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啥味啊？”
“不知道，或许是哪飘过来的死鱼。”
一番简单的对话，天地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没过一会儿，秦长安嗅了嗅鼻子，神情猛的紧张起来。
“不太对！这味咋越来越浓了？”
他站在水里，低头注视着水面。
天上的乌云散开，露出弯弯的月牙儿。
在微弱的月光下，河水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
秦长安吓得一哆嗦，两腿搅着淤泥，连滚带爬。
与此同时，他对着陆小迪大喊道：“胖子！快上来！”
“咋了？”
陆小迪听见秦长安焦急的呼喊，茫然的往岸边游动。
突然，他的身躯僵直在水中，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某处，漆黑的瞳孔隐隐反射着一抹红光。
“老秦！雕……雕像！”
陆小迪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道。
听到胖子颤抖的话音，秦长安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兆。
他猛的转头。
只见黑夜中，矗立在强排站正前方的雕像居然面朝着他们！
而且，雕像的一对眼珠子散发着幽幽红光！
秦长安的心头犹如重击，身躯一颤，吓得一屁股栽倒在水里。
慌忙之中，他拉着陆小迪胳膊，拼了命的朝着南河另一端游去。
在危急时刻，人的潜力总是不可想象的。quya.org 熊猫小说网
不太会游泳的秦长安，拉着一百八十斤的胖子，硬是扑腾几十米，游到了河对岸。
头顶的乌云再次聚拢，月亮消失，天地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远处的雕像也不见红光闪烁。
一切恢复了平静。
“胖子！”
秦长安呼唤道。
他用力拍打着陆小迪的脸。
过了好一阵子，胖子才把魂找回来。
“老……老秦，那……那是鬼吧？那玩意明明是背对着我们的！怎么突然就......还有那眼睛！太可怕了！”
他一把拽住秦长安的大裤衩子，颤抖道。
“你他娘的先松开！”
秦长安伸手打掉裤衩上的肥猪蹄子，严肃道：“咱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不吃封建迷信那一套！”
“不是鬼？那能是个啥？妖怪？”
陆小迪咽了口唾沫。
秦长安摸着下巴，沉思了一小会儿，回道：“有可能是光影的折射效果。”
“我少读书，你不要骗我？”
陆小迪将信将疑。
“亏你以后还想着当村长，能不能有点思想觉悟？”
“老秦，咱先把觉悟放一边。衣服鞋子可都撂强排站那儿了。身为唯物主义战士，总不能光着屁股回去吧？”
陆小迪踩着淤泥，费力的爬上土坡。
可还未等他站稳脚跟，不远处的草丛一阵嗦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妈呀！”
胖子惊叫一声，撒腿就跑。
本来还算镇定的秦长安被这一声尖叫吓破了胆，犹如惊弓之兔，弹射起步，跑的比陆小迪还要快上几分。
二人就这么光着身子在夜色中飞奔，一路心惊胆战，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才回到大刑村。
站在村头的土路上，陆小迪搓了搓脚上干巴巴的淤泥。
“老秦，我有点不敢回去。”
“没事，顶多屁股上挨两下，你肉多，耐揍。”
秦长安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明天早点起床，去南河一趟，把衣服鞋子捡回来。”
“知道了！真他娘的晦气！”
陆小迪不满的嚷嚷了一句，提了提大裤衩子，猫着腰，往家里走。
半个钟头后。
“爸……饶命啊！”
一声凄惨的哀嚎传遍整个村子。
睡的正香的秦长安被惊醒，猛的从床上坐起。
半晌，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倒头接着睡。
……
第二天一早。
秦长安坐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捧着一本厚实的书，仔细阅读。
陆小迪一脸憔悴的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窝窝头。
“胖子，昨天挨了不少揍吧？好家伙，那惨叫，我还以为哪家杀猪了呢！”
“知道还问！”
陆小迪翻了个白眼，把一盆窝窝头扔到桌子上。
他搬个板凳坐下，见秦长安聚精会神的盯着书看，不由凑了过去，好奇的问：“老秦，这什么书？居然还有插图？”
秦长安迅速地将书一合，含糊道：“那……没啥，很普通的书，闲着没事，拿过来看看。”
陆小迪见秦长安的神情有些不对劲，目光不由地落在书的封皮上。
蓦地，他眼前一亮，指着书，激动道：“这字我认识！金……金……金什么来着？”
“你瞅瞅你，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这个字念水，不念金。”
秦长安说着，把书一横，认认真真的念道：“水浒传，咱老祖宗的四大名著之一。”
“是吗？那有可能是我记错了。”
陆小迪老脸一红，尴尬的挠了挠头。
他拿起一个窝窝头，三两口下肚。见秦长安始终捏着书不放，便问道：“书里讲了啥呀？”
“武松打虎听说过没？”
“听过听过！村子以前还演过皮影戏！这书就是讲武松打虎的？”
“不是，这书主要讲武松他哥他嫂的故事，还有那个叫西门吹雪的，嗯，特别厉害。”
“我的老天鹅！武松他哥！那老牛逼了吧？”
陆小迪激动不已。
秦长安正想给胖子普及一下经典文学知识，抬头见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大爷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慢悠悠的朝这边走来。
他赶忙迎了上去。
“村长？您说您一把年纪了，起这么早做甚？早上的寒气最毒，容易酸了骨头。”
秦长安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老大爷稳稳当当的坐下。
“你个臭小子！真当我老吗？”
陈建业喘着粗气，说话声略显沙哑。
他抬起如枯枝一般的手臂，指向秦长安，慢悠悠道：“九点，县里有个艺术团下乡演出，咱村就属你有文化，把人给我招待好了！”
“艺术团？有妹儿不？”
陆小迪提了提神，兴冲冲地凑了过来。
“那可不！艺术团别的没有，就是妹儿多！”
秦长安搂着胖子的脖梗，笑眯眯道：“怎么？有想法？人家城里来的姑娘，长的水嫩，能看得上你这头耕地的老黄牛？”
“那可不一定，有的妹儿就好这一口。你看隔壁村的王大头，不就娶了城里的姑娘？三番两头来俺们村炫耀。我也娶个回来，给咱大刑村长长脸！”
陆小迪眉毛一挑，信心十足。
“人家是万元户，你呢？”秦长安拍了拍胖子身上的肥肉，啧啧摇头：“除了一身肥膘，你还有个啥？”
“我……”
陆小迪被问的哑口无言，只能把目光投向陈建业，故作可怜：“村长，您看老秦，嘴巴酸掉牙了！总拆我的台！”
陈建业举起拐棍，在陆小迪的屁股上重重敲打了两下，咧开嘴笑道：“这一身膘，比我家老母猪屁股上的肉还多。”
“村长你……”
胖子一时气结，拿起两个窝窝头，闷头啃着。
秦长安轻笑两声，搬个长凳坐在陈建业跟前，试探着问道：“村长，您知不知道南河的强排站？”
昨天晚上碰到的诡异景象，实在离奇古怪。这让他不得不联想到二十年前，在南河发生的那场意外。
莫非真的有鬼祟在作怪？
“那玩意建了有二十多年了，差不多荒废了。”
陈建业说着，神情突然变得激动。死鱼一般的眼珠子紧紧盯着秦长安，“你们去南河了？”
秦长安侧过脸，悄悄地和陆小迪对视一眼，随后摸了摸鼻子，干笑道：“没有的事！我和胖子昨天在南边稻田里抓田鸡，远远的看了一眼，觉得好奇，随便问问。”
“对对！我和老秦都是老实巴交的孩子。您说不去南河，我们坚决不会去！”
陆小迪拍着胸脯保证道。
“没去就好……”
陈建业绷直的身躯恢复佝偻的状态，脸上的皱纹蜷缩成密密麻麻的沟壑。
“村长，强排站前面的那座雕像，纪念的是哪一位？为啥连个名字都没有？”
秦长安缓缓开口，进一步试探。
在听到“雕像”两个字的时候，陈建业明显感到焦躁不安。
他慌忙从板凳上站起，手里的拐杖不断的在地上磕来磕去。
饶是呆头呆脑的陆小迪也察觉出了异样。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没啥好说的……隔壁王大婶找我有点事，先过去了。”
他的眼神躲闪，不像一个久经风霜的老人，反倒像一个贼，那种手艺不精，怯怯懦懦的贼。
望着陈建业匆匆离去的背影，秦长安的眉头皱成一团。
从村长的表现来看，他可以断定！南河绝对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胖子，吃好了没？走，去南河，拿衣服。”
“那么早？雾都没散呢！要不中午吧？那时候太阳高高挂着，谅他妖魔鬼怪不敢出来！”
“少废话，赶紧的！”
……
南河。
通往强排站的那条土路已经荒废。
路上都是些半人高的杂草。
穿梭在草丛里，陆小迪远远的望了一眼强排站，停下脚步，胆怯道：“老秦，咱还是回去吧？几件破衣服，丢了就丢了。”
“衣服不重要，裤子口袋里有一张去申市的火车票。”
“你要去申市？”
陆小迪诧异的看着秦长安，追问道：“啥时候走？”
“明天。”
秦长安呼出一口气，眼中迸发出憧憬，“去申市找一份工作。”
“那么快？你才回来几天？咱哥俩还没好好的聚一聚呢！”
陆小迪有些失落道。
秦长安不作声，只顾掰开杂草向前走。
胖子算是他的发小，可儿时再好的伙伴，长大后，终归是聚少离多。
“胖子！”
突然，一声低呼，把陆小迪吓了一大跳。
“老秦你干嘛！吓死我了！”
胖子揉了揉胸口，不满的抱怨了一句。
“雕……雕像呢？”
秦长安指着空荡荡的高地，声音越发颤抖。
“没……没了？”
陆小迪身躯一颤，只觉脊背发凉。
一座偌大的雕像，说没就没。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有鬼，要么长腿跑了。
不管哪一种，都超出了人类思想的范畴。
作为坚定的墙头草主义者，陆小迪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逃跑。
可当他转身的一刹那，却被秦长安一把摁在草丛里。
“嘘！有人！”
秦长安匍匐着身子，眼睛死死的盯着高地上出现的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