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两方人马和路指挥以及相关人等,都汇聚在刑部的大堂,等着问清真相。

坚称自己是真凶的男子还是个清白良民,并不是安国公府上的奴仆,而是城郊的耕读人家。

他坚称这是一场误会,隔得老远他看见有人殴打他的表兄,于是扑了过来意欲给表兄助阵,然后不小心误伤御史公子。

此人再次诚恳道歉,“虽然是我看错了,但毕竟也打了人,我认打也认罚,只求大人不要误会谢大公子,让他蒙受不白之冤。”说完深深鞠躬

谢长安身上缠着绷带,时不时咳嗽,有气无力说,“没关系,都是机缘巧合,也怪我当时站的位置不对,这才让人误会。事已至此,只求大人秉公执法按律行事,不要让有心人蒙蔽大人视听。”他说完又虚弱咳嗽,奴仆见状,连忙搀扶着他。

路指挥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对他提到的有心人压根没理会。

刑部尚书反而去看了路指挥一眼,对方势强,咬死不反口的话,路指挥就成了断案昏庸的昏官,前途无亮。

宗令此刻站了出来,掸了掸衣摆,“既然如此,就传新的证人,他们目睹了这场冲突。”

新的证人?谢大心里一突,在场的难道还有其他人?形势对自己不利啊。

沈知澜在侧间听到传唤便要动身上堂,此刻沈葵拉住了他,“不行,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之前不是说好让我去吗?万一得罪了长公主怎么办?”

“越是因为这个,我越是要去,我上堂她还能有些顾忌,单独进去她更没了忌惮。”沈葵反手握住他的手,“事情是我们一起瞧见的,公堂也要一起上。”

沈知澜心头泛暖,就跟沈葵一起上了正堂。

二人的出现引起一阵小小惊呼,没想到这次的证人年纪竟然这么小。刑部尚书也是微微皱眉。

这时,宗令站起身来,悄然站在二人背后,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别怕,你们只需要实话实话即可。”

“大人,我们也不怕。”沈葵主动拱手,站定后开始讲起当日经历,并且还拿出戏票作为佐证。

沈知澜记性好,沈葵也不差,两人你一言我一句,重现了当日的争吵,争吵的最后就是谢公子奔下马车,挥拳打人。

沈葵更促狭些,连谢公子的“我爹谁谁谁”的台词也模仿了出来,让所有人目光都汇聚到谢公子脸上。

谢公子脸色时白时红,眼珠瞪起,急了:““你胡说!我当时只是站在旁边劝诫,完全没有动手,对方到底花了多少银子,请你来诬陷我?”

“肃静!”尚书一拍惊堂木,“你们双方各执一词,这才传新的人证上前,既然有新人证,自然是采纳他的说法。”

“可是大人,他们还是小小幼童,没准是人小眼花,看错了记错了呢?”那个定罪的人争辩道,“岂能取信于人?”

听审者不免把目光放到两位半大孩子身上,的确不能排除掉这种可能性

沈葵咬唇:“我们看见了就是看见了,连你的衣服纹样都能说清,有什么编的必要?”

“那衣服是今年最流行的纹样,穿出门去,起码有十几l个人跟我穿一样的服饰,仅凭这个哪里能够定罪?况且我当时就站在旁边,被你看清了衣衫纹样,再正常不过。”谢大争论道,“总要有些特殊的证据才行吧?”

沈知澜从后面拉住沈葵,跟他们做口舌之辩无意义,杠精就是三百六十度都能杠,正常人的逻辑打不过他们。

他们要做的,就是拿出无可反驳的证据。

沈知澜见沈葵气的厉害,附耳小声说了几l句,沈葵登时眼前一亮,得意洋洋。

沈葵先对着定罪的人说,“还要跟我争吗?”

“清白不可不辩。”

“那好,还请你先站到堂中央,双手垂下,正对着尚书大人。”

那人不明所以,见尚书没制止,也只好站出来,两手放在身前,微微垂下。

沈葵以同样的姿势站着。

时人以宽袍大袖为美,做衣衫讲究放量,就是衣袖要足够宽大才行,甚至衍生出袖袋,微垂手的姿势,衣袖盖住,旁人是看不清手掌的。

沈葵提高声音:“这个姿势是看不见手的,但是在争吵现场,我清楚看到打人者,右手的手腕有一颗黑痣!就在手腕正上方!你不妨把双手都伸出来,让所有人看看有没有那颗黑痣!”

那人一惊,手紧紧缩进袖子里,而谢大更是条件反射的一缩手。

这个动作不亚于不打自招,自有衙役上前,翻开他的双手,展示上面的黑痣。

众人哗然,“真有痣啊!”

“我就说嘛!”

“百密一疏,骗人之前都没有商量好喔。”

谢大看见这样的场景,只得掩面。

沈葵就像斗胜的小公鸡一样,翘着尾巴回来了。

沈知澜小声问他,“这回可高兴了?”

“当然,哼!”沈葵狠狠瞪了刚才诬陷他的人一眼。

谢公子打人案,铁证如山,还另外多加一项罪名,藐视律法,买通他人企图顶罪。被尚书判了二十板子,徒两年。因为性质恶劣,从重处置,以儆效尤。

沈知澜看着谢大哭爹喊娘,小声说:“打了板子,绷带都缠到脖子上了!哪儿用的着啊,这回可好,刚养好的伤,又打上了。”

沈葵乐的不行,“活该!还有澜哥儿你眼神真好,竟然能瞧见这个。”

“他那颗痣位置长的好,我一眼就看到了。”

二人正要嘀嘀咕咕说小话,路指挥走了过来,“还要多谢两位仗义执言。”

“不用谢,我们也只是有什么说什么而已。”沈葵道。

“路大人,公理可能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就跟葵哥儿说的一样,我们只做了该做的事情,大人不用记挂在心上。”

沈知澜说:“反而是大人能够坚持秉公执法,没有顾忌对方的权势

,这种精神才是最值得敬佩的。”

路指挥笑了笑,那是因为我爹是大将军,我也不怕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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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澜:???冷不丁的被闪了腰。在场的都有李刚爹,就我没有是吧?

路指挥见他们一脸纠结,哈哈大笑。

宗令等他们笑够了,这才说道,“好了两个小调皮蛋,我送你们回家,小心回去晚了家里人担心。”

他冲着路指挥点点头,亲自把二人送回了家。

沈齐早就在门口等着,见到他平安无事,这才安心。

而另外一个家庭就没那么高兴了,寿安长公主时刻关注着案情,命小厮一波波的回禀,听到自家孙儿又挨了二十板子,一声哭嚎软倒在地,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天杀的,天杀的狗官!竟然敢打我们家孩子!”长公主哭的嘶声竭力,“这还是沈家的天下吗!先帝你睁眼看看呐,有人欺辱你的曾外孙呐!”

谢夫人连忙扑过来捂住婆婆的嘴,“母亲不能妄言啊!公堂审案有理有据,哪里有什么冤屈!长安他认打认罚啊!”

“窝囊废!你怕一个尚书,我可不怕,我是先帝亲封的寿安长公主,食邑三千!”寿安长公主踹了谢夫人一脚,又大喊道:“来人!”

她的心腹立刻靠近。

长公主对着她耳语几l句,心腹马上领命而去。

谢夫人惊恐道:“母亲,你又要做什么?”

寿安扶着自己的金簪,冷冷一笑,“慌什么!我这个长公主,难道还庇护不了你们吗?”她梗着一口气,怒火喷发出来,

“堂堂一个安国公府,高官显贵,又有几l个人还在朝堂上站着?不就是担着一些闲差?也就是当个空架子罢了!长安就是第三代里唯一的希望,如果不趁着我还在,立起一个国公府不好惹的牌子,以后谁还会把谢家人当回事?”

“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么?”

谢夫人哽咽含泪,“可是这样,岂不是闹的更加不可开交?”

“怕什么?左右我还是皇帝的姊妹,他还能废了我不成?”长公主话音刚落,匆匆赶到的安国公一巴掌就扇到她脸上,长公主的脸立刻红了一片。

“愚妇害我全家啊!”安国公气的连连跺脚,气还没消,“你清醒一点行不行?”

长公主捂着脸,脸面丢干净了,撒泼也更厉害,“我愚妇?那你不是懦夫!成日就躲在书房里,看你那些破字画,你管过家里吗?你儿子要谋取职位时,你伸过手吗?等我把一切都布置好了,你才出现?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个话!”

谢夫人见两位长辈吵了起来,连忙把仆从遣散,自己也要躲开,偏偏公公叫住了她,“没事的,正好你也听听。”

谢夫人惶恐,“父亲,我......”

“听一听吧,省的我再解释第二遍了。”安国公满面疲倦,挥挥手说:“寿安你以为还是三十年前吗?你父皇还在的时候?现在早就是盛平二十八年了!你醒醒吧!”

公主满脸倔强,沉默不语。

安国公席地而坐,“现在更不是早年刚开国的时候了!仗有别的将军去打,政务有文官处理,我?我能去抢什么?再说了,你且去看看英王的下场!降为郡王,吐出所有被侵占的田地,英郡王的世子如何在京城奔走,你忘了?”

“英王是藩王,我是公主,怎么能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你以为皇帝会忍宗室很久吗?那些宗亲的德行难道你不晓得?侵占良田,欺男霸女,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你现在冒头出去,岂不是当了出头鸟?”安国公见他不为所动,又下了一次狠药,“请封安儿为世孙的旨意,又被驳了回来!你还不醒醒吗!”

按理说,只要继承人年满十岁,就可以请封为世子世孙,但流程是先上折子给礼部,礼部上达天听,得到批复后走流程。如果迟迟没有落地,就要想想是不是哪道程序不对。

安国公请封的折子被打回来,便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是不满!

安国公说到这里,脸上沟壑更加明显,衬着白发显得老了十岁,寿安心中酸楚,这才说,“算是我做错了,行不行?”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哪有什么算了?寿安,我们也活到这把年纪,今日闭眼就不知道明日能不能睁眼,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孙,当今显然对宗室的言行不满,咱们躲着些就行了,没必要去触他霉头,当出头的椽子。要知道血缘是血缘,情分是情分。宗令跟皇上的血缘远着,还不是亲亲热热的喊王叔?”

安国公劝的口干舌燥,满心都是苦涩,可他不劝不行,自家夫人还沉浸在唯一公主的昔日荣光里。

好在他费劲唇舌也不是没有效果的,寿安终于讪讪说,“行了,我知道了,以后会小心行事的,你也不必过分小心,左右还有爵位和情分在呢。”

谢夫人见到两位长辈重归于好,也不由得跟着高兴,也明白自家处境,只是看着眼前的人,总觉得忘了什么。

直到长公主的心腹过来回禀任务已经安排好,这才想起来,刚才长公主又吩咐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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