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国公府众人重回望月亭。

筵席已是羹冷酒凉,不见丝竹管弦之声。

然此刻,大家已无心吃喝享乐。

仙人、修仙、法术。

与仙有关的一切,历来隐秘而缥缈,令人无限遐想与向往。

今夜所发生的事,震撼了所有人的认知。

大家处于惊奇、兴奋、激动之中,当然,也免不了有些人后悔,没有慧眼识珠,早早与姜成交好,后悔中又掺杂几分妒忌,毕竟,谁能料到,姜成那个天煞孤星会有仙缘,会被仙人收徒去学仙术,得国师看重。

众人七嘴八舌闹哄哄的。

片刻间,姜成已由天煞孤星,变成了天福贵人。

好坏全凭一张嘴。

只是黄玉没想到火会烧到她身上,当她把那瓶丹药递给老太太时,二伯母贺氏突然看了她一眼,出声笑道:“哟,咱们家的凤凰儿,仙人竟看不中,枉费国公爷和老太太眼珠子似的宝贝……”

“你闭嘴。”老太太坐在上首,脸一沉,立即喝斥道。

“我又没说错,一样的凡人俗胎,只十六娘不同,也偏心太过了。”贺氏轻声嘀咕,她仗着是老太太的内侄女,胆子大,性格泼辣好强,府里妯娌五个,她在公婆面前历来最得脸。

顺风顺水惯了,唯一的不平,便是她连生四子后,得了个小女儿十五娘,竟比不上五房的十六娘黄玉,国公爷和老太太偏疼十六娘,堂姐妹俩只差一个月,待遇天差地别。

什么衔玉而降。

她有怀疑过,黄玉那块玉牌,是五弟妹黄美仪生不出儿子,特意弄出来个祥瑞。

老太太冷笑道:“我确实不该偏心你,让你胆子越来越大,连我的话也敢驳,明儿开始,好好在你院子里禁足。”

“……”贺氏立时噎住,不敢再吱声。

没一会儿,亲自去送黄国师的国公爷回来了,走进亭子里,对他们挥了挥手,“都散了,今晚发生的事多,各房回去都早点睡。”

说完,就让他们全都退下了。

黄玉跟着阿娘一道出去,走在最后,不料下了山,在二房院落与五房住所的分岔路口,二伯母似特意在等她们,见到她们母女俩走近,先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阴阳怪气道:“我早晚有一天会揭穿你们的装神弄鬼。”

“蠢货。”

黄美仪冷冷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抱起女儿黄玉离开。

贺氏突然被骂,错愕不已,对上五弟妹仿佛要吃1人的眼神,吓了一大跳,等回过神来,五弟妹已走远,待要追上去,又害怕真闹大了,她的禁足要解禁,会遥遥无期。

不由气得肝痛。

黄玉乖巧地待在阿娘怀里。

她看出来,阿娘的心情很不好,早在二伯母说出那句凡人俗胎时,她就注意到阿娘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极苍白,想了下,她附在阿娘耳畔,悄声道:“阿娘放心,我有修仙资质。”

黄美仪愣了下,脚下的步子都不知不觉慢了下来,“真的?”

黄玉重重地点头。

肉眼可见的,阿娘脸上的郁气褪得一干二净,眼里重新放出光彩,高兴过后,神情复杂地望着黄玉,她知道女儿早慧,看着女儿的眼睛,极郑重道:“玉儿,有资质,有一种活法,没有资质,也有一种活法,但阿娘还是希望你有。”

“玉牌那么不凡,一定有的。”

黄玉强调道,玉牌是最有力的证明,阿娘曾亲眼目睹玉牌飞起来,帮她砸晕姜五郎君。

黄玉伸手摸了摸胸口没有动静的玉牌。

国师离开后,玉牌曾声音虚弱地交待她两句话:一是青年道士探测时,它帮她遮掩了体质,二是它今晚灵力耗尽,要昏睡一阵子,叮嘱她一定要记得给它晒月光。

半夜时分,黄玉等到阿娘睡着了,才偷偷爬起来去给玉牌晒月光。

今晚在睡觉前,丫头婆子都让她给遣了出去,不用守夜,黄玉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自从玉牌说,它喜欢在高处晒月光,离月亮更近,才能更好地吸收月华之力,她就让人在正房后面架了副长梯,方便她偶尔能上去屋顶一起陪玉牌晒月光。

平时玉牌都是避开人自己飞上去。

今晚玉牌灵力耗尽,昏睡过去,只能由她亲自把它送上屋顶。

八月十五,明月高悬。

天穹高远,月华如水。

黄玉拿出玉牌。

玉牌呈长方形,明黄色的玉质通体温润,约一寸半长,一寸宽,不到半寸厚,正面布满许多细细的七色纹,如同镌刻般通畅自然,黄玉一直没数清楚过,但玉牌曾告诉她,共计有一百零八条纹。

问它为什么是一百零八条,它又不知道了。

她曾怀疑过玉牌脑子有毛病,如果它有脑子这个东西的话,记忆残缺不全。

背面写着一行字:上善若水。

黄玉在月光下盯了半晌,依旧没看出来玉牌如何吸收月华之力,她打算把它放到瓦片上,然后下去睡觉,她总觉得祖父送完国师回来,说的那句今晚早点睡。

另有深意。

况且,她明日还要早起,上来拿回玉牌。

玉牌灵力耗尽,按之前的推测,要它能自动飞起来,估计要晒上十天的月光,还必须是满月。

算下来,至少需要小半年时间。

“这就是你那块胞衣所携的玉牌?你把它放在这儿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黄玉吓了一跳,猛然抬头,才发现,黄国师踩着祥云出现在她面前,不由惊圆了眼瞪向对方,“您怎么来了?”

话一出口,黄玉不由立即联想到,祖父严令他们今晚早睡,是不是因为黄国师要来,脱口反问道:“那国师来这儿做什么?”

“我呀,来履行国师的责任。”黄国师挥了下手中的拂尘,从祥云上下来,信步踏到瓦片上,黄玉才看清楚那朵祥云是个飞行器物,不是真的祥云,只见黄国师挥了下手,那朵祥云被收了起来。

“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是不是玉牌告诉你些什么了?”黄国师在黄玉一侧坐下,语气中满是笃定。

黄玉不予回应,只道:“好奇,您也不会告诉我。”

她到这个世界五年,在今晚之前,有关修仙界的消息,她在玉牌那儿听得最多,阿娘那儿只是零星,其余人那儿,她从未听到过修仙的消息。

这说明,这个凡人界,知道修仙知识的人并不多。

而这其中,只怕有眼前这位国师的功劳。

玉牌明确告诉过她,黄国师是位有修为的修仙者,哪怕是最低境界的练气期,在这个凡人界,也是无敌的存在。

她三岁开始跟着祖父认识这个世界的文字,国公府的藏书,也没有关于修仙的正统信息,她所处的皇朝,皇族姓黄,以姓为朝代名称,黄朝延续到今已逾八百年。

当初黄玉听说时,惊讶不已。

前世历史中的封建王朝,国祚最长的大周,也不过八百年。

她如今所处的这个黄朝,延续至今,风调雨顺,政通人和,民生康乐,没有一点要败亡的迹象,按照三百年王朝周期规律,这个黄朝的国祚,就是个最大的BUG,黄玉自从知道有修仙界,可以修仙,就直觉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并且,至关重要。

“你好奇,也等着,你六岁以后,过了鲤鱼门,若有缘,我可以都告诉你……”等等,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万道金丝从天而降,顿时失了语。

丝丝缕缕垂下,黄国师不信,伸手揉了揉眼睛,依旧还在,从天穹喷薄而下,如金线雨丝,竟是真的。

帝流浆。

七月十五庚申夜才有的月之精华,竟然在今夜出现。

他在凡间度过三十年,头一回碰到,他筑基有望,仙途有望,那颗早已沉寂熄灭的长生之心,如烈火般熊熊燃烧了起来。

万千念头转瞬间。

“咦,怎么突然下雨了?”

黄国师听到黄玉这话,失态得差点兜头从屋顶栽下去。

“这是帝流浆,吃一点对你有莫大的好处。”黄国师费劲才接到一滴,吸收入喉浑身通畅,立即身轻百倍,却不敢多吸,一边掏出白玉瓶,准备捕捉一些进玉瓶,一边去看黄玉,要是她接不到,他等会儿给她一滴。

怎么说,也是黄家后辈。

能一起遇到帝流浆,算是一种缘分。

一回头,却发现,黄玉周身落下的帝流浆格外多,其中有数道金丝正落在她嘴边,可不就是下雨。

黄国师看得瞠目结舌,面容扭曲。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天爷喂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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