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独自看星宿:唐庭安番外(二)

他才16岁,但个头长的可以,虽然脸面嫩的明晃晃,但颜色着实生的太好——面试的老板象征性的问了下年龄,唐庭安舔舔嘴唇,说刚满18。

他说自己能唱歌。

老板依旧象征性的听了一耳朵,就通过了——晚上9点开工,一支歌50,店里抽30,剩下的20就他赚的。只要客人喜欢,点你歌点的多,不就赚的多吗?

老板最后拍了拍少年还显单薄的肩头:“帅哥,我看好你哦。”

于是,唐庭安成了金色年代夜总会的驻唱歌手。

他乍一亮相,颇受欢迎,特别是受女顾客的欢迎——不过相比于听他唱歌,她们更乐意点他单的时候,捉着人的手,让他坐下来说说话,陪喝一杯酒。

唐庭安一开始不愿意,总是躲。后来经理告诉他,只要他能让客人多叫一瓶酒,抽成30。

唐庭安:……

他默默斟酌了一下,店里还有其他驻唱歌手,都比他有阅历有经验。客人现在点他无非就是图个新鲜劲,他虽唱的还成,但从没受过训练也没任何技巧可言。一晚上撑死了也只能唱五首,这样下去,光靠卖唱,奶奶的手术还得等好久。

为了尽快赚到2000块,唐庭安唱歌之余当起了酒托,后者他做的比前者还好。因为女人们大都爱他那张脸,有时候,只肖坐一会,给她们倒杯酒——她们就能往他口袋里塞钞票,绿色的,红色的。

为此,他必须要忍受她们的手摸在他的脸上、手臂上,乃至穿着裤子的大腿上。

每每这时,他心里总要不停的自我打气:自己是男人,被摸两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开门红红的很透顶,才不过几天功夫,唐庭安捋了捋收入,发现居然快凑够数了!

原来赚钱这么容易——16岁的少年,有些想当然了。

人一高兴,就爱乱说话,这天他喜滋滋的跟同事分享,说奶奶的手术费快赚够了,自己也就不用做了。

同事惊讶,说你现在可是咱们这里的红人,老板怎么可能舍得放你走。

唐庭安孩子气的笑了。

他虽还年轻,但也是知道好歹的——夜总会这种地方,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但很快,再过一个晚上就能攒够的手术费,突然间不翼而飞。

唐庭安急的眼睛都红了——他已经联系好了医院,甚至还好不容易说服了奶奶,撒谎说是爸爸偷偷给了钱,要他一定带奶奶去做手术。

想来是难得感受回儿子的孝心,连倔强的奶奶都终于点头了。

可现在,钱没了。

到底才是个16岁的半大孩子,唐庭安急的都哭了,经理跑来安慰他,说看把孩子急的。那啥,别哭了,走,去洗把脸,哥给你介绍个贵人。

贵人姓朱,人唤朱朱姐,因为浓妆艳抹,看不太出年龄——十根手指上戴了足有七八个戒指,个个都鸽子蛋那样大,翠绿绿明晃晃,直晃的唐庭安眼晕。

经理背后提点,说这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女大款,比男人还豪爽!2000块对人家来说,就是个小费!要不是看你这孩子可怜,这样的大客户,哪里轮得到你这样新来的?

唐庭安硬着头皮上了,朱朱姐人果然是个大方的,没怎么着他,就是两人喝了一会,对方说室内憋闷,要换个地方。

唐庭安去找经理,有点怯,小声问:“换、换个地方,还是只、只陪喝酒吗?”

他该懂的都懂,在这种地方浸淫几天,不是个啥都不懂的小孩了。

但,他也真的很需要这2000块。

经理乐,说那你还想干啥?毛都还没长齐呢吧你?不就是图你长的好,瞧着舒心,多聊会天呗。

唐庭安壮着胆子,就这么心存侥幸的,跟朱朱姐“换了个地方”。

那地方果然敞亮,酒店高层的最顶层,四周全是落地窗,窗外还有露天泳池——朱朱姐换了件舒服的吊带,还是青春可爱风的,面缸样的腰身楞是挂了一身粉色的hello kitty,晃着一身颤抖的肥肉捏着杯冒着泡沫的香槟,按着这战战兢兢半大孩子的肩膀,捏着下巴一气灌了进去。

其实,往下的事情,唐庭安真的记不清了。

他事后才知道那杯香槟里被放了三颗小药丸——他当时只觉得耳鸣不已,似乎连血管里流动的血液声都能听到,心脏跳的几要挣出胸膛,口干到不行,简直想直接把脖子扯开往里猛灌凉水……

再然后,他视线慢慢模糊,皮肤发红发烫,敏感到轻轻被碰一下就能战栗不已——

第二天上午,终于清醒过来的唐庭安,扭头看了一眼躺在身边衣不蔽体的朱朱姐——上了年纪的女人,皮肉松弛,卸去了假面似的妆容,的确是不怎么好看的。

但他不是因为这个,他只觉得:自己太脏了!

脏到身体即刻都有了反馈,胃部抽搐,突然一阵强烈的反胃——

但他忍住了,直到穿戴整齐,扶墙走出门去,才在路边吐了个昏天黑地。

事后,唐庭安得了2000块的报酬,另外还有3000元,说是朱朱姐给的“奖金”——夸他很干净,也懂事,小孩挺好的。

唐庭安不知道的是,给他“推荐”贵人的经理,拿了一万五。

这么优质的干净男孩,市面价普遍就是2万,钱货两讫。

唐庭安给奶奶做了手术。

令人聊以安慰的,奶奶的手术做的不错,视力恢复良好,甚至又能捏着大头针缝缝补补了——这就够了,16岁的少年心想。

自己是个男人,没什么吃亏不吃亏的,就当是发了场噩梦。

不过,这孩子终究还是太乐观——往下也不知怎得,他在夜总会陪酒的事,被人捅到了学校。

他那时正值中考,另外的奖金3000块他没敢告诉奶奶,但偷偷给自己报了个声乐培训班——他还是喜欢唱歌的,如果真能像班主任说的那样,当个艺术生,日后还能考大学,总是条正经出路。

而且,因为长的实在太好,即便各方面并没多出类拔萃,但唐庭安在学校里却向来颇有名气,是好多小姑娘心仪的对象,桌洞里天天都被塞情书——眼下则一朝白马变鸭,一下不知炸掉了多少青春少女的粉红痴梦。

他成了众矢之的,千夫所指。

走在教学楼下,楼上有人朝他泼墨水;上个厕所,男生们肆无忌惮的把小便往他身上呲——人类的妒忌心从未停歇,先前他漂亮风光,现在当然要落井下石。

而且,学校把他开除了。

什么狗屁艺术生,没可能了,学籍都没了,中考更不用肖想——培训班学费打了水漂。唐庭安心疼钱,想去把学费要回来,结果一直慈眉善目的培训班老师突然声疾色厉起来,把他像个叫花子样给轰出了门。

被开除的事他不敢告诉奶奶,金色年代的“经理”打电话给他,要他回来上班,说好多顾客都在问他呢。老板都准了,说给他提底薪——但电话还没来得及挂上,唐庭安就吐了。

他默默把身上的呕吐物擦干净,去了大众澡堂,洗了个澡。

然后,他没有去金色年代——他去的是另一家地位跟金色年代旗鼓相当的地方:红疯马。

红疯马,不接待女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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