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夜里,万籁俱寂。

浓重的黑暗笼罩着望不到边际的旷野,旷野之上,杂草肆意疯长直至腰间,半遮半掩住土丘似的坟墓,没有墓碑,不知何人,亦无人问津。

一切交织在一起,像一片荒芜而狂野的海洋,毫无生息。

忽然,旷野之中亮起一盏荧荧之光,微不可察,摇曳跳动,却是这天地间唯一一点亮。

有一个身影穿行在这芜杂的旷野中,她越过杂草,越过坟墓,越过一切,提灯而来。

她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她拉住他的手,“怎么了?别不开心,吃甜的心情会好。”

谢管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他心里泛起一种奇异地颤动,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一颗心仿若也被这双手揉捏着,酸涩难安。

谢管吟听到自己说:“没用的。”

那人伸直手臂,将灯盏举过头顶,暖橙色的光映在她脸上,谢管吟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

谢管吟猛然从榻上坐起,手掌紧紧攥着胸口,心跳如疯狂敲打的鼓点,在胸腔里咚咚作响。

啧,没用的东西,真想砍掉。

黑暗中的谢管吟看着自己发麻的手掌,嗤笑一声,原来自己还真藏着那点可怜的可悲的蠢心思。

他有多久没入梦了?他曾……做过梦吗?

为了防止着凉,程昭在地上铺了好几层被褥,她躺在地上,睡在谢管吟脚边,这么简陋她却仍然能睡得香甜,姿态安然极了。

谢管吟发白的唇色逐渐回温,他披了外衣起身到程昭身前,他踢了踢程昭的被子,“起来,别睡。”

程昭此时刚合了书,入睡没多久便被吵醒,她睁眼便看见谢管吟站在她床榻前,但她实在困得厉害,头脑发懵。

程昭扯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蛹,缩到床上的一个角落里。

她打着呵欠,拍了拍自己身侧,含糊不清道:“小侯爷,您也睡。”

谢管吟此刻已然完全清醒,他被程昭的动作气笑了,他可没有兴趣跟一个男人同床共枕。

谢管吟直接伸手将程昭从温暖的被褥中捞出来,他骂道:“死变态。”

冷不丁的喝了两口冷风,程昭清醒了两分,她也意识到自己言语行为间的不妥,真是脑子混沌了,什么话都说的出。

程昭揉了揉眼睛,转移话题道:“小侯爷,怎么半夜三更不睡觉,是有什么事吗?”

谢管吟:“太黑了。”

程昭也披上外衣,她推开门向外面望了望,夜半时分,若是天色大亮那才让人惊奇吧。

她回头笑道:“那倒是个赏月的好时候,夜幕越黑,月光就越明亮。”

程昭说话时,一角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身上,而谢管吟整个人隐在屋内的黑暗中,明暗交织,明暗分明。

谢管吟一动不动,他瞧着月光下的程昭发愣。

算了,像程昭这种毫不识趣的人,又怎配与他共赴深渊,就这样活在这不知死活的月光中吧。

程昭不是他人想象中那般天真的人,她对一切都敏感极了,她察觉到小侯爷微妙的由阴转晴的心情。

趁着小侯爷心情好,程昭向他招手。

来,赏月,给我好好看,扰人清梦的家伙。

谢管吟随着程昭的动作轻笑两声,他道:“怎么?你有什么不满吗?”

听得此言,程昭立刻挂上一副笑脸:“小侯爷说笑了,我只是觉得今夜月光曼妙极了,如积水空明,难得一见。”

谢管吟突然觉得有些困了,他转身回去,“关上门,我要睡觉了。”

程昭:莫名其妙!简直有病!

程昭被人无辜吵醒又被丢在一旁,她此刻满肚子火气。借着夜色胆子也大了起来,程昭拽着谢管吟的手,“小侯爷,快来一起赏月。”

“求您。”程昭后知后觉地补充。

谢管吟刚萌生的睡意被彻底打散,他口齿不清地骂道:“你简直有病。”

但他还是任由程昭拽着他的手,将他拉到门外,将他拉出浓墨的黑暗,他竟无法拒绝她。

谢管吟任由月光落在他身上,皎洁如银纱,月光下,两个人衣摆翩跹,交叠在一起。

程昭:“哇,月亮好圆。”

谢管吟:“……”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干巴巴地赏了许久的月色,程昭呵欠连连,她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小侯爷,我们是时候回去睡觉了。”

谢管吟拉住程昭,他学着程昭的语气,眯眼笑道:“哇,月亮又大又圆,这时候去睡觉那就太可惜了。”

程昭:……好好好,记仇是吧。

程昭索性拿了本书出来,她直接坐在地上,又用衣袖擦了擦自己身侧,做了个恭请的姿势,“小侯爷,您也请坐。”

谢管吟也毫不作假,提了提衣摆,随即坐在程昭身侧。

两个人硬生生一夜无眠。

翌日。

程昭拖着一副疲惫的身体走到丙字堂,她有许多课业要做,而小侯爷却诸事不扰,此刻在榻上睡觉。

真是让人嫉妒。

陈广孝走到程昭身前,他拱手行礼道:“程兄,明日休沐,可否请你与小侯爷到寒舍一叙。”

程昭呵欠连连,眼中含着细碎的泪花,她笑着还礼应道:“好,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但小侯爷……”

小侯爷的事,反正她是做不了主,也不敢擅自替他答应。

陈广孝了然:“小侯爷那边,自然该我去请。”

程昭问:“陈兄可是有什么事?为何突然要宴请我与小侯爷,若是有什么直言便是。”

陈广孝酝酿了片刻,他道:“寿阳王看了我的文章,他请我去做他的幕僚,我应下了。”

程昭的瞌睡登时被吓得一干二净,陈广孝一心入仕,这她是知道的,可若是做了幕僚,此生都再难有机会入仕。

程昭估摸着是不是昨日的事,莫不成是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程昭的语气有些犹疑,“陈兄,这事需得考虑清楚。”

深夜做出的决定总是带着冲动。

陈广孝知道程昭对他的关心,他像个长辈一样,拍了拍程昭的手掌,“放心,这事我已经考虑了数十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程昭不再说话,他清楚便好。

崔见晦远远就看见两人相谈甚欢的场面,他攥紧手心,昨日他回到舍房的时候,程昭已然不在了。

她为何无声无息突然搬走,是怪自己不为她作证吗?可她为何不怨陈广孝,单怪自己一人。

这事程昭并没有想得那么复杂,她与崔见晦说是同乡,其实不过点头之交,他们二人从不关心对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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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沐日。

程昭不知谢管吟是否会来,她独自一人行在盛京街上,一眼就瞧到了奇怪的两人。

一人衣着锦袍,但头上的冠冕却没有带正,缀吊着的珍珠宝玉一片乱摇,看起来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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