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好支书

“耿耿于怀?”

“是啊,耿耿于怀。”

“什么事?”

“你知道你爸——知道你爸人称他什么吗?”

“支书。”

“世界上最好的支书。”

“世界上?”

“当然了,不是那个全世界,意思是一生中遇到最好的支书——你懂的。”

“嗯。”

“你爸好在哪里?”

“……”

“就你说的,只有人求他,没有他求人。”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

“……”

“你爸为了你,做了一件他一生最遗憾的事情,至今都耿耿于怀——跟我说过几次了,满心遗憾——他也只跟我说,无法跟人说。”

“什么事?”

“你爸一生以干净为荣,他从十八岁入党开始就决心要当一个干净的党员,可是为了你,他受了那个广州知青的两罐‘广州白糖’——玻璃罐的呢,那种圆圆的玻璃瓶装的。”

“哦。”

甘敢知道,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每餐都是吃白糖,如白糖粥,白糖饭。

开始还好,吃多了就不想吃了,甚至吃得反胃。

尽管甘敢吃得反胃了,爸爸妈妈却不给姐姐哥哥吃,把白糖像宝贝一样锁起来。

有一次哥哥用小铁片开了锁,偷吃了一回,被妈妈狠狠地打了一顿。

然后妈妈就改换着不同的地方藏匿白糖。

甘敢至今还记得那厚厚的圆墩墩的透明的“广州白糖”玻璃瓶。

玻璃瓶肩上还有浮雕一样的“白糖”两个字。

玻璃瓶表面不是光滑的,而是磨砂的,瓶盖是红色塑料压盖。

两个“广州白糖”玻璃瓶现在还在家里,一个还装白糖,另一个装盐。

“你那时候得了肾炎,不能吃盐,只能吃糖。那时候白糖紧缺,那个知青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你的情况,分两次送了两罐‘广州白糖’给你爸。”

“哦。”

“你不要哦哦哦,觉得无所谓,对于你爸,爱讲究的人,心里不知道有多痛苦!他每次跟我说的时候,心里都是悔恨、内疚。”

“哦——不是……”

“要明白的是,那知青是在你爸为他办完事之后,知道了你情况了之后,同情你才送了两罐‘广州白糖’的。”

“哦——是啊。”

“也就是说,那白糖,不是违规办事的。”

“我知道——哦,那他为什么还内疚?”

“你爸就是这种人——我也跟他说啦,他说‘还不是因为我帮他盖章’……唉,我也拿他没有办法。”

“那,也没有办法。”

“而且,那人回广州那天,你爸还送过他一只豉油鸡呢。”

“哦,我知道——这个我真的知道。”

甘敢记得那知青离开的那一天半夜,爸爸把家里唯一一只扇鸡杀了,那知青教甘敢爸爸做豉油鸡,说豉油鸡不容易变味。

豉油鸡的香味弄醒了甘敢三姐弟,大家都围着豉油鸡咽口水。

龙八妹心疼三姐妹,可能也心疼扇鸡,要求甘辛给三姐妹试试味道。

最后,在那知青坚持下,甘辛把鸡内脏分给大家吃。

一想起这个,甘敢都会不由自主地舔舔嘴唇。

“这都是人情来往,你爸他还——唉……”

“我爸为人正直,我就佩服他。”

“我也佩服他,认识他的人都佩服他——不过,现实——不然,他早就进公社了——哦,以前公社,现在镇,你知道的。”

“知道。”

“所以,你觉得你爸能帮你出面吗?”

“我爸最疼我,我相信会的。”

“我相信也会,不然他就不会因为‘广州白糖’的事纠结了。”

甘敢心里“咯噔”一下……

为什么甘敢的心“咯噔”一下?下一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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