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远方的邮寄

公鸡打鸣的时候,古刘氏已经颠着三寸金莲做熟了早饭。

“哇!大鸡蛋。”

不知什么缘故,古读今天比往日都醒得早,醒后也没有癞床。看到碗里的两个鸡蛋,古读拍着小手坐到了他的小板凳上。

“来,他爹,你也吃一个。”看看在一旁抽旱烟的古祖,古刘氏向他笑笑道。

“奶奶也吃一个。”古读刚伸出小手,看到碗里只有两个鸡蛋,小手停在了碗边。

古刘氏把鸡蛋从碗里拿出来,慈祥地对古读笑着道:“奶奶的那一个,已经吃了,这两个是小读和爷爷的。”

“嗯。”听奶奶说她已经吃了鸡蛋,古读两只小手接过鸡蛋,顺手在小方桌上一转。

“对,熟鸡蛋转得快,生鸡蛋转起来要慢很多。”古祖放好旱烟袋,伸手给古读剥开了鸡蛋。

“他爹,我们家的九斤黑也开始下蛋了。”古刘氏说着,伸手指了指站着院子东南角鸡窝上的一只又黑又壮的大母鸡。

“哦?”古祖从窗户里向外望去,九斤黑正从鸡窝顶跳到了旁边的枣树枝上,舒展着锃亮的羽毛望向这边。

“看,这九斤黑比那只七斤黄还通人性,知道我们在说它呢。”古祖回头看看古读,开心地笑了。

“老书记,老书记,你们家的邮寄包裹。”一家子人刚吃完饭,经常去城里办事的钱二倒扛着两个包裹晃了进来。

“哎哟,二倒,放院子里就行。”钱二倒是村会计钱老转的儿子,古刘氏看到钱二倒把包裹直接扛到了台阶上,不好意思地客气着。

“婶子,我叔为村子里挖河伤了身体,他可提不动这么沉的东西。”钱二倒边向屋子里扛着,边说道:“我大兄弟家深真有出息。看,给叔和婶子邮寄来了这么多好东西。”

听人说到自己的儿子,是古刘氏最快乐的事情,尤其是说到自己的大儿子古家深。

“二倒,你把这个带上。”古刘氏打开包裹,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一个面包,强行塞到了陈二倒的怀里。

“这,这,那我谢谢婶子了。”钱二倒和以往一样,象征似地客气了客气,揣着面包边回头向古祖打着招呼,边走了出去。

“面包、饼干、还有大米,一小袋白面……”古刘氏不爱财,可每次看到大儿子古家深邮寄回来的物品时,脸上尽是说不尽的喜悦。

“嗯,嗯,我们的国家会越来越富有,人民会越来越幸福的。”看着这些物品,古祖好像看到了古家村的未来。

“他爹,我今天中午蒸一锅白面馒头吧。”古刘氏知道这是惯例,每次古祖家有了白面,都是先蒸了馒头分给邻居们一些。

“好,好,中午把哑巴、钱老转他们叫来,我们喝两杯。”这是古祖少有的高兴,也是他第一次提出要喝酒。“哦,还有,你中午做了吃的,别忘记给南边的疯伢子也送点去。不行,我叫钱老转陪你去。”

“知道了,我一个人去就行。疯伢子平日里对村子里的人疯疯癫癫的,对我还挺好的,还知道叫声嫂子呢。”古刘氏说着,整理了下衣服,迈步走出了屋子。

疯伢子,是古祖一个远支当家,名字古聪。

小的时候,古聪还算得上是聪明伶俐,长相也好。只是后来家境突变,父母去世,家产也被他亲二叔霸占了。

打土豪劣绅时,古聪的二叔也不知道被谁也打死了,本来属于古聪的家产也不知道为什么冲了公。

再加上一连串的打击,聪明伶俐的古聪竟然疯了。

古祖多方协调之后,村里把古聪家的老宅退给了古聪,可这时候的古聪已经成为了整日里疯疯癫癫的疯伢子,一点谋生的手段也没有,只能靠古祖一家人的帮衬度日。

说这疯伢子疯癫,可他对古刘氏很好,从不向古刘氏发脾气。而且,除了古刘氏,别人就是给他白面大馒头,他也不吃,他说别人会在馒头里下毒,药死他图谋他的家产。

除了只有四面墙,屋里连个象样的锅碗瓢盆都没有,人家“图谋”他个屁家产呀。

古刘氏正在忙里忙外的时候,哑巴用猎枪挑着一只兔子进来了。

“哟,他哑巴叔来了。家深又向家里寄生活用品来了,你先洗洗,中午一起喝个酒。”古刘氏说着,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身给哑巴打来了半盆水。

古刘氏本来就是家里行手,再加上哑巴的帮忙,临近中午的时候,古家的老方桌上已摆满了香气沁人的饭菜。

“老书记,你带领咱古家村和附近村子里的人们挖河蓄水,辛苦了,我代表乡亲们敬老书记一杯。”钱老转打开古家深从远方邮寄来的白酒,毕恭毕敬地给古祖斟满。

“这,说来惭愧呀。”古祖向在座的人摆了摆大手,接过钱老转的酒杯,叹了口气道:“我们现在还是靠天吃饭,不行呀。我们一定要做到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争取早日让古家村的人每顿饭都吃上白面馒头。可是,我感觉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

看着古祖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哑巴一昂头把整杯酒全干了,菜也不吃地向古祖伸出大拇指“呀,呀”地比划着。

“走,我们给疯伢子爷爷送他最爱吃的大米饭去。”古刘氏把古读从床上抱了下来,麻利地盛好饭菜,带着古读走出了院子。

疯伢子家就在古读家南面,古刘氏和古读走了约五十米后,向东面一拐,在不到一米宽的小胡同里没走几步,便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五间土坯房已塌陷了三间半,疯伢子就龟缩在那一间盖着塑料布的屋子里。院子里的枯草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无人打理的春夏秋冬,冗乱地爬伏在没有一丝气息的粪便上。

“他聪叔,他聪叔在家吗?”古刘氏知道疯伢子最近又病得厉害了,他除了吃饭,连屋子都懒得出来。

古读下意识地伸小手抓紧了古刘氏的衣襟。

“没事的,你聪爷爷睡觉呢。”踏过烂了一半多的木门,古刘氏看到半躺在床角的疯伢子。

想想还带着古读,古刘氏小心翼翼地又唤了疯伢子两句,把饭菜在他床头放好,抱起古读离开了这个让人没有安全感的地方。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看到古刘氏带着古读回到了家里,古祖有些疑惑。

古刘氏给疯伢子送吃的,每次都是等疯伢子吃完后,古刘氏再把属于他的筷子和碗带回来冲洗。

“哦,疯伢子还在睡觉,我喊了他几声,就把饭菜放在他床头了。”古刘氏说着,伸手抚了抚古读的头。

“是这样?他不会有什么事吧?”古祖把旱烟袋探到脚底磕了两下,伸手就要起身披衣服。

“老书记,老书记,他能有什么事?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这样吧,一会儿我回家顺便到他那看看什么情况,这些小事你就别操心了。”钱老转起身拦住古祖,信心满满地看着他道。

“嗯,那好吧。记住,在疯伢子面前,一个疯子都不能提。”古祖看着钱老转嘱咐了句,把衣服放回了重新挂好。

“老书记,上次赵喜莲在疯伢子面前说了个疯子,他老头子王老憨差点把命丢了,谁还敢呀。”王大拿正在夹菜,听到钱老转又在说这件事,吓得筷子一松,挺好的一块兔子肉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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