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住所的路上，姚小仙轻轻抚摸汽车座椅，幽幽地说：“老艾，能不能别卖车？”
艾博文目色凝重，咬了下嘴唇。
“我舍不得……”姚小仙眼睛有点湿，她喜欢这辆车。艾博文曾经开着它去找姚小仙，姚小仙也曾经在这辆车里和他共度了几乎一整晚。
艾博文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考虑下。”
姚小仙知道艾博文心情不好，怕让他堵心，没有再说话。
须臾，手机铃响了一声，她拿起手机查看，惊呼道：“老艾，吴叔在微信上给我转了五万块钱。”
“他怎么突然给你转钱？你给他发微信了？”艾博文问。
“没有啊。他还附了一句话说，本想等到年底再多凑一些钱一起还我，但既然我现在有需要，就先还我一部分，另一部分年底再还。他怎么会知道我需要钱？”
艾博文分析：“吴叔是个明白人，一定是咱们今天的神情举止让他看出了异常。”
姚小仙盘算道：“老艾，咱们算下。现在你有二十万，吴叔还了我五万，我和刘子安凑了五万。我们一共有三十万了。不过还有十万的缺口，从哪里找呢？”
艾博文没有回答姚小仙，而是看向窗外，眸光又黯淡下去。
第一天过去了，两个人凑到了三十万，却也只是三十万。
酒吧打烊，艾博文载着姚小仙回家。
路上，艾博文一直心事重重的，直到快到家时才道：“小仙，如果实在凑不齐四十万，我们不如就把店卖掉吧？”
“卖掉？那怎么行？”姚小仙对艾博文这个想法颇为诧异。
汽车停进地库。艾博文灭了火，靠在汽车座椅上，食指和拇指揉捏着眉心道：“之前就有人看上了咱们这家店，和我说想出二十万买下它。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愿意出这个价格。”
姚小仙在艾博文抬头时，捕捉到他眼里的失落，再一次为他心疼。
“先不说他愿不愿意出二十万买下这几店，单说这店是你和她一起创建的，你真舍得卖掉它吗？”两个人都知道，姚小仙口中的“她”指的是江梦媛。
艾博文没有说话，抿了下嘴唇，开门下车。
两人一起在地库搭乘电梯上楼，一路无话。
走到房门前，姚小仙按指纹解锁开门，突听身后艾博文低声唤她：“小仙。”
“嗯？”她回头。
艾博文把屋门打开一道缝隙问：“要不要来我这里坐坐？”
“好。”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晚向姚小仙发出邀约，但姚小仙没有拒绝。她知道，艾博文是个细腻敏感的人，只要拒绝一次就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艾博文进厨房弄了两碟小菜，花生米和海带丝，又把上次没有喝完的五粮液拿出来，只取了一个杯子，这是给他自己喝的。他给姚小仙拿了一瓶冰红茶，并把这些都摆在餐桌上。
“坐。”艾博文坐下，给自己斟了杯酒。
姚小仙听话地坐在他对面，打开面前的冰红茶，看着老艾。
“艾博文道：“就算没有买店，我的积蓄有二十万，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入股吴叔还你的那五万块，卖掉车至少可以凑够三十万，我们可以东山再起，另寻一个地方开店。”
“可如果有一天她回来找你呢？”
艾博文的眸子又是一黯，抿了口酒道：“都这么久，或许她真的不会再来找我了。”
“你找她的事仍然没有进展吗？”姚小仙说不清自己是开心，还是为艾博文难过。
“没有。”艾博文摇头，“我连派出所都找过了，她不是b城本市人，这里查询不到她的信息。”
“那要不要我帮你？”姚小仙因为心里并不情愿，所以这话说得也很没底气。
艾博文转头看她，唇角微勾：“你真的想帮我找到她吗？”
“我……”姚小仙低头喝了口茶，不再说话。
艾博文给姚小仙夹了点小菜，道：“我问过，在旧区另寻一家商铺，每月只需要五万的租金，按月付房租就好，不需要预付和押金。再加上十五万的装修成本，七万的食材酒水成本，三万的备用金，合计也就三十万。”
“可你也知道，重新开一家店会有很大风险。我们需要重新培养客户，一切都要从零开始。而且新区是商业区，周边符合我们定位的客人很多。旧区是居民区，很多是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他们根本不会在清吧里消费。就算是要东山再起，旧区恐怕也不是好的选择。”姚小仙稀饭分析合情合理，异常冷静。
艾博文温柔地凝视姚小仙，后者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抚了抚耳畔鬓发，讪讪道：“我是不是班门弄斧了？”
“没有，你说的很对。”艾博文淡淡一笑，“谢谢你的理智，是我自己乱了阵脚。”
姚小仙的手温柔地覆上艾博文手背，轻轻拍了拍他道：“守住这家店，不到最后一刻，咱们都不要去想放弃它的事。”
艾博文的目光落在两人相叠的手上，滞了片刻，点了点头：“好。”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一个喝酒，一个喝茶。
姚小仙从没见艾博文喝过这么多酒，他的脸颊慢慢爬上两团红晕，却仍是坐姿端正，彬彬有礼，依旧给姚小仙布菜，依旧声音温柔磁性，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
姚小仙看看表，已经深夜十一点多，她提醒道：“老艾，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艾博文低头柔声道：“时间还好。明天可以晚些去店里。”说罢，他又举起了酒杯。
姚小仙怀疑他喝多了，否则平日里他不会这样说话。
她起身，开始收拾餐碟。见她起身，艾博文连忙放下酒杯，仰头望她。
“我去收拾下。”姚小仙解释。
艾博文似乎没有听到她说什么，而是瘪了瘪嘴，似是很不情愿地说：“别走。”
他居然会瘪嘴？姚小仙一下子愣住了，遂又觉得好笑。他果然是喝多了，如果明天他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对姚小仙做过这副卖萌的表情，应该恨不得自己遁地消失吧？
“好，我不走。”姚小仙把他扶到床上坐下。只要姚小仙在他面前，艾博文就很是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坐一会儿，我去把餐碟刷了，好吗？”姚小仙和他商量。
“别走。”艾博文一把抓住姚小仙的手腕，又瘪起了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这表情像小男孩拉着妈妈，站在货架前要糖吃的样子。
“那好，我不刷碗了，就在这里陪你。好吗？”姚小仙的口气也像是在哄小孩。
艾博文顺从地点头。
“那我帮你把外衣脱了好吗？”
艾博文又点点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顺从地让她帮自己脱掉西服。
“躺下好不好？”
艾博文听话地躺在床上。
原来酒醉之后的艾博文竟然是这样的：只要姚小仙站在他面前，他就听话；只要姚小仙想离开他的视野，他就瘪嘴。
姚小仙帮艾博文盖上被子，看来她今天真是有家不能回了。
“闭上眼睛。”姚小仙道。
艾博文又瘪起了嘴。也对，按照他酒醉后的逻辑，闭上眼睛他就看不见姚小仙，自然会瘪嘴。
姚小仙被他逗笑了，俯身看他：“真没想到，老艾还是个黏人精呢。”
看着他深棕色的眸子，姚小仙突然想：要不我与他共情下，看看他心里究竟有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