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万金躺在床上，眼睛紧紧闭着，面色逐渐恢复红润。
赵若雪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短短的指甲，硬是将手上的粗茧扣破。
程将军察觉到徐万金的气息逐渐恢复，有些欣喜。
还有七日，制定新的战争策略，对于金宝王朝来说，足够了。
一刻钟的时间，在悄无声息的室内缓缓流淌。
好似过去几百年一般，赵若雪身体已经风干，思想被抽空，毫无知觉。
赵若雪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平躺的徐万金，眼中带着自己并不了解的深情。
不知为何，门外重新飘落下雪花。
天空，大地，一片雪白。
树木，帐篷，灶炉，全都染上冰冷的气息。
寒风吹入，冻的人心里慌慌。
好像又过了一个冬季，徐万金缓缓睁开双眼。
眼神瞬间锁定床边的赵若雪，一时间装不下任何人。
身上传来刺痛，好像被鞭笞了一千下一般，浑身无力。
程将军迫不及待开口，“何参，你终于醒了。我在这坐了一刻钟，你没事，我真是太欣慰了。”
徐万金听到程将军的声音，他故意装出来的开心太过明显，赵若雪眼角还泛着泪光。
徐金终于察觉到什么，虚弱的开口。
“何参见过程将军，多谢程将军的救命之恩，我还能活多长时间？”
武二低了头，不说话。
赵若雪将脑袋撇开，眼中带着不忍与疼痛。
程将军叹了口气，声音默默说道。
“军医说是七日，你放心，我会全城为你招募神医的。”
徐万金闭上眼睛，好像很难理解程将军话中的含义。
徐万金再一次将眼睛睁开，眸色淡定，毫无波澜。
“程将军，这两日的战争，我建议用火攻的方法，咳咳。”
徐万金开口说了一句话，咳嗽了两声，又长长吁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剩下的战争策略，我会让人写好，这几日便全部呈给你。”
“嗯，不要太过劳累，多休息休息。既然你醒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需要什么，尽管派人来赵我。”
程将军点点头，瞬间明白徐万金的意思。
昨日一战，程将军发现狼族的盾牌全部用皮革包好，想来是为了增加盾牌的坚硬度。
采用火攻，倒是个好法子。
程将军起身，沉默转身，又停下步伐，冲着门外的士兵吩咐道。
“这营帐内，再增加几个火炉。库房的燕窝，全部取来，送到何参营帐。”
程将军叹了口气，迅速离开了。
武二看了看徐万金，又看了看赵若雪，两个人含情脉脉的对视着，武二悄无声息退出了房间。
武二走出帐篷，没有停在门口，而是出了军营，来到了武大居住的客舍。
这一路来，武大都隐藏身份，默默追随在徐万金身后，在同城的客舍，随时待命。
一只雪白的信鸽，飞出客舍的窗口，朝着金宝王朝的方向飞去。
武二沮丧坐在凳子上，询问着。
“七日的时间，信鸽能飞到地方吗？”
“定都太远了，不能指望徐尚书了。”
武大摇了摇头，主子没了命，徐尚书不会放过他们二人的，恐怕他和武二都要葬身在边疆了。
武二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切好似如往常一般安静美好。
武二依稀记得，自己在军营外购买物品的时候，听摊贩聊过一个传说。
“我听说边境有一部落，族人擅毒、擅蛊又擅医。”
武二带着期望，看着武大。
以武二的功夫，恐怕还未到达那个部落，就尸骨无存了。
“我去试试，让公子等我回来。”
武大明白武二的意思，拿起长剑转身，身影伴随着声音，一同消失在客舍门口。
营帐内，赵若雪坐在床榻边，将徐万金的双手执起，握在手中。
“我们不从军了，好不好？”
在生死降临的一霎那，赵若雪突然发现，没有什么比生命和健康更重要。
徐万金皱着眉头，微微笑了笑，轻轻晃动着脑袋。
“扶我起来，等我把对敌策略都写下来。我们就离开军队，我带你去看看人世间的繁华。”
徐万金挣扎着，将手臂撑在床榻边，咳嗽了两声，又栽倒在床上。
“好，你先休息休息，恢复些精神，再说。你现在身上没有力气，没有办法执笔。”
赵若雪鼻头一酸，眼泪顺着脸庞滑落，滴在徐万金的手上。
冰冰凉凉的感觉，将徐万金从迷茫中唤醒，自己不能倒下。
自己还没有迎娶赵若雪过门，也没有在父母身边尽孝，金宝王朝的战争还不知胜败。
不，徐万金不希望自己就这么离开。
徐万金在心中告诫自己，打起精神，再试一试。
徐万金身上疼痛，依然挣扎着起身。
眼看着身体与床榻成三十度角，马上就能坐起来了，又体力不支，咚的一声倒了下去。
徐万金有些懊丧的闭上了双眼，赵若雪心中一阵抽痛，语气难得温柔的哄道。
“先不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程将军已经答应替你招募神医。等你好些，战争结束了，我们去南部的小城。听说那里四季如春，山清水秀，天空蔚蓝，花草馨香。”
徐万金闭着眼睛，脑海里仿佛突然浮现碧草如茵的美丽景象。
徐万金听着赵若雪的絮叨，身上力气好似流失一光，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赵若雪替徐万金拉好被子，将每个边角都整理平整，然后静静坐在床榻边，一只手轻轻抚摸徐万金的脸庞。
程将军派人送来两个纸包，里面装着昂贵的燕窝。
云朵在天空上方来回飘荡，将日光挡住，天色由明到暗，慢慢变得深沉冷寂。
徐万金昏沉睡了一日，晚间才缓缓转醒。
徐万金将手臂伸出棉被，向赵若雪伸来。
赵若雪明白过来，将脑袋低下，凑近徐万金。
徐万金瞅准时机，手搁置在赵若雪的左侧脸庞，抬起脑袋，偷偷在赵若雪的右侧脸颊亲吻了一下，如蜻蜓点水般，马上离开。
赵若雪羞红了脸，看着徐万金好不容易露出的笑脸，却觉得无可奈何。
徐万金的手慢慢滑落，掉落在床榻上。
赵若雪将徐万金的手，放到被褥里捂好，然后伸出手掐了掐徐万金有些灰黑的脸蛋。
徐万金脑袋在赵若雪的手中蹭了蹭，双眼又轻轻合上。
赵若雪肚子咕噜噜响起，她才意识到自己一日未曾进食，徐万金也足足躺了一日。
“你一日未曾用餐，我给你煮一碗燕窝粥吧。”
徐万金轻轻点了点头，挣扎着坐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金黄色的燕窝在砂锅里面慢慢融化，像是蜂蜜一般，逐渐变得粘稠。
饱满的米粒膨胀开来，在砂锅里面上下翻腾，空气里飘着米粒和燕窝混合的鲜香，让人口水直流。
徐万金坐在床边，看着赵若雪低头认真的熬粥。
爱的人在身边陪伴，好似死亡也没有那么令人恐惧了。
赵若雪在砂锅里面洒了些盐巴，然后盛出，用勺子不断搅拌。
热腾腾的雾气渐渐消散，赵若雪将燕窝粥端到床边，一点一点喂到徐万金嘴里。
吃完粥之后，徐万金身上好像恢复了几分力量。
赵若雪将碗筷收好，徐万金挣扎着下了床。
赵若雪急忙跑过来，扶着徐万金坐到座位上。
然后替他披上披风，将披风前后收拢好，才站到一侧，替他磨着墨。
夜深了，烛火静静燃烧着，噼啪的烛花跳动，好似要烧尽所有的光与热。
营帐外，武二转身回首。
昏黄的烛火，映照着一站一坐的身影。
其中带着的温情，多余的人难以碰触，也无法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