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灯火萍逢王子开会,狐狸偷窥。

按理说, 纵无心就被封印在这处石屋最正中位置的一处水潭当中,潭面上以玄冰封存,因此周围的温很低。

无数法器雕像组成的法阵重重包围, 每一重皆足以镇压当世极为厉害的邪祟了, 这宽敞的石屋里面,如此法阵,竟然足足有十八重多。

景非桐虽有心魔, 但并非邪魔身, 因此进入时虽然偶尔有法器微微发出光亮, 倒是并没有真的拦截他。

但这也同时说明了, 此处的法器都是没有失效的。

那么那道没合拢的门又是怎么回呢?

景非桐继续向里面走, 他手上的火光明灭不定, 映在周围各种形状神态各异的雕像面容上,仿若鬼影憧憧。

但这对于景非桐说然不算什么,最可怕的不是目中所见景,是周围的一片死寂。

在现实中,如果一地方真正的安静, 那么一定不是然无声的。

人的呼吸、风的流动、树叶的摩挲、水中涟漪的绽放……类似这的响动是一定会存在的, 也会更加反衬出一种静谧感。

但这里不同,这里的静,是真真切切一点声息都没有, 甚至连景非桐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仿佛都被无形中的黑洞给吞噬进去了。

这种静, 很容易让人心中产生一种无形的惊恐绝望, 说不出的难受,忍不住便想要大喊大叫一通,抒发心中的憋闷, 如果不注意的话,烦躁怒火,就会油然滋生。

景非桐深知中利害,一边向前走,一边默运灵力,保持情绪的安静平和,以尽量保证己不会太过受到干扰。

终于,他走到了那处寒潭的边上,隔着远远地一看,发现上面的冰层还在,倒是稍稍松了口。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纵无心就应该在这寒潭的最底部沉睡,直到他的元神被外面的法阵不断地消融殆尽为止。

外面的门竟然被打开过,总给景非桐一种十分不祥的感觉,但按理说,潭水上面的冰没有融化,就代表着纵无心应该是在里面的。

景非桐蓄力于掌,小心翼翼地走到近前,低头看着那处玄冰,只觉得内里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要浸到骨子里面去。

寒潭周也都绘制着封印魔物的法纹,没有经过半点破坏,景非桐仔细看了片刻,发现这法纹笔划清晰,保存的极为完好,看起就仿佛是刚画上去的一。

心中一旦存有疑虑,看什么地方都能找出不对,纵无心这么多就被封印到寒潭下,他的元神本应该寒一起溢散消融,外面那么多重的法阵就是为此设。

可如果当真是那的话,这么多下,寒潭旁边的法纹感受到了寒,一定会从内外有着不同程度的磨损,像这清晰如新,却似乎就不是很正常了。

从他走入这扇门开始,就一切都开始不对劲起,一切疑点的背后,部指向了一十分可怕的真相。

景非桐看见模糊的冰面上倒映出己的双眼,那目光显得凝重又冷沉。

他思量再三,终于慢慢提起手掌,决定一赌。

他要看一看……纵无心是否还在此处寒潭的下面。

这将会是一场十分疯狂的豪赌,此掌落下,一切真相都见分晓,但若是判断失败,后果也难以想象。

景非桐的手紧握成拳,随即又放松开,目光坚定,不再有半分犹疑,一掌向着冰面击下,将己的一道灵力打入水潭中。

尽管他已经谨慎地控制了力道,灵力穿透的那一刻,冰面上还是出现了微微的裂痕,良久,才有“叩”的一声闷响回旋着传。

景非桐怔在了原地,良久才将灵力一收,同时手掌一握,寒潭上封着的那一层冰应手碎裂,漫天碎屑莹莹生光,一潭碧水清冷澄澈。

——里面什么都没有,潭水中甚至不带半丝魔。

这说明什么?说明不是纵无心逃跑了,也不是阎禹当真将他放了出,是他从没有被封印进过。

此初闻震惊,但是细细想却又恐怖至极,当初倾尽了那么多的高手力,甚至搭进去了无数人的『性』命才完成了这件,数百迹广为传颂,人们战战兢兢,连接近这里都不敢,结果却是一场笑话。

他若是跑了,还能说纵无心确实是有厉害过人处,但他从都没有被封印过,当初又是怎么回?这人是否知情?中出了内鬼,还是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辛?

且,如今真正的纵无心,又在什么地方?

如死一般的静默中,景非桐孑然独立,思绪万千。

由于景非桐一直在白石屋中,外世的一切隔绝,这才没有收到舒令嘉的传讯符,更不知道,舒令嘉此时不但已经离开了青丘,且准备和殷宸一同前往魔族。

魔族所统治的是另外一异界,这种族虽然颇为闻,似乎无处不在,但实际上一直十分神秘,中的大多数人平日里都很少在外表『露』身份以及行踪,因此十分不容易寻找。

魔皇的那几儿子贵为王子尊,便更是如此了。

就目前舒令嘉掌握的消息,也只知道除了越韬在碧落宫外,还有一位魔族的王子叠辉并不常在异界活动,反居于大荒北部弥山山脉的主峰上,他所负责的那一片势力,也正是这一片大陆上的所有魔族。

舒令嘉和殷宸准备要去见的,就是这叠辉。

人一路御剑,很快便到了弥山外,此处已然是极北地,加上地势很高,因山峰上积雪皑皑,萦绕的白云间有一片绵延百里的宫殿,在阳光的照耀下,宛若仙境玉宫。

殷宸道:“是直接闯,还是混进去看看?”

舒令嘉道:“如果能隐蔽一,然还是进去看究竟为妙——这外面出出进进的,宫殿里的人好像还真不少。”

殷宸道:“说叠辉生『性』喜欢热闹,又爱结交朋友,和各位兄弟的系也算不错的,经常在他的宫中举办宴请,咱们只怕是正赶上了。”

这一,倒是更加为了他们能够混进去提供了便利,人各打晕一名魔族侍卫,稍作乔装,又每人在身上佩戴了一张在黑市上买的魔族符咒,使得身上沾染了魔。

一切准备妥当后,他们便随着巡逻的队伍进了叠辉的宫殿。

舒令嘉所跟的这一支队伍,恰是在众位客人宴饮的前殿门口站岗的,还没走到近前,便里面觥筹交错,说笑声传出,氛极为热闹。

殷宸趁着走到拐角处,稍稍停步,低声冲着舒令嘉传音道:“你跟着进殿吧,我在这里处转转,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师尊的线索。”

舒令嘉道:“我的耐心有限,不想第二次去捞你。”

殷宸也道:“你放心,我的尊心也有限,同不怎么喜欢被你这种人一再相救。”

人同时呵呵,殷宸转身间,趁人不备,身影已然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舒令嘉则收回目光,向着大殿走去。

他拿着一杆长矛站在殿门口,悄悄向着里面望去,见到一头上戴着金冠的锦袍青,正朝着后方抬了下手示意,一队侍女鱼贯入,手中用托盘托着各『色』佳肴,呈上桌。

他想必就是叠辉了。

舒令嘉瞧了那人一眼,发现他相貌生的颇为俊美,一双眼睛也是异瞳,应是随了魔皇,看上去更有几分眼熟。

他想了想,记起这人好像正是幻境当中挤兑越韬,向着大王子说话的那名少,如今也已经长成了成人模了。

只不过身为王子,又是主人,叠辉竟然没有坐在上席,整大殿中设了张案几,呈半圆形摆放,上面摆满了叫不出名字的酒菜。

除了叠辉外,另外三张案几的后面也都各坐了一位身穿锦袍的青,他们一边交谈,一边欣赏厅中魔女的歌舞,神态若,毫无拘束意。

舒令嘉刚对他们的身份有所猜测,叠辉已经将酒杯举起,笑『吟』『吟』地说道:“三哥,老五,老六,难得咱们兄弟今天聚在一起,我敬你们一杯,可惜大哥二哥都在外历练,难以抽身,要不然人就齐了。”

果然是几位王子聚会,大家身份相当,又是兄弟,所以在宴席上如此放松,可舒令嘉见一句“三哥”,却是心中一凛,向着叠辉左侧的那人看去。

魔族以左侧作为尊位,这里三王子是叠辉唯一的兄长,然应该坐在他的左边,这角度只能看见一点侧脸的轮廓。

舒令嘉脚下稍稍挪了几步,探头望去,才总算完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容,果然跟印象中的阎禹没有什么差别。

他此时正随着叠辉举起酒杯,哈哈一笑道:“弟就是知道挂念兄弟。你这大雪山上景致独特,就连菜『色』和美人也别有一番风情,我今日即饱了眼福又饱了口福,可得谢谢弟的盛情款待了。”

大概是由于刚刚才见过那苦大仇深的阎禹不久,眼前这“三王子”一开口说话,舒令嘉立刻便觉出人虽然容貌相似,『性』情却是大相径庭。

相比下,此人质浮夸油腻,给人一副小家子的感觉。

按理说如今真正的阎禹已死,只能通过夺舍续命,并非是以己的身份存在于世上,当初雅姬毒死这亲生儿子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己私生的小儿子能够取代他的身份,享受荣华富贵。

虽然后雅姬没能达成目的便已经因为魔魇的侵袭丧命,但据阎禹在幻境中的说法,他终究还是不慎吃下了雅姬所给的『药』,中毒亡,看如今坐在这里的,确然已经不是真正的阎禹了。

舒令嘉想了想,依稀还记得,他那同母异父的兄弟,名字似乎应该是尺信。

这三王子多半就是尺信冒充的了,他的王子们明显还不知道这件情。

眼见他们谈笑甚欢,舒令嘉看的入神,正在这时,他的肩膀忽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把他吓了一跳,差点便要拔剑刺过去了。

好在舒令嘉还记得己目前是什么身份,抑制住这种冲动,转头看去。

只见身边一名满脸胡茬的侍卫大叔冲他一笑,摁着舒令嘉的肩膀道:“小兄弟,新的?”

舒令嘉胡『乱』应了一声,心里暗暗警惕,想着他若是识破了己的伪装想要发难,就发制人再说。

那人却哈哈一笑说道:“怪不得呢,我见你看的眼睛发直,莫不是馋了?放心,王子为人一向宽厚又仗义,下了值后,咱们也有酒菜,虽然比不上各位王子吃得好,但每回也都颇为丰盛呢。你就等着罢。”

他说的热情,饶是舒令嘉对着不熟悉的人一向『性』情冷淡不爱多言,此时也不由得报以一笑,点头答应了。

他从小便由仙门教养长大,通常的观念中,原本把魔族想象的阴沉邪肆,粗野偏激,但如今却逐渐发现,除了种族和血脉不同外,他们似乎旁人也没什么不同。

大多数魔族人也都是善良热情的,却不能一概论,因为前族间的一冲突产生偏见。

毕竟在当值期间,那名侍卫也不敢多说,人简单地对话几句后,便继续各站岗了。

舒令嘉这回收敛了一,再悄悄向着殿中看去的时候,发现除了叠辉热情地招待客人外,五王子承鸿和六王子『潮』机则就要显得有冷淡。

承鸿瞧着心不在焉,若有所思,『潮』机了尺信的话,却呵呵笑了一声。

他转着酒杯,说道:“三哥真会夸人,不像我,嘴就笨,只能跑到兄长这里蹭吃蹭喝。可惜不要只是嘴上说得好,心里也得记着大家都是兄弟才行啊。”

尺信斜眼瞥他,说道:“六弟这话着就不像是好话了,可是对为兄有什么意见么?”

『潮』机仰头笑了一声,将酒杯往桌上一放,索『性』道:“得了吧你,今天这席上也没外人,装傻有什么意思?我你,父皇闭前,是不是将魔族五处灵沼,七处魔渊都交给了你打理?”

尺信道:“是又如何,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情吗?你的封地可要比我富庶多了啊。”

『潮』机不搭理他最后那句有泛酸的话,道:“承认就好。最近我虽然身在魔界,都已经说了魔族有不少的妖兽跑出到处『乱』窜,还攻击了不少修士,中除了一种灯蟒是五哥母妃族中圣兽,剩下的都是出你的封地,你敢说和你没有系?”

五王子承鸿本正在出神,忽然被点了名,这才抬起头,连忙说道:“哎,六弟,怎么把我也扯上了。我母妃早已改嫁,灯蟒连我都数十没有见过了,这我可冤枉啊。”

『潮』机笑道:“我这是为了公平,实话实说已。今天哥请了大家过,难道真的只是想念我们吃顿饭已?不就是为了这场风波吗?”

叠辉叹道:“你还真是仗着你最小啊,在座的兄长都被数落了一遍,六弟果然公平。”

他话锋一转:“不过你倒也没说错,我确实是想把这件弄清楚。三哥,六弟的疑,你能回答一下吗?”

尺信手中的酒杯顿住,看看这,又看看那,终究将杯子往桌上一掷,说道:“我说弟怎么如此有雅兴啊,原竟是鸿门宴。你们这是想一起联手质我了?”

叠辉道:“说不上质,只是三哥你也应该清楚这件的严重『性』。以我们魔族的实力,然不需要畏惧任何一修仙门派,但无缘无故地挑衅,还是一连挑衅数门派,总也得有理由吧?”

承鸿也在旁边说道:“对,若是三哥是因为受了什么委屈才会这做,你说出,有兄弟们一块担着。我们也是担心三哥有苦己吞,才想明白啊。”

他这话说出,叠辉和『潮』机同时翻了白眼,『潮』机更是说道:“怪不得五哥总在父皇跟前落好,合着好人都是你,坏人从别人当。”

舒令嘉发现魔族这几位王子很有意思,小的时候见了面便是掐架互损,如今他们都已经长大了,却依旧没有改掉这『毛』病,损起兄弟们丝毫不留情面,且谁也不放过。

他们毕竟生在皇家,魔皇现在又情况不明,想必平日里也难免有势力冲突,权力抢夺,因积下了一矛盾。不过这斗嘴,又无端给人一种很亲昵的感觉,就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戏了。

舒令嘉在旁边了一会,觉得王子叠辉表现的算是比较大,也有几分控场的能力,看上去脾不错,但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五王子承鸿则更加圆滑低调,显然只想跟在别人身后捡便宜;

六王子『潮』机较为潇洒直率,但言语间又总是巧妙地为己留出许余地。

几人各有各的『性』情,也各有各的聪明,都不是省油的灯,况且老大老二还不在这里,若是魔皇真的出了什么,想必魔族的夺位大戏可有的看了。

不过相比起这场热闹,他更想知道这假冒的三王子会说出怎的答案,那又会是他做的吗?

何子濯……是不是在他手里?

面对三兄弟或软或硬的询,阎禹脸『色』几变,终于冷笑道:“好啊,合着你们就认定了一切都是我干的呗?欺负我不是父王亲生的,所以什么都赖到我的头上,这可真是好主意。”

叠辉皱眉道:“三哥何必说这么伤感情的话,若不是你,你便好好说了就是。但那妖兽就是从你的封地跑出的,却给整魔族带了麻烦,我们总该有权知道是怎么回吧。”

尺信道:“我那几处封地都是穷山恶水的,平时我根本不会踏足,又没将这东西放出做什么?老请我过的时候没说什么,你们三倒是通好了,上就说都是我做的,给我时间调查了吗?”

到他这么说,另外三名王子都忍不住皱起眉头,相互对视了一眼。

从魔皇闭后,他们兄弟们的纪渐长,实见面的机会并不算很多,尤是这三哥还是被收养的义子,跟他们的血缘系毕竟还隔着一层,就更加不亲近了。

但在他们的印象中,阎禹可不是草包,就算不常到封地去,但是无时无刻不掌控着己的势力范围内都发生了什么,乃是他们王族人最基本的能力。

发生这么大的他不知道,这不光是瞎扯,也是把他们几都给当成傻子糊弄了吧!

但是看对方表情烦躁,又真不像是装的,不禁让三人都有『摸』不透了。

片刻后,叠辉才笑了笑,叫了几名宫侍过重新倒酒换菜,说道:“三哥,你也莫急莫恼,既然你说不知道,那兄弟们就信你。但是岂非更加说明了这件情的严重『性』?还是有劳三哥回去调查一番,不知道三天内,可否能给我们一答复?”

尺信一时没说话,显然在权衡此,另外三人也都没再催他。

殿上一时静默,只能见宫人收拾杯盏的声音。

叠辉心不在焉地看着侍女半跪在他的面前,徐徐将壶中琥珀『色』的酒『液』倒入杯子里,脑海中不断思考着最近发生的一连串情。

正在这时,那名侍女的动作忽然一顿,然后猛然抬起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叠辉一怔,正要句“怎么”,便已看到她一双眼睛竟已完是赤红『色』。

他几乎是瞬间便反应过,一跃起,高声喝道:“小心!”

在叠辉喊出这字的时候,那名宫女的身体也已经“砰”地一声炸裂开了。

实叠辉最发现她的异常,原本是可以抽身躲开的,但他旁边就是尺信和承鸿,如果当真避让,这人措手不及,肯定会受伤。

因此叠辉一语出口,不闪不避,抬手便将面前的桌子掀了出去,稍微一挡爆炸的势头,同时将承鸿推了一把。

同时,他也难免受到波及,一口鲜血便喷了出。

一切才只是开始,侍女的身体炸裂成粉末,遇到了叠辉掀翻的酒杯,竟然变成了绿『色』的毒雾,向外喷洒出。

『潮』机一惊,拔刀上,喊道:“哥!”

承鸿本就在叠辉身后,此时扑上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口鼻,拖着他和已经吓傻了的尺信后退。

下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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