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渐渐炎热，那张脸又被火烧过，面目令人作呕，四周燃烧的艾叶灰烬纷飞，仔细看竟然大半是叮食腐肉的虫子。
这几日因为频繁往来查验的官吏，棺材一直大开。
若是寻常，早该撒上防腐的香料，裹上布帛，撒钱钉棺才是。
苏阳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有一面之缘的人，样子总是记不仔细，但大致轮廓还是和记忆中一致的。
“唉……”旁边一名抬棺的少年叹了一口气，面带忧伤。
“这是怎么了，好人不长命啊……”
苏阳看向他：“你也认识华神医？”
“这是自然，华神医妙手回春，是沐夫人花了好大功夫亲自请来的客卿，饶是我这等下人，也得了他许多好处呢。”
那少年耷拉着脑袋，如丧考妣，对着苏阳翻了翻白眼。
紧接着，像是为了缅怀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墨绿色雕纹鼻烟壶，放在近前使劲地嗅了一下。
旋即面色如痴如醉。
苏阳看得那壶中烟雾古怪，有意无意地拉开了距离。
举止虽然诡异，但这少年的话，不似有假，想必平日和这老头十分熟悉。
如此看来，他大抵是真的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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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王红薯都不见了踪影。
听说三十二夫人这几日梦魇的毛病又加重了，她无奈只能贴身伺候，不敢远离。
“三十二夫人，似乎名叫赵梦仙……”
苏阳想了想，自入府以来，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位末位夫人，只是时常听王红薯提起。
话说话来，宁国侯的夫人太多了，前几位大家都还记得长相样貌，再后来众人竟渐渐的木了。
以至于前几日周瑞询问王红薯时，竟也不记得赵梦仙的长相。
“夫人体弱，又不受人待见，只有我一个婢女。”
“不过她人不错，对我也是极好。”
王红薯时常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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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天的安稳日子，苏阳一心修炼。
马三告假许久未归，周瑞也并未生疑。
起初苏阳还担心会有人前来搜查，遂将那两人悄悄转移到了二层的宝库之中。
宝库的门皆是特制，钥匙原在马三身上，此刻自然在苏阳这里。
不过令苏阳意外的是，周瑞只是派了几波人前去查验了一番，并未派人替了马三的位置。
进府的宝物都摆在一楼，只等他回来处理。
苏阳冷冷一笑：“看来这马三，平日里没少孝敬姓周的银子啊。。”
如此，倒要谢谢他，给自己省了不少麻烦。
唔，回头得再给他撒点虎鞭酒……
青蓝之气绕行一周，苏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乙木长春功》虽然也暂时修到了顶处，但这些日子，对身法的掌控，又上了一层。
软剑绕腰而行，一时刺出，映照白日郎朗，那光面之上，倒刻出一个清朗少年的脸来。
“柔水剑法…”
苏阳看着剑，回想着尤婧卿的话。
寒水殿是大夏王朝明文定罪的邪门叛逆，但据她所言，朝中仍有不少贵人，出自此门。
只是不再以寒水弟子自居罢了。
马三得到他，也是不敢轻易示人，不然以他的性格，早卖掉换酒了。
“此术日后怕是不能轻易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若是被当成叛逆，那可惨了。”
剑法虽然精妙，但却怀之有罪。
或许，苏阳心想，自己应该再学几门杀敌的招式。
晚饭的时辰到了。
苏阳是不需要去领那些吃食的，但为了不惹人注意，他还是照旧混进了人群之中。
嘈杂的声音如潮水，忽然听见一嗓子呵斥声，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红烧肉五文一勺，你若没钱，只管吃那些干粮去！莫要杵在这里碍眼！”
是那周福的声音，听上去颇有些不耐烦。
他在自己特地搭建的美食帐篷前，兜售着自己的“美食”。
【渣油碎包】，【麻辣鱼鳞】，【红烧槽头肉】、【清蒸牡丹皮】……
虽说都是黑暗料理，但好在有些荤腥，尤其是那红烧槽头肉，裹了足足的料子，有些之前富贵人家，不分五谷，是分不清好坏的。
人群散开些，烟雾腾挪。
又是一壶热茶沏成。
【雨后石楠】！
周福的身边站着一个高出他两个头的壮汉，短褂灰裤，正立于身后。
“像是个练家子，不过应该还没有入品……”
看他神态举止，似是和周福十分相熟。
这几日，像是这样子的争吵，总是有的。
周福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管事，难免有人不服他，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苏阳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若非那个灰衣男子，自己断然不会看上一眼。
不过那取菜的勺子实在是太小了，想来就是这些糊烂的吃食，他也要在上面赚取足量的银子来。
奸商，实在是奸商……
啪！
苏阳正腹诽，清脆的掌声响起。
隔得远，人又多，苏阳只听到周福阴阳怪气地声音。
“呸！你不过只是一个买进来的丫鬟，连三等家丁都不是，竟敢骂我。”
“今日非扒了你这身皮，好让你知道我周大爷的厉害。”
周福一脚将安坐的太师椅踹翻，霎时间激起一阵烟尘，有意做一番动静，生出些威风。
周围一众下人闻之而色变。
“唉……她可惨了。”
“谁说不是呢，十夫人失踪，几个年长的婢女都只做做样子，偏偏将她丢进地牢实实地拷打了一番。”
“是个硬骨头哩！”
“还有啊……据说她本也是富家出身，也是见惯金银的，没想到如今竟然落得如此。”
“也是她胆大，竟敢为了一块肉，啐那恶人。”
“嘘！小声点，她在劫难逃，你也不要命啦？”
“那身后站着的，据说可是【力士】，拍碎你的头就和拍西瓜一样。”
耳边叽叽喳喳地议论，苏阳皆是听见。
因为尤婧卿？
尤婧卿，便是十夫人，十夫人的侍女，有一人，似乎和自己有过几面之缘。
“是那个女孩？”
苏阳抬头看去，清瘦的面庞，如今已毫无血色。
只是那强撑的眼神，倒是和她主子十分相像。
齐紫薇。
“周大人……”
周福正准备将其收拾一番，忽然听得声音，转头看来。
眼中出现的少年，正缓步而至。
“我是北库作活的小子，马三掌事手下的。”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在他们看来，苏阳似乎是有意出头。
不过这小子不过和自己这群人一样，是买来的奴才。
他又有什么本事，敢上来和盛怒的周福说话？
哦？是那人手下的。
周福眼珠子一转，着重地打量了苏阳两眼，脸上的怒气竟然稍稍收缓。
马三平日和他兄长关系不错，自己也收过他不少好处。
“你既是马掌事手下的，也应知道规矩，现如今兀自上前，所为何事？”
苏阳回头看了齐紫薇一眼，只见其已失了当初的娇艳颜色，浑身脏兮兮地，原本俊秀的脸上亦是毫无血色。
“小苏哥，你和马掌事熟，又和大夫人走得近，便帮帮他吧。”
“是啊，来京城的那辆马车里，只有我们几个家住的最近。”
“同乡一场啊！”
脑海中回荡着范杰和李魁刚刚说的话。
他抬眼望着眼前的两双抖大的“鼻孔”，撇了撇嘴。
应付这两人，自然无需大动干戈。
“周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他将周福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半刻钟后。
【百年山参】-1。
周福若无其事地走出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兜售他的黑暗料理。
齐紫薇不过浅笑着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竟然连感谢也说不出口，瘫软在地上。
苏阳转头看了看范杰和李魁一眼。
“你们帮个忙，将他们带到西苑吧。”
范杰和李魁刚刚一切都看在眼里，此刻自然不敢怠慢。
二人将齐紫薇搀着，一路来到西苑。
大树阴凉下，苏阳从怀中取出一些酒肉，又一跃向上，于枝头带下两坛水酿。
咕咚……
来不及感叹苏阳的身手，二人感受着眼前的香气，先是咽下了一口唾沫。
“看在同乡一场，赠你们些吃食，可不敢声张出去。”
“一定，一定！”
二人忙不迭地点头，像是饿疯了的鬼只捡那荤腥啃食。
苏阳见他们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又吩咐二人给齐紫薇喂了些。
“苏大哥，这些东西多少银两，赶明儿我们凑齐了给你。”
范杰吸了吸手指，低着头眼珠子滴溜一转，歪过来看向苏阳，笑问道。
苏阳闻声，与他对视一眼。
仔细地想了一会儿。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