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楚觅洗好碗,毛毛跑来她腿边,仰头星星眼望着她,兴奋跺着小脚丫,脑袋一下一下别向玄关。
楚觅深吸气,满脸“不会吧”的表情:“你不会这时候想出去走走吧?”
小狗抓住关键字眼,听到“走”字,当即更加激动,圆溜溜的大眼睛都亮了几分,还往玄关跑了几步,又回头发出呜呜的撒娇声,拼命冲楚觅摇尾巴。
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楚觅只好认命拿起牵引绳给它穿好,带它下了楼。
再回来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
照理说,又是加班又是遛狗,她的体力应该耗尽了才对。
可楚觅也不知怎的,洗完澡躺到床上后,竟毫无睡意。
大脑不受控地回想着领证以来,自己与温昱安相处的种种细节。
越想越乱,差点就睁着眼睛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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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楚觅被唐欣安排去线下商场巡视OVA新品爽肤水在各专柜的销售实况。
结束工作已经是下午四点出头。
再回公司也没别的事,楚觅索性大胆了一把,借口外出工作尚未完成,一直在商场逗留到正常下班时间。
正准备去买杯奶茶解乏,忽听身后有人叫她。
“楚觅?”是一道略为耳熟的男声。
转身看,竟是温昱安那位叫郑旭尧的发小。
郑旭尧目光落在她身上,瞧见正脸,确定自己没认错人后,才笑着走上前打招呼:“巧啊,在这碰到。今天休息?”
楚觅也朝他笑了下:“出来办事,结果事情提前办完了,就……”
她耸了耸肩,没说下去,郑旭尧已经了然。
他脸上笑意深了些:“正好我也刚结束工作,要不一起喝杯咖啡?”
楚觅唇畔笑弧微滞,目露些许疑惑。
郑旭尧笑了笑说:“该怎么跟你讲……其实我知道你和温昱安的真实关系。”
楚觅一怔,旋即了然。
郑旭尧又说:“你别怪他,是我非要上赶着问的。”
“不会,我怎么会怪他?”楚觅忙说了句,又笑道,“你是他发小,有些事他跟你分享,我能理解的。”
郑旭尧这才松口气,说了句:“这就好。”
又道,“近一点,星巴克?”
楚觅猜测他有话要跟她说,而且是跟温昱安有关的话,便也应了下来,与他一道在一楼星巴克就座。
问过她意见,郑旭尧端来两杯馥芮白,坐下后才笑道:“昱安最近好吗?这小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好久没跟我联系。”
楚觅道谢接过咖啡,这才说:“他去安城出差,都快半个月了。”
郑旭尧嗬一声:“难怪。”
又问,“他告诉过你,去安城什么事吗?”
楚觅只道:“那天临走前说了个大概,好像是那边公司销售部门骨干集体罢工。”
郑旭尧笑了下:“看来他挺信任你。”
楚觅迟疑道:“这是他的工作机密,不能对外提及?”
郑旭尧见她想岔了,忙解释:“算不上机密,只是他这人其实没什么倾诉欲和分享欲,从他嘴里抠点干货不容易。能跟你说到这份上,也是难得。”
楚觅唇角轻抿,一时间,那种晃晃悠悠的惶惑感再度出现,使得她几近失神。
郑旭尧看她一眼,自若喝了口咖啡,又说下去:“这间商场,有我和昱安的股份。”
楚觅回神,茫然望向他,不知他怎么跟她说起这些。
郑旭尧道:“除了他家里父母挣下的产业,他自己其实也有不少投资,还在运营一间科创公司。”
经他一提,楚觅才忽然想到,先前温昱安承诺给她的假结婚佣金,都是从一个与安航集团无关的科技公司账户打来。
她曾好奇查过这间公司,股东列表中赫然有温昱安的大名,并且出资占比最大。
不过,她当时还以为是用来走账的空头公司,但现在听郑旭尧这么一说,应该不是。
可仔细想想,以温昱安,或者眼前郑旭尧这样的出身,名下有自己投资或者公司,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但郑旭尧为什么要特意告诉她?
楚觅默了默,索性也就开门见山地问道:“郑先生,你跟我说这些是……”
郑旭尧说:“对别人而言,在外做自己的事是天经地义的,但对昱安,不是这样。”
楚觅眉梢轻挑。
郑旭尧问她:“你接触过他妈妈吧?”
楚觅点了点头。
“你觉得周阿姨如何?”
楚觅微顿,随后轻笑一声:“我不好随意评价长辈。”
郑旭尧理解她的顾虑,也笑,只说:“会不会觉得她有点强势?”
楚觅想起温母不苟言笑,又事事都要过问的做派,只颔首抿了口咖啡。
郑旭尧看出她的默认,便道:“昱安就是在他妈妈的高压下长大,现在还好点,小时候更严格。那会我们几个朋友都不敢去他家里玩,当然,他妈妈也不会轻易放他出来跟我们玩。……那时候,但凡他感兴趣的东西不是周阿姨允许的,最终都无法幸存。”
楚觅心中微动,不知怎的,脑中竟出现一个布满暗影的角落,一个衣着光鲜的小男孩背对着她,蜷缩在那个角落里。
恍惚间,年前国清寺许愿树下,温昱安对她说“过度的重视,其实也是一种束缚”的场景,悠然在记忆中浮现。
楚觅似被许久前射出的子弹打中心口,胸腔内骤生绵延的潮涩。
滞了片刻,她放下咖啡杯,直直看向郑旭尧,直白问道:“郑先生,你究竟想说什么。”
郑旭尧笑了笑,说:“可能从小压抑惯了,昱安一直不是个感情外放的人,即使现在周阿姨在他生活里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小,但他大多时候还是那样,锯嘴葫芦一个。不过男人嘛,还是话少点好。像我这样话多的,就特容易讨人嫌。”
他身上有种自谦的幽默,非常讨喜。
楚觅笑了下,方才为温昱安而生的酸涩倒也褪去几分。
思忖片刻,她问郑旭尧:“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他对我有尚未外放的某种感情。”
这下换郑旭尧怔住,瞪了瞪眼道:“你都知道了?他告诉你的?”
楚觅摇了摇头:“我猜的。”
见郑旭尧张口结舌,似是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又平和说下去,“郑先生,我在感情上慢热,反应也常比别人慢几拍,但并非无知无觉。搬去他家后,他对我的一些超过普通关系的好,近期我一个人独居,静下心复盘起来,其实很明显,只是当时难免雾里看花。”
郑旭尧微顿,恍觉听她这话的意思,她应该是知道了温昱安喜欢她,但不知道这份喜欢是从高中延续到现在。
思及先前发小的警告,他也只能点到即止,只笑了笑说:“本来今天碰到你就是意外,很多话也是临时起意,希望你不要觉得冒犯。”
楚觅也笑说:“我能理解你作为朋友,看他无言付出时的心疼焦灼,我也会这样对我的朋友。”
“那你跟他……”
楚觅不卑不亢地弯唇:“郑先生,这就是我和温昱安之间的私事了。”
郑旭尧一愣,片刻也点头笑笑:“明白。作为朋友,再多说就僭越了。”
两人便默契地起身,准备各自离去。
临走前,郑旭尧又道:“楚觅,谢谢你愿意花时间听我说这些。”
楚觅说:“是因为温昱安。”
郑旭尧了然一笑,这才跟她挥手告别。
楚觅原地呆立一会,扭头朝洗手间走去。
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她深呼吸,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却迷离不定。
她暗叹自己的迟钝,也暗叹郑旭尧今日这场交谈的适逢其时,更暗叹,温昱安这份情感之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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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天,正值周五。
楚觅上午开完会,就看到手机上有温昱安发来的未读微信。
点开看,是他告知下午三点的飞机回宁城。
算算日子,今天刚好是他离家的第十四天。
独居的日子长了,楚觅偶尔也有种鸠占鹊巢之感。
但眼下温昱安真要回家了,她心口又生出微妙的梗滞。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
是他不挑明,她就继续假装不知道;还是她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
若是前者,她未免太不堪,甚至到了无耻的地步;
可若选择后者,然后呢?捅破窗户纸之后呢,她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