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利的冰晶甫一发动，白脸就觉得自己的小腹处蓦然间传来剧烈的痛楚和撕裂感，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
还是慢了。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刺入身体，轻松破开他的肉体，从小腹开始，摧枯拉朽一般，一直到穿透他的心脏。
身子陡然一轻，白脸就像是坐上了跷跷板，双脚离地，凌空而起。
低下头，他看到，眼前的少年，冷冷的看着自己，整个手臂都插在自己的腹腔中，将自己挑在空中，只剩下手肘还留在外面，
从创口处不断的渗出鲜血，湿透了少年的衣衫，带有几分诡异的美感。
虽经历过无数磨难，数次直面死亡，但这是白脸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
这一刻的感觉……竟然是一阵的茫然，
松懈，
自嘲，
以及来自生理上，莫名其妙的干渴感。
那袭击程野的冰晶，早已经消弭于无形，少年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你……”白脸忍不住发出疑问。
程野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左手像是一个叉子一样，高高叉起白脸的身体。
看着白脸无力的样子，连他自己也惊异于此刻爆发出来的力量。
是老卢给的蛇胆生出来的效果吧，果然大幅度强化了自己的身体。
尽管白脸很瘦，但好歹是一个成年男子，要在之前，他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的举起白脸的体重。
而鬼手吞噬犬妖的妖丹以后，鬼手果然更加的凌厉了，对方根本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面对白脸的疑问，程野镇静的用右手拉开衣服拉链，掏出一张纸符，上面画着赤红的线条。
纸符失去效力，无风自燃，顷刻间在程野手中化作飞灰消失殆尽。
这是张师父在听说他描述的白脸之后，专门为他制作的一张符纸，用来抵御寒冰类的法术的。
有此符护体，那些冰晶在靠近他的一瞬间，就全部被符纸散发出来的法力全部抵消了。
白脸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竟然有些兴奋起来。
“符箓，原来是这样……
又是那个家伙，哈哈，我就知道，他不会死心……
没想到啊，你竟然是风城49局派来的人。”
听白脸的话，显然是认识张师父的意思。
难道他们之前打过交道？可是张师父为什么没有说起？
“风城49局……你胆子好大，老板知道了，绝对不会放过你……”
“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想去告密恐怕也来不及了。”程野淡定的说。
“嘿嘿，嘿嘿。”白脸的声音已经有气无力，他的身体慢慢蜷缩，像是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而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是完全没有血色。
“告密？反正我要死了，才不管妖怪酒吧死活……
我倒是很期待，如果你们能和她闹个天翻地覆……
哈哈，哈哈，我果然……果然没有找错人啊。”
鬼手上的阴寒煞气悄悄的扩散到白脸身体的每一处，、
白脸感觉自己身体的力量被一点点抽干，越来越冷，越来越虚弱，几乎难以说出话来。
“放……放下我……”他忍不住发出哀求。
跪在地上的朱莉，张大了嘴，看着眼前骇人的一幕，仿佛被定住了一样。
她从开始的震惊，变得悲戚，随后竟然有些麻木。
听到白脸的话，她站起身，怔怔的走到程野身前，抓住白脸的身体，一把推开程野。
程野后退两步，鬼手从白脸的身体抽出，后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朱莉失魂落魄的将白脸抱在怀里，后退，慢慢的，慢慢的靠墙坐下。
程野没有干涉，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朱莉所做的一切。
白脸蜷缩在朱莉的怀里，昔日的神采消失无余，他的身体不断渗出来的血液，将朱莉的身体也染的血迹斑斑。
“白先生。”朱莉艰难的看着怀里即将要死去的男人，声音苦涩。
“我没有欺骗他，对吗？你刚才，是在说假话，对吗？”
白脸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他听见朱莉问的话，似乎想笑，却没有笑出来。
半晌，他才微弱的点点头，算是承认了刚才说的都是假话。
“白先生。”
朱莉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再也止不住。
“我只想最后在问你一句，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次？”
白脸的身体完全瘫软，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他的嘴唇嗫嚅着，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程野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个人，看见朱莉悲戚的抱着奄奄一息的白脸，
原本强壮粗鲁的荒野人，此刻却完全是一个肝肠寸断的小姑娘而已。
他的脑海里疏忽闪现过孩时的一些画面。
此刻，他竟然和朱莉一样，有些期待白脸的答案。
白脸……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朱莉？
就好像，她……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哪怕一次？哪怕一瞬间？哪怕只有一点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脸用一种极难察觉的动作，摇了摇头，然后头一歪，就此失去了意识。
他的脸色和肤色顷刻间变得蜡黄，然后浑身的水分就像是被瞬间蒸发了一样，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产生褶皱，干枯，身体很快就缩小了一圈。
只是短短的几秒钟，他的尸体，就变成了一具好像风化多年的干尸。
原本俊美的脸蛋变得千沟万壑，容貌难辨，整个身体像是晾晒过久的腊肉，上面还带着难看的斑点。
更诡异的是，一个青色的三角形符号从白脸的尸体上飞出，像是一个小小的光幕一样悬停空中，
符号中，有两个球状的光斑闪耀几下，紧接着黯然熄灭。
随后，那三角形符号怦然碎裂，像摔碎的镜子一样，化作无数的细小光点，刹那间消失不见。
朱莉抱着白脸的尸体，站了起来。
她的眼神，是程野从未见过的灰心丧气，从未见过的漠然冷淡，从未见过的暗淡无光。
“我没有出主意让他去伤害你的朋友。”
朱莉淡淡的说。
“你看到了，白先生摇头了。”
程野觉得喉头一些苦涩。
“我知道。白脸只是想用这样的说法，转移我的注意力……”
“白先生一定有他的难言之隐……不管如何，你赢了，程野。”
朱莉打断了程野的话，她抱着白脸，一步步向楼梯走去。
程野想要拦住她，但伸出去的手，又慢慢缩了回来。
鬼手，恢复原状。
朱莉的身影消失在台阶处。
程野低下头，看向床上始终沉睡的胖子。
许久。
“胖子，自从孤儿院事件后，我以为自己更加的坚强了。
可是今天白脸一死，我怎么感觉自己反而更软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