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自在

萧云疏想了想,干脆将她拢到怀里来,轻轻拍拍她的脊背:“左右如今我和你都还好好的,就算是劫后重生了,别害怕。你的身子虽元气大伤,但我一定替你好好调养,你在宫中歇息半个月,应当就能够好许多了。”

哪里有人这样抱过萧淮殷?

她自幼丧母,生父元兴帝子嗣众多,哪里顾得上她这么一个小公主,给了她个赐号就丢在脑后不管了,那些奴婢也没人敢唐突她,就是从前淮阴侯夫人同她关系甚好的时候,也从来没敢这样抱过她。

萧淮殷的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般哭泣只会加重萧云疏内心的内疚感,便用手帕子压着自己的眼角,从萧云疏怀中出来了,勉强笑了一笑:“我知道了。”

只是她这笑比哭还凄惨几分,萧云疏看了觉得内疚之余,心中对那一伙儿下毒逞凶的恶徒愈发痛恨。

她虽然是不知道这一伙儿人是谁,但他们别以为自己躲在暗处就能脱身。

重活一世的萧云疏就和龇着獠牙的狼崽子一样,谁伤她身边的人,她非得将那些人咬得遍体鳞伤不可。

她又轻声细语地陪萧淮殷说了一会儿话,等萧淮殷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之后,萧云疏才终于俯身到她耳边,将她昨夜想好的计划相告。

“云疏你决定就好,这些事情我反倒浑然不懂,要我做什么你提前告诫我,省的我拖你后腿。”

萧淮殷知道自己在心机上完全比不过萧云疏,她也不愿意做萧云疏的拖累,干脆萧云疏说什么她便怎么做。

两人又在绿腰苑之中说了一会儿话,萧淮殷便觉得累了。

萧云疏连忙叫她先回榻上躺着,便转身想去问问两厂之中有没有合用的药物先给萧淮殷补身子。

绿腰苑的外头有个垂花门,她才转出去,便与人撞了个满怀。

来人的步子也不慢,她也不慢,这般一撞,萧云疏直接被撞得连退两步,差点摔倒在地。

“小郡主当心。”那人的动作比她摔倒还快,她还没摔在地上,那人便伸出了手,在她腰上一拉,将她拉了起来。“倒是我不好了,又冲撞了小郡主。”

这话里似乎含着点儿轻微的笑意,叫人心弦微微一动。

萧云疏犹有些惊魂未定,待看清来人是谁之后,连忙退后了一步:“没有的事儿,是我自己着急,反倒没有瞧见路。”

她抚了抚自己有些加快跳动的心口,落在宴容的眼中,好似刚刚差点摔倒,害怕了一般。

“大人怎么来了?”见他并未说话,萧云疏不由得问道。

来人正是宴容。

也许是因为今日在两厂之中,他倒不是平素里在宫中的打扮,一身素净的白色长袍,外头披了件薄薄的大氅。

好巧萧云疏今日换的衣裳是两厂之中备着的,也是一身素净的白衫,料子皆是上等的丝缎,和宴容的长袍一样,两人的衣裳底下都用银线织了暗纹,动一动,便好似月光倾泄。

萧云疏乍一看,倒觉得宴容好似京中那些世家的年轻郎君一般清贵温和。

不过想想宴容也才刚过弱冠之年,他若不做锋利沉静的打扮,便也是个年轻俊秀的小郎君——他刚刚挽过萧云疏腰肢的手还伸着,萧云疏垂眸看了一眼,不知怎的耳根子便红了。

萧云疏昨夜的记忆已经不甚清楚,不过她也记得是宴容一袍子兜头将自己抱走的,她见了宴容,又难免有些尴尬。

只是见不到他,萧云疏又好似觉得哪里不得劲——她早上醒来之后,头一个想问的就是萧淮殷,第二个便是这位恶趣味十足的九千岁了。

那些女卫对萧淮殷的动向自然清楚明白,但对宴容的动向却一点儿也不知,几个女卫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竟干脆同她说,叫她去宴容的正房寻他。

萧云疏倒不是不敢去,只不过她又多嘴问了一句昨夜回来的时候是几更天。

那几个女卫对她都是知无不尽尽无不言的,萧云疏一听宴容歇下的时辰这般晚,倒干脆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位大人偏执又多疑,且恐怕少年时期多颠沛流离,做了督主之后更是常常熬夜替元兴帝看文书、批折子,睡的时辰屈指可数,也没有什么好的休息习惯。

萧云疏总是想多留宴容休息几个时辰的,干脆懒怠去打搅他。

只是心里这样念着他是一回事儿,如今宴容就站在她面前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萧云疏从前倒还不觉得,但自从昨日起,她就觉得站在宴容面前这般近的地方,有哪里叫她浑身不自在。

她悄悄地又往后退了两步,却不料宴容又往前走了一步。

萧云疏见他逼近,正想抬眸说什么,却见宴容侧了身,原来是给身后的人让开一条路——他身后走过来两个女卫,手里提着食盒,匆匆忙忙地进了绿腰苑,料想是来给萧淮殷送早膳的。

见此,萧云疏倒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只是宴容并未退回去,萧云疏又觉得不自在起来,宴容却好似一无所知,反倒还在同她说话。

她一面有些心不在焉地同宴容说话,一面想自己若再后退一步,可就要踩到花坛边缘去了。

宴容将她模样尽收眼底,眼底不由得漫开一点儿笑意,只是萧云疏低着头,错过了他眼中这一点儿笑容。

好在宴容很快就退开了,他转身往外头走,萧云疏听见他问自己:“公主这里吃的都是清淡的汤和粥,你要不要同我去尝尝两厂里的伙食如何?”

听宴容这般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说起伙食,萧云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她方才和宴容说的话还没说完,思前想后,竟也是跟着去了。

这外头人便瞧见一副奇景,宴容在前头走,身后跟着个比他矮一个头的小女郎,两人身上的衣裳瞧着像是一个料子,皆在行走之中微微地晃动,待走得远了,两人衣裳上折射出的冷光,便也好似融到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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