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都是我的错

“所里都安排好了,晚上我照样送饭过来。婷婷,你照顾夏先生没错,可也得爱惜自己的身子,你要是再病了,谁来照顾你?谁会心疼你?还不是自己遭罪。”

临走前,王晓琴又劝慰了一番,说着还朝夏雨看了几眼,露出明显不信任的表情。陈婷婷毫无察觉,只听得眼泪汪汪,心中感动不已,这么体贴人的话,除了母亲,还是头一次从另一个女人嘴里听到,只是嗯嗯的答应着,感激的话却无法出口。

“马上要发工资了,完了我帮你领回来?”

看陈婷婷点头,王晓琴又说道:

“还有一件事,上次你脚不是受伤了嘛,让我帮你找裁缝铺做衣服,后来你又给我裁了一件,我也拿去做了,做出来特别好看,就是……”

她说到这里,脸上居然露出少见的害羞又好笑的表情来,撇了夏雨一眼继续说道:

“就是穿不出来,太时髦了,我一个大老粗穿着不被人笑话死啊,咯咯咯!”

听着王晓琴叽叽咕咕又说又笑,陈婷婷不禁莞儿,正要接话,却听见病床上又传来咳咳咳的声音,回头看时,却见夏雨紧绷着脸,眼睛里却露出调皮的神色。

“哼!装模作样!”

陈婷婷这次倒没有会错意,知道她在说夏雨,急忙岔开话题道:

“下回你跟我一起穿,穿习惯了也没啥。”

王晓琴瞪了她一眼,接着说道:

“衣服着实好看,不穿光看着心里也舒坦,等你闲了再帮我裁两件,可不要太时髦。”

陈婷婷满口答应,这件事惠而不费,举手之劳,理当如此。

“那店里的老板可劲地夸,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还问是谁裁的,我就说了你的名字。”

“问我?问我干啥?”

陈婷婷这回是有点惊讶了,连躺在病床上的夏雨眼中也露出些许讶然之色,随即又转为笑意。

“对呀!我也问他找你干啥,他又不肯说,说要跟你当面说。呸!还不是为了裁衣服,当我傻啊!”

她说着,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来,证明自己并不傻,马上又告诫道:

“婷婷!咱可不白裁,下回见了他,你就跟他讲价,三毛五毛不嫌少,一块两块不嫌多。”

“这……合适吗?”

“合适!怎么不合适!现在开放了,可不比从前,再说了,找他缝衣服还给钱了,咱裁衣服凭啥不要钱。”

看陈婷婷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王晓琴胸有成竹地劝她:

“你要觉得脸小,把我带上,我可不怕,我脸大,脸大才能吃四方,保证不让你吃亏!”

王晓琴终于走了,一时之间,病房内变得安静无比,其实之前一直这样,但经过刚才的一番热闹,此刻似乎更加安静了几分。

陈婷婷转过身来,正好四目相对,见他眼神中包含无限柔情,不由得心神荡漾,又瞥见他两根手指头在床边轻轻敲着,她脸上一红,知道他的心意,略一犹豫,缓缓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斜依在他身上。

一种踏实和温暖的感觉立刻包围了她,她闭上眼,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情脉脉,什么都不用想,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所有的担心、伤心和烦心事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呢喃着说:

“老夏,我不想这么叫你,我想叫你雨哥,雨哥!雨哥……”

夏雨听着她深情的诉说和呼唤,心中情难自禁,眼神中却浮起一抹痛苦之色,痴痴地看着蜷缩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那种发自骨髓的无力感又一次传遍全身。

当当当!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陈婷婷猛然坐起,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

张师傅坐在夏雨病床前,一脸的谦卑和忐忑,完全没有了在河面筏子上那种沉稳老练的镇定,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

“夏……小兄弟,昨天的事,实在……实在是对不住你,只怪……老汉我一时大意,累你受这么大的罪,我……我真的是……心里过意不去……”

夏雨听得真真切切,心中颇为不忍,要说起来,这事跟人家张师傅没半点关系,自己非要请他帮着拍照,结果一分心,还真出了事,一大把年纪了,舍下老脸来跟自己赔罪,心中还不知道如何担惊受怕呢,自己要是不给个交代,那真是白做人了。正要想办法提醒陈婷婷,却听她说道:

“张大叔!您别这样,这事……全怪我,是我非要合……照,才弄出这事,您这么大年纪,我……我……呜呜呜……”

陈婷婷这两天担惊受怕,一门心思照顾夏雨,却没怎么细想这件事的起因,今天张师傅重提此事,她听得羞愧不已,自己当时意乱情迷,让夏雨想办法合影留念,后来祸端,全是由此引发,她只觉得自己事事办错,步步惊心,简直无能至极。再联想到自己22年的人生,凄风苦雨,处处碰壁,心中不由疑惧,莫非自己是个不祥之人,悲伤再也难以自抑,哭出声来。

一时之间,三个人都觉得错在自己,两个不善言辞的期期艾艾,一忧一悲,一个能说会道的口不能言,心中着急。病房里只听得张师傅唉声叹气,陈婷婷抽抽噎噎。

“夏老师!我来了!”

随着一声清脆又怪异的叫喊,房门突然被打开,西琳拉着李玉清闯了进来。她一进门,就发现屋内气氛不对,一个老头愁眉苦脸,夏雨满脸焦急,陈婷婷爬在床边失声痛哭,不由愣住了。

正在这时,房门敲了几下,又被人打开了,却是一个护士推着小车走了进来,看到房间这么多人,也是愣了一下,皱皱眉说道:

“2号床!夏雨!输液了!”

众人一听,纷纷让开位置。护士走到床边,边操作边说道:

“患者目前还处于失语状态,手足无力,要尽可能多休息,留一个陪护人员就够了,其他人员探视时间不要太长。”

“好了,液体快结束记得过来提醒换药。”

在众人一叠声的是是是中,护士推着小车又走了。

“夏老师!怎么还不能说话啊!”

西琳急性子,刚听了护士的话,眼泪汪汪地,直接就问了出来。夏雨手指动了动,喉咙里荷荷有声,微笑看着西琳,意思自己还能动,别太担心。没想到西琳却会错了意,还以为他在表示身体难受,寻求帮助,心中着急,向陈婷婷问道:

“陈姐姐!夏老师这是怎么了?”

陈婷婷刚刚被勾起心事,情绪还有些黯然,眼睛盯着输液瓶,心里只记着护士的叮嘱,其他事混没在意,听西琳相问也是一头雾水,下意识地说:

“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你天天陪着夏老师,你怎么会不知道,昨天怎么掉水里的?你总该知道吧!”

西琳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操着她那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质问起陈婷婷来,身后的李玉清拉都拉不住。

“夏老师一个人到这里来,你给他做助手,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离家那么远,除了你这个助手,还能依靠谁?你一天跟着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连串的质问如疾风骤雨,击得陈婷婷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尤其最后一句诛心之问,直如一记重锤,将陈婷婷几乎击晕了过去。她惊愕地看着西琳,像刚刚认识她一样,两行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震惊、悲苦、委屈诸般情绪在体内反复纠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雨躺在床上急得两手乱抓,眼珠子直转,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在面前上演。

“咳咳咳!这……这位姑娘,其他的事我……我不知道,小兄弟落水里,都是我……我的错,你可别怪错了人……”

原来张师傅在旁边听着,越听越糊涂,他本以为夏雨和陈婷婷是一对恋人,可听这位姑娘的意思,好像并非如此,又听到她将夏雨落水的责任推到陈婷婷身上,再也坐不住了,只觉心中有愧,赶紧出来解释。他说的磕磕绊绊,意思却是清楚明白。

“不!都是我的错!”

陈婷婷突然一声嘶喊,歪倒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落,失去控制一般拍打着床沿,嘴里的话像洪水一样倾泻而出。

“是我要坐船!是我要拍照!是我鬼迷心窍,是我恬不知耻,是我害了他,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她竟然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都说了出来。夏雨躺在床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耳朵可是好好的,听着陈婷婷发疯般的呐喊,心神激荡,再也难以自持,泪花滚滚而下,一股浊气从嘴里喷涌而出,居然说出一句话来。

“别!别怪婷婷,都是……我的错……”

一句话戛然而止,却是力气耗尽,又晕了过去。

众人又惊又喜,正要上前查看,却听见陈婷婷啊地一声尖叫,站起身来,疯了一样向外跑去,恰好门突然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和她撞在一起。她这会气血迷心,头脑混乱,经此一撞,也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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