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植物人归来

“医生,医生,你看,你快看呀!”湘北大学附属医院的001号重症监护室里,新来的实习期小护士,一上一下的拉扯着病房里那个年轻值班医生的手臂。

“行了,行了,别晃荡了,眼睛都晃晕了!”值班医生一边抽出自己的手臂,不经意的瞥到一抹白色,下意识的用手背揩了一下油,好在对方情绪波动较大,没有发现这点。

接着马上切换出了自己手机里的直播界面,屏幕里灯光昏暗,乐声靡靡,一条条的字幕来回滚动,变色加粗的内容都是在呼唤超管查房。

“你看,你快看啦,心电图波动的好厉害,屏幕都绿了!”小护士指着电脑说道。

“这是什么心电图,这明明是股市波动图,谁让你动我电脑了,靠,我的长城实业......”值班医生一边手忙脚乱的连续入了好几手,抓紧时间补仓,顺便又重新登录了医院的病理监控系统。

他也没办法去骂这个小护士,毕竟能被安排到全医院最轻松的岗位,到这个001号重症监护室里来混日子的人,家底肯定不一般。

只是他俩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家医院最资深的病人,长期不省人事的植物人,所有医生和护士梦寐以求的看护对象,病床上躺了十年纹丝不动的杨肖同学,就这么全无征兆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而且他一点也没有一般植物人醒来时会出现的虚弱乏力和僵硬感,居然直接走下床,来到了他俩身后,小声的问道。

“你们在看什么呢?”

副院长看着眼前捧着一份麦当基全家桶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的杨肖,实在没办法把他和一个昏迷了10年的植物人划等号。

门外虽然没有分贝感人的喧哗声,但总让人觉有无数只蚊子和苍蝇趴在门上开party,一阵嗡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完全没有医院的样子。

包括那两个被突然苏醒的杨肖吓得昏厥在看护病房的实习医生和护士,副院长也都还没来得及安排医务人员对他们实施救助。

整个医院的氛围,突然就变成了传统农村的村东头大槐树下,一群三姑六婆在此安营扎寨,指点江山的场景。

“听说了吗?超级加护病房的那个病人醒过来了!”

“谁呀?我没来多久,谁醒过来了?醒过来就醒过来吧,有什么不得了的吗?”

“嗨,你是不知道,我在这干了5年了,我刚来的时候,他就躺这里了,而且他的病历,个人资料都是保密的,一般人根本看不到!”

“切,我都干了8年了,资历也没人家深,不过我那会倒是收到些小道消息,听说副院长对病人挺关心的,看年龄差的话,这个病人会不会是副院长的私生子?”

“不应该呀,这个病人姓杨,副院长姓潘,别说姓都不一样,就算是随母姓也不应该呀,不是都说潘杨不结亲吗?”

“你这又是哪跟哪?还潘杨不结亲,你这是从哪个地摊文学上看到的历史知识,大明星潘黄河知道吧,后来落魄了去卖酒了,他老婆就姓杨,你这尽特么扯犊子!”

“对对对,副院长那个人我是了解的,我当初就是跟他一起从西北第一医院过来的过来的,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哪会有什么私生子!”

“闭嘴吧你们,别在这乱嚼舌根子,还敢在背后编排领导,小心给你们穿小鞋,扣你们奖金。”

“别呀,护士长,我们这不是说着玩吗?对了,你在这里呆的久,比副院长还久,你知道那个病人是什么来头?我上次还看到院长去看他,好像很关心的样子,不会是院长的私生孙子吧?”

啪的一声,刚刚说话的这个家伙,狠狠的挨了护士长一记爆栗。

“连院长你都敢编排,你真的是不想干了。”

“行了,你们都别瞎猜了,这个病人叫杨肖,他的爸爸妈妈以前也是我们院的医生。”

“那怎么从来没看过他爸妈来看他,该不会……”刚刚挨了一下,还是没长记性的家伙,又开始口无遮拦。

看到护士长又举起了拳头,这人赶紧捂住自己嘴巴,安静听护士长说话。

“杨肖的父母在10年前一场车祸中去世了,他本人也在车祸现场,当场就昏迷不醒。”可怜天下父母心,护士长叹了一口气,却并没有说出更细节的情况。

比如杨肖的父母当时本来是有机会活命的,但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强行解开安全带护着当时还年幼的杨肖,才会导致车祸后伤势严重,甚至当场死亡。

“那他怎么会昏迷10年这么久?”这次提问的是一个平时比较乖巧的小护士,她之前当班的时候,也经常去看护病房里给杨肖换吊瓶,对这个年纪轻轻却遭此厄运的年轻小伙也有着深厚的感情。

“这个,当时医生查过了,没有查出病因,包括专家会诊也进行了许多次,都没有得出一个结果,所以只能这么先放着。”护士长没有说出来的是,杨肖的情况其实很特殊。

车祸现场一共有三个人,他的父母都当场死亡,可他却毫发无伤,只是昏迷罢了。

医生都以为会是很正常的应激反应,却没想到用尽了各种高科技检测器材,ct照脑,拍x光片,都没有找到一点点可能产生病因的地方。

但是病人本身的情况,却不像普通的植物人那样,需要医生悉心的照顾。

因为杨肖整个人像是陷入了冬眠一般,身体的各种新陈代谢和器官机能都被降低到一个非常非常低的指数,甚至只需要一天吊几瓶葡萄水,就能保持生命迹象,一直维持下去。

更厉害的是,正常人如果一段时间不吃不喝的话,体内的器官会衰竭,包括肠道也会打结,而且胃液的分泌也不会停止,会导致胃黏膜被腐蚀穿透,产生严重的后遗症。

所以那些想要靠绝食来减肥的同学,其实和慢性自杀没两样。

原本照顾一个植物人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精力来保障,病人的生命迹象才可以延续。

可是杨肖完全不需要,感觉就像变成那种被包裹在煤炭里几千万年的远古青蛙一样,整个身体包括器官,都在不停的催眠自己,然后陷入沉睡状态,最后以极低的消耗,保持生命状态的延续。

而且病人并没有显现出脑死亡的迹象,所以脑电波依然活跃是在医生的预料中的。

可是之后经过更加精密的仪器检测,发现杨肖的脑电波的活跃程度,至少是正常人类的三倍。

一般这种情况其实意味着某种程度的脑组织病变,病理性遗传,甚至是癫痫,但是在专家的多次检测中,并没有发现病人有相关的病症,反而是无比健康。

当然这也意味着,病人也许可以清楚的感知,自己身体旁侧发生的所有事情,只是没办法用身体做出回应罢了。

就好像一个只是喝醉酒便被举行了葬礼,之后还被活埋的人,清楚听到外面的宾客的感慨和亲朋的哭泣,自己却只能在棺材里不停的抓挠盖板,试图逃脱生天。

现实中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可能还有机会像《杀死比尔》的女主一样,一拳又一拳,打破棺材板;要不就干脆痛痛快快死去,省得活受罪。

可躺在病床上的杨肖,却完全没有选择,只能待在用自己身躯打造的牢笼里,接受一场永远不知道刑期的牢狱之灾。

护士长其实知道杨肖的情况,但是院长和副院长都下达过指令,不准向他人透露杨肖的真实病况,只是把杨肖安排进的医院最好的那间独立病房。

“好了,不要再讨论病人的事了,而且人家现在好了,也不能叫病人了,再让我看到谁脱离岗位,跑到这里扯闲篇,我就给你找点事做,比如多安排几个夜班……”护士长话还没说完,几个之前围过来听故事看热闹的年轻小护士,马上不见踪影。

听着门外的议论声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副院长额头的皱纹才稍微有些舒缓。

可是看着眼前一点都不像病人的这个家伙,昏迷了整整10年,结果醒过来就在自己面前大吃特吃这些垃圾食品。

老实说,要不是这家伙闯进来的时候,在副院长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当场一招霸王卸甲,展现了自己健壮的身躯,然后来了几百个俯卧撑和上下蹲。

否则,作为一个执业医师,有着几十年的临床诊断经验,是断然不会让对方现在能够吃到小米粥以外的任何食物。

本来副院长还想说点什么,电话突然响了,一看是院长的来电,他马上拿起手机。

“小潘,我听说小杨的孩子醒了,是真的吗?”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不像所表达的内容那么平静,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是的老师,杨肖他醒了,现在在我办公室,我刚才给他检查过了,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潘副院长很清楚对面院长为什么会如此失态。

院长口中的小杨,就是杨肖的父亲,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当年曾经和潘副院长一起在当时还是大学教授的院长手下读博,但是和所有的狗血剧一样,因为杨肖的母亲,一对挚友当场决裂,之后各分东西。

潘副院长通过家人的关系去了西北第一医院,小杨则跟着教授进了湘北附属医院实习,整整十二年,两人都没再见面。

直到10年前,潘副院长从其他同学处得知小杨的死讯,同样也知道了杨肖妈妈一起在车祸中丧生的噩耗,一时间也是悲痛欲绝。

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一个是他最爱的人,同时失去他们,潘副院长心里怎会好受。

最后为了照顾他俩唯一存活的孩子杨肖,他放弃了西北医院优渥的条件和副院长的职位。

毅然决然回到湘北大学附属医院,从一个小小的副科长做起,整整10年,最终凭自己的能力做到了副院长的位置。

“那好吧,我知道情况了,你要好好照顾他,我这边还有个会,明天一早,尽快回来。”院长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修整了一下情绪,慢慢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潘副院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便挂了电话,然后看向眼前刚刚吃饱喝足的杨肖。

“潘叔,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杨肖揉了揉吃得有些发撑的肚皮,有点心虚的躲避着对面灼灼的目光。

他总不能告诉对面这位,一看就很严肃认真的潘副院长。

自己其实一直在做梦,而且在梦里当了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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