死了没关系,只要真太子行之还在,多年所谋就皆有意义,云慎早晚会死在真太子手里。

云慎气定神闲地垂眸,将手肘放于轮椅扶手上,摩挲着手里的玲珑白瓷杯,嘴角扯出一丝不屑的弧度。

“忘了告诉你,那竖子已死,你同门也尽数被斩,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太一派。我被封太子多年,哪冒出个江湖蛮子,也敢称太子。”

云慎几句话,给了她重重一击,她难以置信地抬头,死死盯着云慎,只觉崩溃。

听闻哪有哭声,原是自己喉间发出的细碎。

“云慎,你对付云皇时,太一派帮了你多少?”

云慎将手中百草枯递到她面前,动作强硬,眼中无一丝感情:“你们想拥立的王,从不是我,不过是借司家假意投靠,新婚夜欠你那杯酒,今日便补上吧。”

百草枯,天下第一毒。

她心知已是绝境,咬着唇,泪水滑落,布满防线的寝宫门,依稀看得到残阳如血。

她下意识护了护自己显怀的肚子,带着仇恨而生的孩子,不要也罢,只愿下一世,莫要托生在她肚子里。

毕生所谋皆化碎屑,她已无颜面对亡师,更愧对天下黎民百姓。

“好,”竹清世声音带颤,伸手接过,险些没拿稳,红着眼眶看着云慎,嘴唇翕张,“门派大计,你是如何得知的?”

云慎轻笑:“也是昨天才知,王家嫡女,是你师妹吧,若非父皇为你我赐婚,嫁于我的,便是她了。”

竹清世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怀疑自己幻听了,膝盖磕得生疼,但她无暇顾及。

从她被皇上安插在东宫的那一刻,她与云慎之间就注定你死我亡。

可那王家女王枫是她三师妹,往日都是大家放心尖疼着的。

“倒是我坏了你们姻缘,若有来生,我必清理门户。”

她闭上眼,仰头咽下毒酒,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接着火烧火燎的痛感侵蚀着她的内脏,撕心裂肺轰然冲至颅顶。

云慎看她行事果断,由衷地感叹:“不愧是当年重臣之才,本以为完全掌控了你,谁料差点让你在这方寸之地翻了天。”

“师姐这样清醒的人,竟也会乞求来生?”

王枫缓缓走入,几年不见,她眼中已无当年纯真,取而代之的,是与云慎一般无二的怨毒。

她走过来,用力捏起竹清世的脸,逼迫她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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