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沈未晞第二日醒来顶着两只熊猫眼，同样不正常的还有陆景珍。
从进入贡院开始，陆景珍每日寅时起身读书，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她竟然一觉睡到辰时，若不是沈未晞将她摇醒，她怕是连早课也要错过了。
沈未晞看她一脸苦大仇深，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愁眉苦脸的，你这是每日早起给累的，你自己的身子在提醒你，不能这么拼命！”
陆景珍闻言使劲儿摇了摇头，“不，我本就天资愚钝，若再不用功些，怕是更赶不上你了。”
听到她说起这个，沈未晞干脆就问出了口，“你为何如此固执？同我比较，就这么重要？”
“不是......我并不是好胜心极强的人，我这次来南都，是冲着赏银来的。”
“赏银？”顿了顿，沈未晞恍然大悟，“你说的是结业的奖学金么？”
陆景珍并不想瞒她，“自然，五十两纹银，我爹娘种地一辈子，可能也攒不到这么多钱。”
这么拼命只是为了钱？
沈未晞的眼神变了变，陆景珍看见了，惨然一笑。
“我知道我很肤浅，你若看轻我，我也能欣然接受。没有这赏银，我便没有钱给体弱多病的弟弟治病，我娘便会将我嫁给村中的鳏夫。那鳏夫力大无穷，愿意出十五两将我娶回去。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若拿不到赏银，我便只能回去嫁给鳏夫。”
“哪有这样的道理，你爹娘这么做，跟卖了你有什么区别？”
“是啊...我没有办法，唯有努力去争一争赏银，只要有了钱，爹娘便有钱给弟弟治病，再也不会有人逼我嫁给鳏夫了。你生来便是商贾人家的女儿，吃穿不愁，我们这些人的生活，你是不会了解的。”
你是不会了解的......
这句话，顾锦淮似乎在同她争吵时也曾说过。
“你是王位宝座旁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长公主，你怎会了解民间疾苦？你给的，你怎知是别人想要的？你从小锦衣玉食，又如何能真的了解百姓疾苦？”
“我如何不会得知？本宫经历过炼狱，你经历过么？！你又有何资格评判他人？本宫未受百姓艰难，可本宫受的，百姓之中谁人能承受？”
......
昔日针锋相对的话语此刻突然跳了出来，沈未晞有些无力，再看看陆景珍泛红的眼眶，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做了她从前根本不会做的一件事——安慰人。
不自然地伸出手，迟疑了片刻，她终究还是搭上了陆景珍瘦弱地肩膀。
“你说的，我从未经历过，确实无法体会你的无奈。日后我不会再劝你，无愧于心便好。至于奖金，我相信，最终一定会属于最用心的人。”
她本就无心于这些，陆景珍在她心目中本就是做女官最佳的人选，她是绝对不可能同她争什么奖金的。
陆景珍很诧异那样一个傲慢的女子会愿意放下姿态来同她说这些，“虽然或许很可笑，但，我从小没什么朋友，见到你，很愿意亲近，我自知你是定然不愿意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的，只不过——”
“我愿意。”沈未晞说得斩钉截铁，哪怕她并不知道，朋友究竟是什么。
她从小就是一个人，陪着她的便只有一个芷兰。
那是她的侍女，对她恭恭敬敬从不逾越，那样的人，似乎称不上朋友，可对沈未晞来说，已经是最亲近的人了。
如今因为换了身份的缘故，她还不能回去找她。
如果眼前的小姑娘真的想同现在的她做朋友，她并不反感去试试有朋友是什么滋味。
两人相视良久，半晌后，终于都笑出了声。
沈未晞察觉到自己似乎多了些人情味，或许冥冥之中，柳芸儿这个身份也在影响着她吧。
“走吧，别想这些了，去上课了。”
“好，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