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后悔

萧执眸光深沉静静凝视云锦,琼玉般的俊颜因这目光罩上一层诡谲的光影。其忽然笑了笑,因这一笑,冰川融化,周边灿亮不少。

云锦的心情随之荡漾,认为萧执该是想明白、想透彻了。

萧执缓缓走到云锦身前,温声道:“既然你这么为我着想,我也不能太忘恩负义。我有个主意比公布你死讯更好,更能让你和那位元公子早些重逢并光明正大走在一起。

我先一纸休书休了你……”

“不必了,”云锦截断萧执的话,“就让我死了干净吧,我不愿再回方家折腾他们一番。五爷好意心领了。我自己的路我自会好生营谋。五爷,就此别过了。”

云锦说完急不可待转身要走,谁知刚转过身,后脑上挨了一下,身子软绵绵倒进萧执的臂弯里。

夜晚,萧执披星戴月从营里回院,未料,前院里扎着一堆人,俱是听说萧执已安全脱险并立了功真真假假前来看望问候的。

小小的院子被挤得满当当,萧执实不知,在隆城军营之外,自己居然有这么多亲朋好友。免不了应酬一番,待一一送走宾客,已是三更时分。

“这些人怎知道我的事?”送走宾客后萧执问丁管家。

“回五爷,五爷失踪那些日子,方夫人寝食不安,广散资财,四处央人打探五爷消息。”

“她倒有心。”萧执冷声道,他才不信自己被元放劫了她不知情,或许她还曾与元放一起商议怎么处置自己。不过,多少得谢她,若不是她告诉元放自己未曾碰过她,说不定自己真就永远回不来了。

听五爷说话阴阳怪气,嘴角似含有嘲讽之意,丁总管纳闷不解,出声强调:“那段时日,方夫人当真心急如焚,一听说有五爷的消息,立即前往查看,许多次,半夜三更还出去证实消息。”

萧执鼻根一皱,表情嫌恶地转头回屋不愿再往下听,心里仿佛吃了苍蝇一般地恶心,出去证实消息?分明是去夜会情郎。

十几日来未曾好好洗过澡,未曾好好睡个舒适的觉,萧执洗去满身的脏污,套上一身干净长衫往后院去。

不等丫环通禀,萧执径直进入云锦卧室。

云锦正靠坐在床头让小桃一小勺一小勺喂蜂密桂花水,见萧执闯进来,略惊讶,随即慌忙扯过一床薄被盖住自己布覆不多的身体。

“出去!”萧执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辩的凌威。

小桃恭敬退下,未走远,守在卧室门外,想着一会儿五爷与夫人说完话,回头将夫人受伤的膝盖用纱布缠裹一下,以免夫人晚上睡觉的时候蹭着或磕着伤口。

在门外站了未多久,门里突然传出夫人尖利的叫声和哭求声。小桃浑身一僵,立即明白怎么回事。心头血气翻涌,直想冲进去护主,费了好大的气力才硬生生克制住自己的冲动,终是转身抬手轻悄将卧室门掩上。

听着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和带着颤音的哭求,小桃觉得自己的心快要碎了。那样直击心灵充满恐惧哀伤的哭求,听着能勾动埋在五脏六腑最深处的恸,叫人恨不能端去世间所有最最美好的物事去哄、去抚慰。可为什么就没有催动五爷的悲悯之心?五爷怎就那么狠心?

及至天明,萧执从卧室走出来。其步出卧室房门的时候,小桃一双清丽略带谴责的目光投向五爷,却见五爷脸色苍白,双目滞愣,好似心事重重,又好似那做了错事的小孩沉浸在懊悔中出不来。

小桃心头掠过一丝不安,急走进卧室,见自家主子蜷曲着紧贴床内侧而卧,未被薄被覆盖到的肩头和小腿呈现大片青紫瘀斑,床中间绾色锦褥子上泅着一团刺目的红。小桃的眼泪霎时流了下来。

萧执直到回到自己的居室还在愣神。他并非铁石心肠,昨夜看云锦哭得那样伤心,求得那样恳切,他几度想停止报复。可一想到她欺骗、慢待自己,在元放面前放纵,还曾与元放联合愚弄自己,硬是冷下心肠报复她。

可肆意凌虐过后,看到那刺目的红,他发现自己错了,他后悔了。

犯浑之后,理智回归。想起她哭求时说的那些道理、情理,想起她在极度痛苦、绝望之下也只当自己是一时魔怔了的可以沟通的好人,对自己未曾有半句恶骂之辞。

想她那样一个事事条理明晰、极掌握分寸感的人,怎可能会是自己先前以为的那般不堪之人?!意识到自已或许真的误解了她,为时已晚,伤害已经造成。

元放那样一个落拓不羁、无所顾忌的人,竟然事事迁就她,只有一个原因,他是真心待她,视她如珍宝。

他们之间没自己想的那般污浊不堪,而自己才是那个心思龌龊的人。昨晚这一出,在某方面,自己已是败给了元放。

意识到错了之后,面对背对自己伤心啜泣的云锦,有许多话想问却都堵在喉口没说出来,先前人要解释自己不听,伤害之后再让人解释无异于往人伤口上撒盐。想说些安慰的话,又觉得自己没资格。就此离开的话,似乎又是一种伤害。所以,后来,两人就那么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静默无声,挨至天明。

鸣夏见五爷一副失魂的样子,提醒上衙时候到了。萧执回神,匆忙清洗过后换身衣裳出门,才将将步出宅院大门,小桃急慌慌追上来,带着哭腔说:“五爷,夫人割腕了。”

萧执愣怔了半晌才吐口:“去请大夫!快!”随即往后院奔去。

云锦是在净房浴桶里实施割腕,其穿戴齐整坐在干干的浴桶中,手搭放在浴桶边上,血从被划破的右手腕子上一滴一滴垂落地面。

她一人在门窗紧锁的净房呆了约一柱香的时辰,小桃查觉不对劲,破门而入,乍眼只见主子安静地躺在浴桶中好似睡着了一般,若不是绕到浴桶背面看到一地的血意识到凶险,还真以为她只是疲累到在浴桶里打个了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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