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千代灵亦道:“是啊,若只是取回铁箭,大不必借旁人姓名。”

目光若有若无落在时玉书身上,他也不卖关子,直接便给了解释:“追查怜云一案时,曾因画寻上顾台柳,那副桃花仙图,乃是顾台柳入沈府替怜云所绘,而顾台柳入沈府的缘由,乃是因李乐成言及,沈长史有权可替宫鹤宫雀立新籍。”

他言未尽,千代灵便已然明了:“你是说,宫雀用宫鹤的名字,亦是想借入沈府的机会,让宫鹤有一个新身份?”

沈鸿迟疑了一瞬:“她确实提及过……我,我还不曾与父亲提及此事。”

沈章成语气有些虚浮,却仍是抬手向严峭道:“私立新籍乃是大罪,下官绝不会同意此事。”

严峭面色复杂点了点头。

宫鹤愣了许久,那副受伤的神色尚未曾收起,她眼中却已经染上迷茫与不知所措,好在此时也无人有暇顾及于她。

因为时玉书接下来的话。

“还有,宫雀姑娘并非被石山误杀,她亦是被人杀死。”

李乐成身子一震,不敢置信:“什么?”

沈鸿也愣住了:“仙子……仙子是被人杀死的?”

千代灵眼睛一亮:“正是正是,她是被人所杀,凶手还借她的绳子逃离了。”才说完,她后愣住:“不过凶手是谁……”

柳简不自觉将视线落在谢容瑜身上。

后者漠然看了她一眼,轻理了袖上皱褶,全不在意。

严峭脸上微露疑惑之色,他轻叹一口气:“宫雀一案之中,确是疑点重重。”他不自觉在李乐成与沈鸿之间来回看,思及方才李乐成所言,他将目光更多放在了沈鸿身上。

他道:“沈公子的院子,地形独特,从西临阁出来,仅有一条路可离开,可偏偏守在小门间的两个下人皆未曾瞧见宫雀是何时去往沈公子屋中的,那么本该在西临阁的人,是如何到了沈公子屋中的呢?”

千代灵忙道:“宫雀是如何到沈鸿屋里,本宫倒是知晓。”

她唤衙役拿来纸笔,提笔在纸上草草画上两处屋子,又画了两道墨线连接两地:“沈鸿屋后有个窗户,正对着西临阁的窗子,宫雀便是从这中间连接了绳子走到沈鸿屋里的。”

严峭愣了一下:“这……这,这两处之间,不是一条河吗?结绳是如何做到的?”

千代灵道:“在绳子两段各系上一个石头丢到对面……”她看着纸上,忽然低了声音。

若是两地相距得近,还可以此法,然沈鸿屋子与西临阁的窗子不仅远,西临阁那处,还要略略高些。

此般情形之下,系着石头丢绳子,恐怕一回两回是难以成功吧。

何况,昨日见的绳上挂着两把刀,瞧着好似没有石头重……

千代灵迟疑起来,她看向柳简,疑惑为何昨晚柳简同意了她的想法?

柳简适时开口:“我同少卿曾去杜家班子问过了,宫雀习飞刀掷靶,想来此回也是以薄刀系在绳子两端,绕了沈公子窗棂,掷刀于对岸。”她顿了一下:“西临阁窗边,有两道刀痕可为证。”

不止是西临阁上,在杜家班子的对面茶楼上,也是密密麻麻的刀痕,想来,便是早前宫雀为逃离戏班所练习留下的痕迹。

千代灵这才记起昨日之见,忙点了头:“是了,昨日不是捞上来一根细绳,两端正是两把薄刀吗?”

她忙点了一人将昨日打捞上来的绳索拿到堂上,在给严峭瞧过后便指着宫鹤道:“拿给她认认,宫雀与她是姐妹,瞧瞧此物是否是她的。”

宫鹤只见那泛着冷光的银绳,便不敢否认,忙低了身子道:“是……登天绳同柳叶刀皆是我们二人从班子里带出来的。”

“那便对了,宫雀借此绳避开了旁人从窗子入沈鸿屋中,又因后来凶手将绳子解下丢到河里去了,在旁人看来,可不正是突然出现在沈鸿屋中。”

千代灵将她先前所寻得系绳的法子说与众人听了,严峭点点头,抬手赞了一声:“公主慧捷。”

沈鸿犹豫了一会,还是问出了口:“你们既然说她是被杀的,可她分明是死于石山里的铁箭,莫非……不是如此?”

严峭揉了揉眉骨,本想是亲自解释,不过正好瞥见堂下仵作,干脆唤了他回答。

仵作行了一礼,缓缓应道:“死者伤处,并不止一处,除了心口和脑后的伤口,身上还有几处淤青。但致命伤,确是心口的铁箭。”

沈鸿心疼至极:“怎会受这么多的伤?她那时,应是极痛极了吧。”

“脑后的伤口,是倒在窗台之上留下的。”时玉书停了片刻:“从表面看起来,就好像是宫雀从窗子才进来,便被石山射出的箭器所伤,从而后仰磕到了脑后。”

柳简接着说道:“但是石山位置摆放的位置。乃是侧对墙壁,换言之,若是石山中的机关失灵,误伤了宫雀姑娘,那她也绝不会是倒在窗下。只能是——”

“只能是当时屋中有第二人,与她打斗间,令她摔倒,头磕在窗台上。”时玉书手点着桌子,无声着意柳简莫再开口,他继续道:“摔下后,宫姑娘应该还未曾立即死去,在此时,屋中的另一个人,拿起了铁箭,插进了她的心口。”

沈鸿愣住:“可我都不在屋中,屋里怎么会有第二人呢?”他犹豫了一直,试探道:“是我院里的下人吗,只有他们才知我不在屋里。所以借此机会进我屋中,将仙子杀害。”

时玉书看了他一眼,道:“从西临阁的窗子,可轻而易举瞧到对岸,宫雀若想解去石山的装置,屋中有人必不会去。”

沈鸿莫名:“什么?”

“所以宫雀是先进的你的屋子,凶手,是后进屋的。”

见沈鸿仍是迷茫之色,时玉书耐心道:“夜间灯火会有影子,凶手明知屋中有人,却仍进去,凶手本意,原先应是针对于沈公子。”

“少卿是说,凶手本是要来杀我的?”

时玉书没有开口。

沈章成闻言一阵后怕,他眼珠转了转,抬手向时玉书,语气也急迫起来:“少卿此番推论,可有实证?”

时玉书摇了摇头:“沈公子如果安好站在此处,所以,并无实证。”

沈章成不语,却是深思几分,眼中惧意渐深。

“既然是针对于我,那为何最后是仙子遭了毒手?”沈鸿皱着眉头,情不自禁往时玉书跟前走了两步,急切道:“凶手到底是谁?又为何要杀我?”

时玉书沉默了一瞬:“或许,本来是宫雀先动的手……如果来人正好看到她从石山之中取出铁箭,她或因担忧牵惹祸事给李乐成,或是自觉泄露踪迹,想要逃离。”

严峭思量少时,再问道:“凶手既然能不惊动旁人到屋中去,又何必在杀完人后,借宫雀所搭建的绳索离开案发现场……岂不是作茧自缚?”

“因为没有时间了。”

时玉书看向沈鸿:“沈公子可记得前夜回屋时的场景?”

“我回屋……约摸是子时初,我带着画回了屋子。一推开门,就有一阵大风朝我吹来,屋里灯一下就灭了,因那时外处正好落了道雷,记起夫人怕雷,恐她夜里惊梦,就摸黑将画放到了桌上,去了夫人的院子……至于我屋里头,漆黑一片,什么都未曾瞧见……”

“若是不曾猜错,那时沈公子进屋时,凶手尚不曾离开。”时玉书道:“沈公子开门之际,凶手也正好拉开了窗子,屋内走风,一下吹熄蜡烛,如果单单只开了门或窗,屋内是不会有大风吹向沈公子的。”

沈鸿惊道:“你是说,我进屋的时候……仙子,仙子是死在我的眼前?”

时玉书点点头,又道:“是,在沈公子离开后,凶手应该是瞧到了那幅画,所以沈公子的画才从桌上,移到了宫雀手中的,而此时凶手再想离开,却被赶来守夜的丫头堵住了门,无奈之下,只得从窗外离开,也正因此,凶手发现了窗外的绳子。”

严峭又问:“西临阁本就是依水而建,仅有一条长廊通往沈公子的院子,而那处亦有仆从守着,凶手要以何种法子才能离开西临阁呢?”

时玉书并不否认:“在问话时,沈府小厮确实说过,在出事前,未曾瞧见有人出入过西临阁。”

他顿了一下,道:“但出事之后,守在小门的仆从听闻前头出事,皆是离了小门,赶往沈公子住处,便是在此时,凶手堂而皇之从西临阁出来,借由小门离开。”

“若由小门出,便避无可避要从一人院前走,那时已然有人唤着出事,府中惊动,必然会引得那人出现,而那人出门,就一定会撞到刚从西临阁出来的凶手。”

沈鸿想了想,惊道:“小门最近的院子……是秦将军的住处!少卿是说,秦将军看到了凶手?”他急起来:“这可如何是好,秦将军不在府中,出了城去办事了。”

千代灵疑道:“若是秦将军瞧见了凶手,那他为何不曾说出来,反是任由府衙将沈鸿抓了……”

“若非得秦将军是凶手,那只能是秦将军不愿教旁人知晓凶手的身份。”

堂下所跪之人中,其中一人在此时白了脸,因前夜间无意瞧见的一幕,使她早旁人一步看清此案的真凶,可此时的她,却连话都说不出了,她抖了下身子,继续呆呆跪着。

“凶手,便是……”

时玉书话未尽,忽有衙役跑上堂来,气未喘平便道:“严大人,秦将军在府衙外……谢将军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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