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引狼入室

萧云疏听到耳边有擦过去的风声,也隐约感觉这风声里好像还夹杂着一人清浅的呼吸,猛地回过了头。

身后是一片黑暗,而在黑暗之中,又仿佛藏着什么人。

萧云疏屏住了呼吸,在摇晃的夜风之中,果然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有不速之客藏在风里,藏在黑暗之中,也许是在等她主动发觉,亦有可能是在暗中窥探。

这样的造访可不算友好。

萧云疏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一片白色的衣角。

她今日才想起来自己记忆之中不甚友好的那段时光,看到这白色的衣衫,心头更是想起一个同样喜欢穿着白衫的人——她对白色的衣衫并无喜恶,但对此人厌恶无比。

或者换句更真实的话来说,两人之间的仇怨不共戴天,绝无消解可能。

“躲躲藏藏,可非君子所为。”

萧云疏冷哼一声。

她脸上瞧着不动声色,但与此同时,她也需要提防着这人躲在暗中是否会有别的什么动作。

这在半夜忽然造访,躲躲藏藏的,也不知是什么身份,保不齐是什么要害她的人。

宴容走之前可不仅仅给了她那个能够降温的小铜壶,还有一个能够随身带在身上的暗哨。

那暗哨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吹动,只须要捏在指尖,轻轻的拨动上面特制的纹路,便能传出一种人的耳朵听不清的声音,只有两厂之中经过特殊训练的死士方能听闻。

她平常就把这暗哨挂在自己的手腕上,手常常缩在衣袖里,谁也瞧不见她手腕上挂了个与众不同的东西。

萧云疏把手腕上挂着的暗哨悄悄捏在指尖,而那一片白色的衣角忽然动了,随后有一人从廊柱后站了出来。

来人一身雪衣,他渐渐地从黑暗处走到明亮处,萧云疏放在脚边的灯笼散发出的光芒微弱,将他的影子拉的越来越长。

在夜色里,他的白衫似乎显得更加冰凉冷淡了些,面上的神情也好似亘古不化的冰雪。

萧云疏当然知道这是谁。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萧云疏与越鸿姑娘口中提及的康家嫡长子,康行之。

数年不见,他果然还是和记忆之中一样,故弄玄虚,虚伪到令人作呕。

无论康行之身上穿着多么不染纤尘的衣裳,表面上是一副如何光风霁月的模样,这些表象都仿佛无法遮盖他腐朽的灵魂之中喷薄而出的腐臭。

萧云疏冷冷的皱着眉头,并不打算说话。

而康行之在她面前不远处停了下来,微微勾唇一笑:“好久不见。”

而说到这里,康行之的面色有些许波动,很快,他又说道:“倒是我自作多情——当年见面已是数年之前的事情,恐怕殿下心中并不记得我是谁。对我来说是故人重逢,好久不见,对殿下来说,我兴许只是个不速之客罢了。”

萧云疏挑起了眉:“实非兴许,我与你之间本来就不曾见过,应当确实是不速之客。更何况不请自来即为冒犯,康郎君确实胆大妄为。”

她与康行之都是聪明人,萧云疏也没必要遮掩自己,今日康行之大张旗鼓的要来她的宫中见她,萧云疏在宫中如此手段,焉能不知道他的到来?

而康行之果然对萧云疏认得他毫不意外。他甚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郡主殿下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理解错了?

而萧云疏的目光之中不由得一沉。

康行之这话是什么意思?

抛开上辈子,难不成两人曾经还在什么地方见过?

按理来说,萧云疏在上辈子嫁到北地之前从来不曾见过康行之,这辈子更是如此,要算起来的话,这应该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见面;

但他口中从哪无缘无故来了一句“好久不见”,就算后头又改了口,说是什么“故人重逢”,萧云疏也总觉得他这话语之中似乎有什么遮遮掩掩的含义。

是果然如此,还是故意故弄玄虚,只为了套萧云疏口中的话,亦或者是和她套个近乎?

这就是萧云疏对康行之为人十分厌恶的一个缘故——就算抛开上辈子两人之间的恩怨,萧云疏也可以在就事论事的时候,暂且把康家把她逼死这件事情放在一边,但她无论是和什么人打交道,她都十分讨厌那些喜欢冠冕堂皇、总是遮遮掩掩的人。

康行之若今日坦诚而来,她未必会对他的造访如此不耐,但他说话总是露三分,藏三分,好像要全天下的人去猜他心中在想什么一般,这就格外的让萧云疏觉得厌倦。

康行之行事风格向来如此,故弄玄虚,好似要所有人都不知他究竟要走哪一条路。

所以那句话恐怕也只不过是随口而说,更有可能是康行之故意诈她。

现在萧云疏的身份地位在京城之中水涨船高,广陵萧氏也逐渐从一开始的退隐三线,到如今隐隐约约有插手政局之态,萧云疏一直都是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若不是因为她这段时间得了天花,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不敢凑到她面前来,那最近那些狂蜂浪蝶恐怕能把她整个人直接淹没,哪里轮得到康行之在这半夜造访?

康家心中总想着能够重回中原,自然不会错过萧云疏这个最好用不过的棋子,所以现在康行之主动走到她的面前来,和她套近乎,这也并非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康家向来狼子野心,也许他们和萧衍确实已经有约定,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康行之来探一探萧云疏的为人。

康行之这样的人绝非好的合作伙伴,萧衍去招惹他,想要博取康家的支持,无异于引狼入室。

这是萧云疏心中所想,而康行之看不透她脸上的神情,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

她似乎总是这样神情淡淡,就算是他这样忽然出现,萧云疏既不显得意外,也不显得愤怒,更不会因此感到欣喜。

她面对自己的时候,好像一滩平静无波的古井,无论自己做什么,在她眼中就好似跳梁小丑一般,得来的只有高高在上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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