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月迷 26

在傅清聿以为这只是无心一问的时候,又听得她低喃:“比起孟芷,也是吗。”

他忽然一滞。

明白了方才那一问的来由。

黑眸中不知在流动着什么情绪,只是在瞬间明了她不是将他当做傅清聿才问的这个问题,她只是问出了一个心底里很想问的问题。

兴许,到后面已经与他是谁无关。

他的手抚在她的腰间,唇角轻动,答案依旧不变。

“嗯,比起孟芷也是。”

她好像一个经过努力终于得到糖的孩子,鼻尖泛酸。靠在他肩头,轻轻闭上了眼。

“我想让他们能最喜欢贺明漓。”她声音轻轻,“但是好像不行。”

傅清聿手心的动作在收紧,逐渐握成拳。

那些事情,那一个人,在她心里的地位很重,她并没有像表面上所表示出来的那么云淡风轻。

她其实是个很在乎这些事情的小女孩,只是不曾言说、争宠,才会叫别人都不知。

可是,她又独自一人在背地里舔舐过多少次伤口。

刚才那个问句里浓重的疑问,叫他心口泛开疼意。

是不是,在贺家人面前,她常这样怀疑?从不曾坚定地觉得,自己一定会是他们最喜欢的人?

他将她搂紧,更加没有距离地贴近,偏头吻着她发间,“我们贺小漓,这些年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明亮的双眸一眨,有一滴泪滚落。

她更加依赖性地抱紧了他。

她十岁那年,于她人生中发生的重大变故,说到底还是有对她造就一定的影响。

生活上突然发生这么大的波动,两个家庭,两个环境天差地别,乍然变更,对她本人来说自然是很大的动荡。

不论被照顾得怎么样,心理上都还是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童年的那些经历造就而成的没有安全感。因为对她来说,归属不定,两个家都是,又好像两个家都不是。

更何况,还有余婉的状态在影响着她,在她心里造成更严重的撕裂。

或许,这些问题对她长大以后还有造成直接或者间接的影响。比如,在感情方面,她在爱意的接收上也充满了不确定与忐忑。

在爱与被爱的定义上,她总会诠释错误。

他于她耳畔低声道:“不管别人怎么样,至少,傅清聿会最喜欢贺明漓。”

也不知,他是不是在哄醉酒的人,是不是还想说给清醒的人听。

一阵阵酸涩涌上来,涌得心口发胀。理智迟缓而困顿,贺明漓偏过头,摸索着去寻他,声音又软又糯:“想要亲。”

像是在撒娇。

不,就是在撒娇。

傅清聿瞥眼她,嗓音清凌凌:“明天醒来认不认账?”

这会儿她答应得爽快,“认。”

虽然他心存疑虑,但还是勉强信一点。拊过她的后颈,很深很重地吻上

。刚才还任由她主导的局势急转直下。

可在吻上时,她竟有一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于风雨飘摇中,终于寻至归处的感觉。

她只知道刚才那句话好好听,说着那句话的人也在吸引着她要近一点、再近一点。

便如同至渴的人在汲取甘霖那般地渴望与用力。

汲取到,万物便可恢复生机。

一夜宿醉之后,贺明漓对于昨晚的事情记得不太多。

她实在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那些酒看着漂亮,后劲却实在是大,像极了蛇蝎美人。

傅清聿进屋时,正见她对着他昨晚随手放在一旁的衬衫出神。

听见他进来,她回眸望去,与他算账:“傅清聿——”

他看了她一眼。

贺明漓说:“你的衬衫上面有个唇印。”

暧昧不清,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不算完整,只是擦过。偏偏是这样才更叫人想入非非。

傅清聿睨着她。一句话便能知道昨晚他又被她给哄了。她这哪里有打算认账的意思。

他轻嗤一声。

贺明漓不满了,怎么做错事还这么嚣张呢。

傅清聿眸光淡淡,哪见心虚:“贺小姐,你猜猜这是谁的。”

贺明漓:“?”

哦。

她竟然将痕迹落在他的衬衫上了……

她的面颊不可抑制地红了红,重新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住。

他对这一切都已经习以为常般的,毫不意外,只是将手上的水杯递给她,“头疼不疼?”

“一点点。”

突然想起什么般的,贺明漓“啊”了声,一边匆匆拿起手机一边问说:“昨晚我本来想睡一下就起来的,但是没能起来是不是?我们提前走了吗?池牧舟没生气吧?”

——毕竟人家是寿星,自己又是去的人家的生日聚会,这么“不给面子”,稍微担心一下人家的情绪也正常。

傅清聿眯了下眼,将水杯放在床头,“你好像挺在意他生不生气?”

贺明漓求生欲极强,几乎是立即便反应过来,没有顺着回答,反倒是扬起笑朝他道:“那我当然是更在意你啦。”

甜言蜜语简直信手拈来,轻而易举便能掏出一粒红枣。

她飞快地查看了一遍信息,确认没有收到一通指责与批评后才松口气。

傅清聿轻提了提唇,不知思忖过什么,眼神淡淡落在一处,只道:“那就希望今年我收到的礼物能比那个木雕好?”

贺明漓刷着手机的指尖微顿,隐隐从这话中察觉到了不对,她有些迷茫地看向他,“你有哪年收到的礼物不够好吗?”

——如果没有的话,大抵不会这么说?

可是她想不出来,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也没有答案。

傅清聿沉吟了下,他似乎也在纠结答案。

尽量委婉着,与她提及,“比如那套保暖设备,你用的心

思或许不及小木塔多?”

贺明漓偏了下头,又是一愣。她以为他会说是往年的任何一样礼物,可能那时候她确实用的心思差了点,才叫这人吃起了醋?她也正在回忆呢,想在他说出来以后及时想起。却不想,他提到了一样她最没想过的。

他眼看着她轻眨了下眼,瘪起了嘴,神情看上去极委屈。皱了下眉,刚准备说什么转移走这个话题,不想提的话就不要提了。却不想,听见她说:“可是,那是我自己做的呀。”

傅清聿心口好似被震了下。

他撩起眼,眸中有震动,极不可思议,声音亦是很轻:“你说什么?”

在对视之中,她得到了一切答案。贺明漓咬紧唇,狠狠将被子蒙过了头,只留下一句:“傅清聿,我不要理你了。”

原来她上次没有感觉错,他就是不喜欢那个礼物。

甚至还说,这份礼物不及小木塔用心。

贺明漓攥紧了拳。那能一样吗?她从来没那么精心准备过一份礼物,手都不知道疼了多久,咬着牙做完以后这辈子都不想再碰。

她还以为他一定会很喜欢……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半晌失去言语。

他没想到那些看起来那么朴素平平无奇的东西——看起来兴许是挺高级,简约得高级,但也更像是某个运动品牌里随手批发来的,竟然会是她亲手做的。

怎么说呢。

他好像高估了她的手工。学生时代至今,他没少见过女孩子精心准备好的礼物,但是这一样最是出奇。混杂在里面,他只会以为是哪个舍友或者男同学放错了。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薄唇逐渐紧抿。

一直到过了好半晌,傅清聿不知道自己现在道歉还来不来得及。

看着那个将自己困裹得严实,大有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的人,傅大公子竟也罕见的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他一直都误会她了。

从去年冬至今。

他以为她更加偏待池牧舟,他以为,她应该更加属意池牧舟。也在想,会不会哪天他们就传来了婚讯。

直到现在,发现错了,一切都错了。

喉间生涩,他试图去拆开那个被子,“明漓。”

“傅清聿,你撒谎,你一定没用过是不是?而且它们一定也被你随便不知道丢在哪里了。”

她简直敏锐得过分。

从一个小点,便能拉出整条线。

她当去做个侦探。

他苦想道。

而她确实也是没说错。

他没用过,虽然没有随便丢,但夏特助过去,确实也是找不见了。

傅清聿的眉心越拧越紧。

他努力地去回忆那个礼物,却只记得一片灰蓝色,被包装在一个高级的运动品牌盒子里。

再没有更多细节。

竟是,再没有更多细节。

……

贺明漓明显是动了

气。

昨晚那些温存旖旎消失无踪,她起床收拾去上班,傅清聿都没得过她第二眼。

谁也没想到氛围会这么急转直下。

明明刚刚还一片和谐。

若是有人知道吵架原因,兴许会说,不提那个开头就好了。

可他此刻,却是无比庆幸,他扯出了那个开头。

傅清聿给夏特助去了通电话,得知他还在美国时,叫他先不用回来。

去公司以后,贺明漓得知桓氏已经正式抵达黎城。

她通过了上次那个提议,在宣传这方面决定与桓氏合作。

她一面叫人去联系沟通,一面准备同桓锦重新联系上。

可她和桓锦之间唯一的纽带只在于傅清聿。

几经犹豫,她不得不去找早上刚刚吵完架的人,绷着脸,严肃冷静简单扼要道:【把桓锦的微信推给我一下。】

求人还这个态度,贺小漓是第一人。

傅清聿看到这则消息时,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她要找桓锦的目的。

怎么,刚刚才跟他吵完架,说不要再理他了,后脚就要去找桓锦取经找小奶狗的经验么?

起岸总裁办今天压力都很大。

最能猜测风云的夏特助今天不在,所有的压力都顶在了其他人身上。偏偏傅总今天脸色格外黑沉,而且只有更黑沉,没有转晴的意思。

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能更加小心翼翼地做事。

傅清聿还记得自己现在在她那边是个做错事的人。

他还是将名片推了过去。

索性,她找,他也会拦断。

推完后,他问了声:【下班我来接你?】

名片被接收了,下一句话没有。

那边直接消失。

而他还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即使见不到她人,也知道她浑身上下都写着:还在生气,勿扰。

傅清聿特地准备提早下班,却在这时收到她信息:【不用来接,我提前回家收拾了东西,临时要出差两天。】

她知道他肯定会过来,所以提前说了声。

出差两天。

这两天直接连人都不让他见了。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安排的出差。

傅清聿问了声:【要去哪里出差?和谁一起?】

她说了个城市,就在隔壁,不是很远,这是个短差,主要是要跟严邵去个实地考察。

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是跟严邵。

凝着手机屏幕,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也颔首。

【回来的时候告诉我,我来接你。】

这次她没有再拒绝。

工作太忙,一忙起来,也分去了她放在早上那件事情上的精力,不会一直想着,也不会一直气着。可能等出差回来以后,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发完消息,她正好抵家收拾完行李,直接出发。

与此同时,她也已经与桓锦联系上,约好了个过两天见面的时间,准备见面亲谈。

贺明漓雷厉风行的手段在黎城已经隐隐传开。

都在道,她身上有几分傅清聿当年行事的作风与风格。

她这个项目,能成不能成,那还真不好说。

贺明漓在外出差,跑外面跑得有点昏天黑地,回到酒店就只顾着休息。

在这之前她还在想呢,傅清聿恐怕会给她发不少消息,而现在也没注意,他那边竟是出奇的安静,只偶尔会有寥寥几语。

第一天忙得太狠,一直到第二天晚上,也就是要回去的前一晚,才抽得空闲。

她躺在酒店里,慢慢地放空大脑,回想着这件事。

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很生气,现在倒是冷静了很多。

正好温缇给她发着微信,她们便聊了起来。

很神奇,如她上次所猜的那般,他真的不喜欢那个礼物。

连温缇听了都惊讶,【他是不是不知道那是你做的?】

贺明漓问:【很不明显吗?】

温缇也费解:【可能?】

她又问:【你当时有没有特地说明下?】

贺明漓竭力回想着去年的事情。过去了一年,记忆有些斑驳,记得不太清了。

送的时候,好像本来是要说的,“这是我亲手做的哦,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和珍惜。”

但是刚送出去,她被跑过来喊她的池牧舟叫走了,匆匆忙忙的,也浑忘了说,只来得及将一大个盒子塞他手上。

贺明漓轻眨着眼,乌睫颤动着,咬住了唇。

可她也没想到他不知道那是她做的……

温缇知道她生气,说解着她:【明漓,有时候遇到太在意的人和事,可能再理智的人也会变得有点糊涂,就不太能那么清楚地分析与辨别事实真相。】

太在意的,人和事。

贺明漓细眉已经轻折。

她忽然想通,他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些,才会总是疑心她更喜欢池牧舟……

她闷闷地垂下了眼。

睡前,她将明天的航班时间发给了他,没有来得及等他回复,便先睡下了。

两天转眼即逝,贺明漓和严邵在这边跑了好几个地方,收获不小。

他们如期启程回去。

即便是要创立新的体系,旧的体系也有足够的参考作用,也是坚实的基础。而他们便是将这一块的基础打实了。

下飞机后,严邵询问:“待会有车来接,我顺道送你回去?”

还未来得及答话,贺明漓就已经看见了那道熟悉的颀长身影。

身形高大而挺拔,如松如柏地站于远处,一手插在兜里,等待着她的归来。

她笑,“不用,我先生来接我。”!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