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石檯之人

漆黑的洞穴,微弱的火光閃爍著,看著前方臥躺的陌生人,歐陽少辰緩步走去,此時後方傳來一聲悶響,霎時,聽見倒落的聲響,歐陽少辰轉頭一看,沈律川低著頭一臉陰沉的看的地板,而燕子沐已然昏倒在旁,歐陽少辰怒聲質問道:「沈律川!你在幹嘛?」

默然無語,陣陣幽光,在兩人周邊亮起,沈律川慢慢地抬起頭,眼神空洞,臉上掛著詭異地笑容,似渴望,似譏笑,似癲狂,他凝望著石檯,口中低聲喚了一句:「陸姬……」黑暗中,那個聲音迴盪著,帶著冰冷寒意,伴著幽光,令人悚然。

此刻歐陽少辰感受到威脅,他立刻掏出純陽印,突然一聲咆嘯「吼——!」如炮竹乍響,強烈的聲波在狹小的洞窟中迴盪,震耳欲聾,令歐陽少辰瞬間失衡,他單膝跪下以手掩耳,吃力地抬頭往前看,只見沈律川的面容與身形開始產生變化,狂亂的氣場他再次想起陸吾,下意識喊道:「陸吾?」

洞窟的石壁,被震得不停搖動,大小石頭紛紛落下,歐陽少辰怕傷到燕子沐,他只好勉強將金印拋出,罩住燕子沐周身,而自己則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

沈律川突然看向歐陽少辰,重複他的話語,道:「陸吾?」此時他頭髮散亂,原本空洞的眼神閃出陣陣紅光,片刻,他緩步朝向臥躺的人走去,歐陽少辰見狀試圖起身阻攔,但卻被一股無形的壓力給壓住,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過身邊。

只見沈律川一把將臥躺之人抱起,平放在那座方形石檯之上,看著那人,也不知道已經在此多少歲月,身上雖滿布灰塵,但衣著依然光鮮,那絲綢的顏色依然柔和飽滿,臉上依舊白淨,而周圍所有的幽光,紛紛朝著石檯上聚集,幽光流轉,石檯上的人雖是緊閉雙眼,但歐陽少辰彷彿感覺那雙眼眸正注視著他。

下一刻,沈律川拿出一罐黝黑的小圓瓶,他將瓶內的液體倒入那人口中,彷彿有一聲低吼,剎那,那人緩緩浮起,至半空中轉身直立,一股彭湃洶湧的妖氣,不斷從那人身體向外溢出,如同鬼魅狂奔般的劇烈陰森,在這一陣詭譎的氣氛之下,只見那人蜷曲的身體開始活動起來,右手,左手,頸部,左腳,右腳,漸漸伸展開,此時一個聲音響起「碰——碰!碰碰!」低沉的心跳聲,從那人的體內傳出,長眠了無止的歲月,久歷過無盡的淒寒,這一天等了太久,那人開口,笑道:「終於啊——!哈哈哈哈哈!」

歐陽少辰大感不妙,他跟著師尊修行多年,生平見過太多妖獸,但此人妖氣如此磅礡,著實令他吃驚,他奮力掙脫束縛,緩緩站起,掙脫後的歐陽少辰,第一時間向著燕子沐的方向移動,趁兩人沒注意,他打算先將燕子沐送走,一到燕子沐身旁,歐陽少辰立刻將她懷裡的歸返符撕毀。

待燕子沐回到入口,師尊察覺不對,立刻來到她的身邊查看,只見燕子沐呈現昏迷狀態,周身還有些許妖氣,這讓師尊備感疑惑,但他並沒有多言,只是先將燕子沐帶回墨竹峰休養。

此刻,石檯上那人緩緩降下,就這樣臥坐於石檯中央,眼神柔媚盯著歐陽少辰,忽然,歐陽少辰身子一震,又是一股莫名壓力襲來,光是眼神就讓他無法喘息,只見那人身穿霓裳羽衣,一頭艷紅長髮,媚態撩人,莞爾一笑輕聲說道:西瓜小说网

一旁的沈律川,看著石檯之人說道:「陸姬,我的承諾已達成,接下來是妳該做的事情了。」

歐陽少辰見狀,舉起岩塵刀,再提內化靈氣「玄岩訣——守·龍骨壁」搭配純陽印,將自身護得嚴嚴實實,心裡不禁疑惑著:「陸姬?」

面對著兩人,歐陽少辰依舊沉穩,雖然他對於眼前發生的事情十分不解,但從兩人的幾句對話以及渾身的妖氣,不難推測出來者並無善意,而隨著石檯之人的甦醒,那半空中的微微幽光,無聲燃燒,漸漸明亮變大,化為鬼火,映照四周染得茵綠。

歐陽少辰凝視著那幽綠鬼火,面無表情,忽地,他踏出一步。幾乎就在歐陽少辰身形動的那一刻,幽綠鬼火就像有意識般,突然光芒更盛,朝著歐陽少辰襲來,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歐陽少辰縮起剛踏出的步伐,而那幽綠鬼火也隨即停下,就在這越來越緊張的時刻,陸姬突然語氣曖昧地問道:西瓜小说网

聽到對方如此問話,歐陽少辰不假思索地回應道:「我是人,當然沒有妖氣!」

陸姬語氣不屑地說道:「人?真是可笑!」

歐陽少辰看著他們,冷然道:「妖邪!今日我拚上性命也不會讓你們離開此地。」

聽到歐陽少辰所說的話,陸姬雙眼陡然現出暗色紅光,狠狠盯著歐陽少辰,語氣冰冷地說道:「妖邪?現今人族是這樣看我們的嗎?果然人族依舊如此低賤!」

歐陽少辰不屑地回應道:「妖分善惡,若非作惡為何會被囚禁於此?」

陸姬冷冷看著歐陽少辰,眼中紅光閃爍不定,回應道:「囚禁?笑話,真是笑話啊!青兕族的小鬼,你很有膽識……」

不待陸姬說完,沈律川在一旁提醒道:「妳該走了。」

「不急!」說完,一隻白骨手臂,突破地板轟然而出,輕鬆穿破了歐陽少辰的兩層結界,石窟的地板刻間被穿的粉碎,露出一個大洞。

歐陽少辰見狀,立馬將凝聚結界在自己身上,舉起岩塵刀朝兩人砍了過去,但沈律川更是先一步舉劍格擋住他的進攻,眼見對方出招,歐陽少辰周身頓時金光大作「玄岩訣——極·玄兵岩甲」他將岩塵刀往上一拋,腳踏四方,雙手黃光匯聚岩塵刀瞬間碎化,碎片組合成一件甲冑穿至歐陽少辰身上,其餘碎片化為萬千刀刃,盤旋於周身,很快的歐陽少辰拋出刀刃阻止了白骨手臂進一步的攻勢。

沈律川見狀眉頭微皺,但並無慌亂神色,只見陸姬站了起來,擺了擺手示意要沈律川退後,此刻洞窟內妖氣大盛,頓時,萬千白骨碎片從四方竄出,與歐陽少辰的刀刃戰起,白骨森森,凌空亂舞,詭異莫測,突然,另一隻巨大的白骨手臂從歐陽少辰的下方竄出,緊緊的抓住他,雖然周身甲冑使他免於傷害,但行動卻是暫時受限。

此時,白骨手臂將歐陽少辰牢牢抓住,緩緩將他送到石檯邊,陸姬在他耳朵邊低聲說道:西瓜小说网柔媚的眼神,嬌翠欲滴的嗓音,頓時令歐陽少辰陷入恐慌。

石檯之上,陸姬與歐陽少辰對視著彼此,兩人的神情目光截然不的,歐陽少辰是震驚中帶著錯愕,而陸姬那邪媚的雙眸裡,則是透漏著一種興奮的目光,歐陽少辰奮力地掙扎,卻絲毫無法動彈,大聲問道:「妳要幹什麼?」

陸姬繼續說道:「別怕,妖不需要學人,我們才該是主宰。人類弱小又可悲,猜忌、謊言、貪心,根本不配在這世界存活。」說完,她伸出手重重地拍在歐陽少辰的腦門,瞬間一股妖力灌入歐陽少辰體內,他頓感壓力,那深深鏤刻在體內深處的某物逐漸破裂,而隨即湧出的是一縷一縷的綠色氣流,充斥全身,伴隨磅礡的妖氣,同時從他的胸膛湧出。

隨著歐陽少辰一聲大吼:「不要!!!」身子開始不停顫抖,此刻的他五感全失,只感覺仿佛整個世界即將崩坍,就連自己也即將被撕碎,身心宛如被狠狠地啃噬,全身泛起微微青光,身體浮現許多墨綠紋痕,眼睛裡掩蓋不住一絲狠絕戾氣,周身甲冑與刀刃盡數消散,岩塵刀直直落下插入地面。

石檯之上,陸姬與歐陽少辰對視著彼此,兩人的神情目光截然不的,歐陽少辰是震驚中帶著錯愕,而陸姬那邪媚的雙眸裡,則是透漏著一種興奮的目光。

歐陽少辰感覺身體裡失去桎梏,殷紅的血氣瘋狂地在體內湧動翻騰,一雙幽綠的眼眸顫動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幾乎令他無法喘息,忍著全身的劇痛與意志的消散,他大聲質問道:「妳……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陸姬略感驚訝地回覆道:「喔?居然還能保持人性,小鬼你真的很不錯!放心,待我將你體內封印拔除,你便知道我做了什麼。」說完,陸姬加強妖氣的灌注,片刻,歐陽少辰額頭上竟然逐漸長出兩根殷綠犄角,滿身浮現墨綠紋痕,原本整齊的頭髮也隨之飄散開來,「吼——」伴隨著震天嘶吼,令人心驚,眼見妖氣逐漸由內向外發散,陸姬才停手。

歐陽少辰摸著自己頭上的犄角,不斷重複著說道:「我是人!我是人!這到底是什麼?」聲音中滿是驚恐與難以置信。

陸姬不屑地看著歐陽少辰說道:西瓜小说网

歐陽少辰的身子倚靠著骨牢緩緩跪下,雙手無力地垂弱地面,此時的他能明確感受到自己的變化,面對突如其來的轉變,令他無措,不停地質問著對方,道:「我可以修仙!我是人!我世人!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此時陸姬雙眉緊皺,面上神情複雜,聽到歐陽少辰所說的話,她嘲諷地問道:「修仙?你確定你是在修仙嗎?」

歐陽少辰忍不住大聲問道:「妳到底想說什麼?」

陸姬接著回應道:「你所謂的修仙,不過是為了壓制你體內妖氣罷了。」

歐陽少辰摸著頭上的犄角,還是無法接受事實,嘴裡呢喃道:「這……這麼可能?!」

陸姬繼續說道:西瓜小说网

「難道是葉晨前輩……啊!!」歐陽少辰瞬間回憶湧上,更多的往事在腦中閃現,他漸漸回想起那天與葉辰在密室裡的場景,自己滿手的鮮血,耳邊出現淒厲的哀號聲,令他陷入癲狂。

周圍忽然安靜下來,歐陽少辰摸著自己頭上的犄角,撕心裂肺般的狂吼著、大笑著:「哈哈哈哈!原來我是妖!原來我是妖!你們為何要瞞我,為何要——如此啊!」笑至癲狂後,他那顫抖的手慢慢握緊,緩緩閉上眼睛,所有的一切隨著體內的桎梏消失,他慢慢想起了那腥風血雨的一夜,他的罪孽。

此時歐陽少辰的腦海浮現出一道人影,原來是葉辰留下的一縷神識,清晰可見葉辰如湖泊般清澈的眼眸,看著他說道:「少辰,終究還是到了這天。你要記得無論是妖或人,你就是你。」說完,他的神識便隨著歐陽少辰的覺醒,消散的無影無蹤。

歐陽少辰的意識不斷地尋找,試圖找尋到葉辰的蹤跡,彷彿能找到葉辰,就還能證明自己是人,就能證明這一切都只是場夢,他在內心不斷地大聲吶喊道:「前輩!葉辰——前輩!」

此時黑色的烏雲盤旋在洞府外的上空,天幕陰暗,蒼穹飄雨,在凜冽呼嘯的風聲中,如哭似嚎,妖氣不斷發散溢出,在入口的眾人紛紛感受到這股不尋常的氣息,炎虹君率先站起身問道:「妖氣?為何仙尊洞府內會有妖氣?」

南宮紫也感受到微弱妖氣,但她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只能問已被淘汰的天琉山弟子:「你們在裡面可有怪事發生?」

天琉山弟子回應道:「沒……沒有啊,我們被萬法天宗的段天師兄淘汰,葉師姐正在與他周旋。」

聽此回覆,南宮紫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眾人見沒有任何解釋,而妖氣卻越來越強,紛紛站起身,走到入口處來回踱步,這時候沈海開口道:「各位前輩,有歸返符的情況下,弟子不至於受道致命傷害,等人都出來,我們再詢問狀況。」

聽道沈海這樣說,段延溪有些不悅,道:「哼!若真的出事,怕是你們給不起這個交代!」

此時,厲雷馳開口緩頰道:「突發事件在所難免,剛剛進入時已經說得很清楚,段延溪何必如此說話?」

段延溪看著厲雷馳又掃了一眼被淘汰的武劍宗弟子,冷冷地回應道:「你們武劍宗老早被淘汰,現在說這些?」

聽到段延溪如此說話,厲雷馳臉色凝重,語氣平緩地說道:「也是!畢竟我們已經被淘汰,多謝您提醒,武劍宗此刻便告辭了!我們走!」說完,厲雷馳也不等人回應,帶著武劍宗弟子便準備離開。

沈海見狀連忙跟了上去,一邊道歉一邊領著眾人離開。

炎虹君聽著一來一回的爭吵,便也出聲勸道:「兩位切勿自亂陣腳,現在爭執沒有任何意義。」

此時沉默已久的南宮紫,開口說道:「若發生任何不幸,昊玄宗定會給各位一個交代。」

洞府內,陸姬與沈律川拖著骨牢內的歐陽少辰,緩緩走到出密室來到殿前廣場,陸姬看著骨牢內的歐陽少辰對他說道:「小鬼,你明白了嗎?我們才是同類,現在就讓你看看這昊玄仙尊府邸,真正的面貌!」語畢,瞬間妖風狂襲,整座府邸頓時土崩瓦解,地面逐漸浮現出血紅的六芒星陣,石檯之人再度開口說道:「看吧!」

歐陽少辰強撐意識環顧四周,只見滿地妖獸骸骨,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他驚訝地問道:「這……這是?」

陸姬看著片地骸骨,語氣哽咽地喊道:「族人啊!吾回來了。」

聽到對方如此哀傷的吶喊,歐陽少辰不禁內心一糾,語氣也跟著平緩許多,問道:「妳到底是誰?」

陸姬轉過頭,看著歐陽少辰回答道:「吾是誰?哈哈哈哈哈,吾就是開明獸族族長——陸姬!這地上的一切,都是當年李天昊為了渡劫所犧牲的開明獸族人,都是吾之親族啊!是吾的錯,誤信了他!」

只見陸姬癲狂地笑著,但笑聲中充滿了哀戚,歐陽少辰固然不願相信,但看著遍地的屍骨,讓他內心狂躁,仿佛受到牽引般他的眼神越發犀利。

陸姬便將關押歐陽少辰的骨牢放至六芒星陣的中央,說道:「現在就讓你體會,偽善的人類是如何對待我們妖族,這世界可不像你活得如此美好!」隨即六芒星陣彷彿被激活般,血光大作,狂亂的戾氣不斷侵入歐陽少辰的體內,伴隨著內心的狂躁感,他感受到當年被背叛的開明獸族,那股悲痛、無助、憤怒、恐懼的情緒,當他再次睜開雙眼,幽幽綠光閃爍其中。

眼看如此,陸姬緩緩對著沈律川說道:「答應你的事情,我也已經做到。」此時沈律川的身上發出一道青藍色的光芒,不停地閃爍像是在回應陸姬的話語。

片刻,沈律川突然恢復神識,說道:「吾主,您先離開吧!剩下交給我來處理。」

陸姬看著沈律川,回應道:「魔族的奪捨之法,當年吾亦有耳聞,現在看來還是備感驚恐。放心,你的犧牲不會白費,這邊剩下事情就交給你了,阿三。」

沈律川對著陸姬說道:「吾主,能再見到您,這一切都值得了,保重!」

陸姬回應道:「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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