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莞提问，少年如梦初醒，啊了一声，无措地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好像是被我丢了。”
“啊……真是可惜了……”陆莞想起那块鸡肉就有点替他心疼，“不过我这儿还有几块肉馅的烧饼……喏！”
少年看着她转身解开布结，那包袱便大剌剌地露出各式的糕饼，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没等他惊愕完原来女孩子的行囊竟是如此这般，就被她塞了两块饼在手上。
“吃啊！”陆莞见他愣愣的，提醒道。
“哦、好……”少年收神，不声不响地嚼着烧饼。他想他大概是知道她为何会只领一碗菜汤了。
陆莞安下心，继续拿着书琢磨起来，有时遇到看不懂的地方，便有些忘我地问身边人，等到少年支吾两声后拼了命地咽下干巴巴的烧饼，还要口干舌燥地做几次吞咽的动作舒缓时，她才意识到对方可能并不方便。
少年讲起书很是耐心，温温吞吞不急不慢，她也不好意思打断他投入的解说。很快也就被他所讲解的内容所吸引，忘了方才的尴尬。
为了报答读书的便利，考虑到少年是临时加塞入队的，夜里并没有什么空阔的处所歇脚，陆莞决定牺牲自我的空间邀他与自己同车而行。少年面上惊愕，但也很快被说服。
去无澜的路上下了好几场雨，商队的人陆陆续续病了一堆，到了夜间咳嗽声往往此起彼伏，有时联想到“听取蛙声一片”，就要忍不住笑出声。意料之外的是，她居然没有染上伤寒。
“没想到我的体质这么好啊！”陆莞不禁感慨。
少年闻言在一旁哑声而笑：“可别太忘形了，不然明儿染伤寒的就要轮到你了。”
陆莞不以为意，耸耸肩继续研究《论灵》。
车外的小李很快传来鼾声，她被影响竟也昏睡过去，等她一个怔愣清醒过来，身上已经多了件斗笠。少年借给她夜读的明珠已经被收了起来，只有篝火的光隔着帘子在马车内晃动。
这篝火原来这么亮？
陆莞下意识往窗外望去，便看到那篝火竟然就在不远处。篝火边上坐着一个戴斗笠的瘦弱少年，少年的轮廓在火光中愈加柔和。他侧首看着手中的书，一边往瓦罐中丢些模糊不清的物什。
原来是她一直被人照料着，亏她还以为是自己在做好事“收留”了少年。陆莞自嘲一番，轻声下了马车。
“你醒了。”少年见有人来，抬头发现是她，露出温和的笑。
陆莞恩了声，在他对面坐下：“你在做什么？”
“哦，驱寒丸。”少年淡声道，“队里染上伤寒的越来越多，我的药快不够了。”
“队里治病的人是你？”陆莞后知后觉，“怪不得……”
怪不得商队的那些人对他客客气气的，这两日更甚。
陆莞在边上观摩了一会儿少年捣药，又憋不住声了：“你这么厉害，怎么今年才想着去考修院？”
少年面露苦涩：“其实我前些年考过两次，但都失败了。”
“不会吧？这么难考！”陆莞倒吸一口凉气。
“无澜修院嘛，有无澜宗做靠山，想入院的修士数以万计。”他转动瓦罐，又往里放了些新的草药，“不过你不必如此慌张，你总是一点就通，想来灵海十分醇厚，这样的天赋，无澜宗不会愿意错过的。”
“……”陆莞看着面前的少年，有些不是滋味，“论起来你还算我的小师父，实力远在我之上，今年你一定能入院。”
“我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少年摇头，“其实我那一套也只是书中所得，并非自己的感悟。”
“那不如这样，这一次你与我一队吧！我是真心看好你！”
“我也不强求结果如何，只求无愧于己便可，你不必有压力。”
少年闻言愣愣地看着她：“当真？”
“当真、自然当真！我对你说的哪一句话不是当真的？你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不知不觉，陆莞的嗓门大了不少。
“大半夜的不睡觉，叫X呢叫！”
商队中有人被吵醒，极不耐烦地破口大骂。陆莞缩缩脖子，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然后便听见商队里的另一个人也开始骂骂咧咧，说什么整个商队就你能叨叨，最后那两人竟互相呛了两句。
等周围再次陷入沉寂，陆莞憋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最后想起了什么越笑越收不住，张口无声地比划：“你就是这么笑的！”
少年不明所以，也不敢盯着她看，低下头闷声捣药，然后慢慢咧开了嘴。
谁知这一夜后，陆莞的腰连着酸了好几日。直到进无澜城的这日，她依旧觉得隐隐作痛。
到了无澜城，陆莞便离开了商队，好在身边还有个少年作伴，不然见了无澜城那些成群结队的汹涌人潮，指不定会觉着辛酸。
无澜不愧是有修院有宗门的大城邦，城内的风景比东量不止热闹多少倍，大街小巷到处挤满了大大小小的摊铺，吆喝声此起彼伏。路上随处可见穿金戴银的行人，通身的花花绿绿，在日头下一晒，能晃人眼。
陆莞不敢在街上停留，生怕自己乱花钱，跟着熟路的少年径直去了修院。
修院位于城东，两人连着走了半日才走到修院的门坊。那门坊颇为高大，还是汉白玉的，白得能发光似的，教人不敢直视。门坊两侧立着两个白衣修士，见有人来便上前查姓名来处。直到这时，陆莞才得知一直与自己同行的少年的姓名——贺连。
门坊后是条石路，长长的横在石桥前，侧头也望不见路的尽头是什么。石桥高高拱起，等陆莞走到桥头，才能望见另一头的风景。
石拱桥连着的是块颇为平坦的大院，衬得院内求学的修士零零落落如黑蚁般微小。大院尽头围着几座光亮的大殿，背靠几座高山，定眼望去，那山上还藏有不少楼宇。
“山后就是内院了，”贺连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选考时，无澜的几位长老也会来看，遇见合适的，就会直接提拔修士进入内院。”
陆莞若有所思，收回视线，重新将目光放到近处：“我看那里人头攒动，好像是在围观什么！”
“那就是选考啊！”贺连笑道。西瓜小说网首发 www..
“那些都是吗？”
“恩，求学的修士可不是小数目，要是只有一处选考，何时才能轮到我们？”
“那长老们看得过来吗？”陆莞看着大院内数十处的选考，不禁发出疑惑。
“能啊，长老们都在阁楼内看着呢。”贺连指了指山腰处的楼宇。
“那么远——”陆莞费力望过去，“这能望见什么呢？”
“师兄你瞧，那儿有人在望咱们呢！”守山阁内，一紫衣女子拉着身边人说话，言语间带着几分雀跃，“是个姑娘！长得好生娇俏！”
“安师妹，你究竟是来给自己选师弟的，还是来选美的？”边上的垂发男子有些哭笑不得，“几个时辰下来，光比较那些修士的样貌了。”
“呸呸呸！说什么师弟！我要漂亮师妹！”安宁静撇嘴，“叔父院里弟子八人，就我一个姑娘，无趣死了！”
“可惜啊，你觉着好看的，修为都不够看。”白无厌揶揄道。
安宁静轻轻哼了声:“若这个还不行，我就不看了，你自个儿在这儿琢磨吧！”
“别啊安师妹！”白无厌求饶状，“万一我挑的不合适，师父可不会放过我。”
“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挑挑呗！”
“安师妹，你也知道，其他院来的都是长老，真遇上什么合适的，我也抢不过啊。而你就不一样了，你是宗主的女儿，师伯长老们见了你也会客气的。”
“先别说这些了，那边要开始了！”安宁静原已有些不耐烦，忽见那个姑娘走到人群中央，再次雀跃起来。
那一头，陆莞站上擂台，还有些发懵：这也太快了吧？她才递上名帖，被写入签中，那签上的墨都还没干呢，就被白衣修士摇了出来。
站在陆莞对面的修士一个长相粗犷浓眉大眼，一个身材矮小五官圆润，加之两人的衣饰画风迥异，站在一起还真有些不搭。
“第八十六场——”擂台下的白衣修士举起红黄旗，示意双方做好准备。贺连双肩一抖，随后整个人都不再动了。
“他们应该也是临时搭伙，你别太紧张。”陆莞在他身后小声安慰，一边凝神聚气，将灵力蓄到手上，“就按刚才说好的，一鼓作气速战速决。”
贺连在赛前吃了聚集灵力的灵药，灵药的功效并不能维持多久，此外，两人又都没什么实战经验，在台上留得越久越容易暴露短板。
贺连点头。
一声鼓鸣后，贺连率先拎起拳头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一路呜呀哇呀地乱叫。
“恩——哈！”与此同时陆莞也开始虚张声势，在原地大开大合打了一组白鹤亮翅混淆对方的视听。那两人果然被唬住了，下意识作出防守身形。
眼看贺连的拳头就要落到那个矮个修士身上，陆莞抓准时机抬掌将灵力渡给他。贺连见瘦削修士横剑在胸前，转身将掌推到了边上稍作松懈的粗犷修士身上。
“啊啊啊啊啊——嗯？”粗犷修士身上吃痛，下意识往后退了数步，却发现自己依旧能够活蹦乱跳。
贺连一掌挥出后，便感到自己宛如打在了一张软绵绵的灵网里，好不容易将拳落到对手身上，紧接着便是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逼着他往后退了数步。
完了！陆莞见状在心中哀嚎一声，刚才那一下，她可是全力辅助的，未曾想效果如此不尽人意，她这么弱的吗？那这后面还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