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早上起来只抓了一把巧克力放嘴里嚼，捧起琴谱就冲出家门。
毕竟是人生第一次乐器考级。
正值安城的寒假，初春未至，也不至于凛冽。响晴的新阳融融地照在面上，竟有几分轻解罗裳的欲望，想好好迎接着干净清明的晨光。
可今日的叶筱丹却没有兴致，小姑娘绕过住宅楼，匆匆忙忙朝welldid琴行赶去，倒不是紧张考试，满脑子都在盘算等一下先迈哪只脚进门，还挺没心没肺的。
抬头看见大门紧闭，一个白发老爷爷站在前面。叶筱丹估摸着自己来早了，还要在门外等一阵。也不心急，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养精蓄锐。
“小朋友，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丹忍住吐槽的心思，想着您老人家不也在门口站了半天。
逆着光抬头看向出声询问的老爷爷，“啊……我，我只是在这里，看风景。”这回答丹自己都觉得不真心。
“呵呵，有趣。”老人也坐在旁边台阶上，一老一少，就这么面朝静默的灌木丛发呆。委实没有什么好看的，一无虫鸣，二无鸟叫，只有树影斑驳称得上雅致。
枯坐了近十分钟，老人又打破寂静：“你不觉得可以用音乐来表达此情此景吗？”
丹被这突如其来的通感唬住了，一时语塞，心里腹捧着：“拜托老爷爷，语文阅读理解都不带这样考的！”
老人自顾自地说下去，“虽然万物无声，可心里的声音不自觉就融进光影里”，老爷子甚至还旁若无人地哼起来，片刻后又道：“不错，有几分印象派的味道，感知无穷~~~”
“您这话说得和银一一模一样……”丹心里叹息着，怎么走到哪里都会遇见这样的乐痴。
老人因小女孩的话小小停顿了一下，“那你为何会在这里陪我枯坐？”
丹双臂撑在后方，脸微微仰起，恰逢一阵无声的风动。小姑娘眯着眼睛，轻而清的声音说着，“只是，欢喜这种物予我的无限悠长吧……”
老人看上去很满意她的作答，爽朗的放生笑了几声，叶筱丹嘴角也不由上扬。
二人欣喜，独一无二的欣喜，默契般共同发现了这片刻无人搅扰的清净时光，高山流水觅得。
真是的，好像又到早了。
银一从大学校舍赶来well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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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担心着今天孩子们的考级，却发现冬日的太阳也不过堪堪升上树梢，不由为自己错失晨间酣眠而叹惋。
不曾想有的人比他起得还早，哦不对，还是两个性情中人。
“叶筱丹，到这么早就是来欣赏院子的？”
银一放松地走过来，正准备蹂躏小女孩的头，转眼看清了旁边的老者，顿了一下，立刻严肃站直，面色郑重：
“m.”年轻人作出谦卑的姿态，不似往常恣意轻脱，取而代之的是真心地敬意。
老人也缓缓起身，拍了拍银一的肩，面容和蔼地笑着说，“小一啊，你教出来了不错的孩子呢！”
“哪里，是老师过誉了，弟子受之有愧。”
丹后知后觉地站起来，还有点没弄清楚现场状况。
银一也想起来小姑娘，认真地介绍着，“老师，这是弟子的学生之一。”又转身满脸自豪地对丹解释着，“王崇仁先生，我的大学音乐导师。”
“嗯……您，您好。”毕竟是初生牛犊，小姑娘自然不识音乐界的大牛，但看着银一这么自豪的样子，年少如丹，她隐约感知到这个陌生老爷爷不是一般人，开始重新端详起方才和她静坐的老者。
“这个孩子是不是你之前提到过的，易，苇杭？很有感性天赋啊，孺子可教。”丹诧异瞥着银一，她竟不配拥有姓名！
“啊，不是的，那个孩子是学小提琴的。这个是叶筱丹，学的是钢琴，不过他们两个是好朋友。”银一努力忽视来自斜下方的灼灼目光解释道。
“王教授好，您今天是来当评委的吗？”王老爷子很喜欢小姑娘的心直口快，“是的，不过我不是给你打分的人，我的主修还是小提琴，我的太太很喜欢钢琴，有机会介绍她给你认识。”
“太太？”丹还没有反应过来。
银一像是想起了什么，捶了一下手，“啊，不用了！这个孩子正在孙师母的学校上小学呢！”
“孙，淑，萍校长奶奶？”丹瞬间记起那个让她会写《笠翁对韵》的慈祥老太太，没想到居然是银一大学导师的爱人。这么算下来，tury小学当年还是王老爷子投资建成的。
“呜啊~~~”丹这才对眼前人的敬意固化。
“没想到我和这个小姑娘还挺有缘的！”王老爷子看着几乎目瞪口呆的丹，贴心补刀道，“等下考级要加油啊，孩子。虽然我不是钢琴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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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主考官，但也是会在旁边提意见的。”
银一找出钥匙，三人进入。
一切都很正常地进行着。
音阶和琵琶音在银一的迫挟之下，丹已经做到肌肉记忆，甚至思绪跟不上指端飞舞。面对着琴身，评委都在斜后方，眼不见倒也没有什么紧张之说。
可之后的曲目不容小觑……
其实相比咏叹调一类，帕杜亚纳舞曲会更上手。
可人菜心大的丹就是固执地挑了前者，还记得那是一个初冬的午夜：丹和花躺在刚刚来地暖的木地板上，漫漫地望着天花板，小音箱轮流播放着考级的曲目，轻而悠扬的旋律像固态的四季流过两个孩子耳畔。
听罢两首主考曲，难易立现，易苇杭正欲张口，微微侧头，就看见小姑娘五官的轮廓，和眼角似有似无的水光，哈，有的人不需要再多做权衡，本心的选择谁能变更呢？外物之因从来不是她要学弹琴的初衷。
丹永远不会忘记，忘记初听那乐声的感觉，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宛然就是一段哀婉伤殇的叹息。是啊，支撑丹终年如一日枯燥的缘由一直都是音乐本身的魅力，被尘封在五线谱间的韵律震动过耳膜回荡在心间，百次不厌。
再次抬腕，叶筱丹目光一片清明，甚至浸染着淡淡郁色。
咏叹啊，咏叹吧！就让咏叹之声自我指尖飞舞，纠缠不止死方休。
一曲终了，余韵不绝。
评委老师有些听觉审美疲劳了，终于见到一个不选太大众的考生，又能听出技艺不俗，没有犹豫，很确定的优秀通过。
丹也是松了一口气，像不远处一直揪神的银一挑了挑眉，意思“我说的什么，谱子背下来了吧！”，尹老师笑着翻了个白眼。
马上出展演室的时候，又听得我们王崇仁老先生不轻不重的补充着，“孩子，希望以后能听见色彩被你奏响……”小姑娘不由想起叮嘱她学些诗韵的孙淑萍校长。真是的，这两个夫妻连说话都一个味道。
再次走出门廊，丹心里无限安然。
光束角度已然抬升，照在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小男孩，眉眼温柔。
易苇杭啊，我是不是又向你靠近了呢？
抱着琴谱，叶筱丹跨越浮尘接近那个静候的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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