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去岁

待张沐安返回驻地之际,已是酉时三刻。

见他归来,黄莺立刻迎上前,疾步询问:“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娘子都等你很久了,我以为你在外面出事了。”

黄莺一边言谈,一边引领着张沐安迅速赶到前厅。

“遇到了一点意外……”张沐安简略解释了缘由。

“金吾卫都惊动了?”黄莺见已抵达前厅,便从张沐安手中接过采购的货物:“娘子在看帐,你和她解释一下吧。”

……

傍晚时分的前厅被金色的夕阳沐浴着,洒在周安安那张秀美的脸庞上,张沐安方才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看她的长相。

肤白细腻,眼神明澈有神,眉毛清秀,鼻梁高挺,乌黑柔顺的秀发披于肩上。如果让还在现代的他,设想一位美丽的古代女子,无疑是周安安这般吧。

此时她正端坐在侧面的木桌前,左手紧握着一张写满了文字的纸张,全神贯注地阅读,右手握着一支毛笔,却久未落笔。旁边还有几本敞开的书籍,张沐安远远望去,应为账簿之类。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脚步太轻,抑或周安安过于投入。张沐安于桌前驻足数息,周安安却全无反应。

“咳~”张沐安轻声咳了一下。

周安安闻声手微颤,抬起眼帘,看向站在面前的周安安。

“今日遭遇何种状况,详细讲一下吧。”

并未预料中的怒火,亦非预料中的冷漠。

“今日……”张沐安将今日所经历之事再次述说一番,然而仍刻意隐瞒了黑衣男子招式的事情。

周安安静静倾听张沐安今日的历程,内心揣度诸多细节,手指在桌上微微敲击,眉头时而轻皱,时而舒展。

“你运气很好,往日金吾卫可不会如此轻易敷衍……”周安安随即补充道:“现今恰逢年末,事情自然越少越好。案件若闹得太大,京兆府与长安万年二县过几日面上恐难堪。”

“这年岁,谁也不敢扫了圣人的兴致。”

“再者,你做的对……”

……

除夕去岁,长安的宵禁却没有取消。

从黄莺口中得知,唯在上元夜那三日长安才取消宵禁。圣人亲临花萼相辉楼,与民同乐,通宵达旦。

届时无数花灯璀璨得足以令长安如同白昼,富户贵胄都会争妍斗艳,展示自家之华灯,比拼谁家的花灯华丽。

舞者、杂耍之人将布满长安街头巷尾,新词美句随处可闻。

听说那时候,护城河中流淌的皆是美酒。

最后一条张沐安自然并不相信,而其他种种,黄莺说她也是第一次来长安,也都是听说的,

而今晚,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张沐安依旧待在自己的屋里,吃过晚饭,喝了一碗自己打的酒,看着窗外的繁星点点。

唐朝什么都好,唯有夜间乏味无比,一点娱乐项目都没有。或者说那些娱乐项目,远不是现在的他能接触的。

还是就此洗洗睡吧……

~~

长安,普宁坊,英国公府。

红袍青年褪去身上的铁甲,交于身旁两名侍者。

“郎君,阿郎让您回来后前往书房一趟。”见青年已卸甲,管家出言提醒。

“嗯……”青年颔首回应,转身就要前往书房。

“郎君……”管家见此情景,忧虑道:“阿郎这几日因为圣人的事情较为烦心,前往西北一事,要不待明年上元之后再行商议吧……”

青年回头瞥了管家一眼:“按照约定,冬至之际我便应该离京。”

说罢径直离开房间,独留下老管家叹息不已。

~~

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夜幕降临,英国公府书房四角的油灯已然点亮。

巨大的书架上满满的陈列着兵书战策,左侧墙壁亦挂着两把冷厉锋利的宝剑,右侧挂着巨幅的大唐疆域图。

本朝英国公李承恩居坐于书桌主位,倾听面前之人向自己禀报。

“如今昆仑派的《寒冰诀》失窃,昆仑掌门林欲静令其门徒下山寻觅,恐又将掀起一场江湖波澜,造成腥风血雨。”禀报之人相貌文雅,书卷气息盎然。

“主要是失去昆仑屏障,恶人谷往来中原更为便利。”李承恩起身走近房间疆域图,指着八荒之一小遥峰的位置道:“这《寒冰诀》,恐怕也是恶人谷之人所盗。”

“尽管如此,但我们并无实据,历经开元之役,恐我等再难进入恶人谷……”

正在此刻,红袍青年步入书房。

“将军……朱参军……”青年出声禀告,语气中有着些许疏离。他原以为仅有李承恩在场,未料朱剑秋朱参军亦在场。

“哦,无衣来了!”李承恩见到来者,阴郁神色稍显开朗,指着书法侧面的座椅示意道:“来,先坐下!”

朱剑秋见到李无衣,则是微笑的点头问好。

李无衣没有坐下,依旧拱手开口:“不打扰将军与参军议事,方闻将军找我,不知何事?”

“不是什么急事,你先坐下!”李承恩见状,语气已有些不耐。

“若无急事,将军容我先告退,丑时我还需前往换防巡查。”李无衣依旧低头拱手。

李承恩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伸手指着李无衣,仿佛今天一天的愤怒都要爆发出来:“今天去岁,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正是由于去岁,所以巡防才是重中之重。请允许属下先行告退!”

李无衣对李承恩的盛怒恍若罔闻,缓退两步,挺直身躯大步离开。

“你!”

“哎哎哎!”朱剑秋见状立马站了起来,按住了将要暴怒的李承恩:“你和小孩子较什么劲!这个年龄的小孩哪个不叛逆?”

李承恩仿佛想到了什么,无奈叹息,重新坐回座椅之上。

“他这脾气不知道随我,还是随他母亲。”

“谁让你当年舍弃他们母子,人家不远万里来寻你,竟还遭你疑心,被当作骗子轰了出去。”朱剑秋知道他这个老朋友过去的不良习性,开口调笑道:“这便是因果轮回,你自认倒霉吧。”

李承恩揉了揉自己多年征战,被风霜摧残的脸,无奈说道:“他原本今年就要去苍云,却被我强行延期半年。”

“前往苍云又有何不好,都是为大唐效力。”对于此番言论,朱剑秋却不屑一顾:“如今圣人偏爱神策,忽视天策,镇守边陲反而胜过在长安承受夹缝之苦”

“唉……”

“待到来年上元,我便让他前往西北,吾等也尽快回归洛阳。”

~~

“郎君,你这是……”

管家见李无衣去而复返,抓起外袍俨然即刻动身的模样,急忙发问询问道。

“我去京兆府大狱一趟,今日有个罪犯我很在意。”

““然而今日乃去岁,大郎曾言待他晚些与你一起用膳……”管家略显慌张,又出声劝说:“现在已经戌时,一会儿就要宵禁了。”

“如此,那我便不回来了,就在京兆府度过去岁罢!”

“……”

每日亥时,长安城的各个坊门准时就会关闭,关闭前将敲击暮鼓八百次,鼓声之后若再次现身街头,将直接押送至京兆府,遭受笞刑二十。

此时距离亥时还剩两刻,虽然街旁酒肆仍有胡姬在轻歌曼舞,但街上的人们却不自觉的加快了归家的步伐。诸多摊位已经开始收摊,临街商铺也准备闭上门板。日间喧嚣热闹的街道,在一声声暮鼓的催促之下迅速沉寂下来。

李无衣快步走在长安大街之上,普宁坊在长安城西北隅,而京兆府所在的光德坊于其东南侧。他需穿越四个坊区,还要穿过西市才能到达。

街头行人往来熙攘,而李无衣脑中所思所想皆是下午那位黑衣人。根据周围人所言,那个黑衣人只出了一剑,但是身上却留下了三个伤口。且每道伤口仅为皮外伤,未曾深及肌肉半分。待大汉被送至京兆府时,伤口居然已经愈合。

由此可见其剑术非凡,势必将是某门某派的得意弟子所为……究竟是何方门派?

“嗯?那是什么?”

李无衣边想边行,不慎竟走过了京兆府,刚想转头往回走,却发现前方夜幕笼罩下的寺塔中段,似有一个更深色的黑点。

“那是西明寺……”

眨眼后,李无衣刚想再定睛细看,黑点却已经消失不见。

“……眼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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