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第 70 章

唐家玉抓住了剧本的重点——疗伤和肌肤之亲,这两个词让她下意识地联想到珠子带给她的某个双修功法。

她也没什么抹不开脸的,直接询问导演如何表现。

于导听她直抓重点,眼中的欣赏更多了一层,笑着道:“你师父的伤在腰腹,换药需要肌肤接触,而且,疗伤也需要你双手抵着他的后背穴位,帮他渡灵力催化灵药……重点是,本来就是多年的师徒之情,又困于一地,孤男寡女、耳鬓厮磨……最后,会设计你疗伤灵力透支,晕倒在他身上,他把你抱起来,放到石床之上,然后,情不自禁俯首轻吻了你的脸颊……”

于导解说的很坦白,没有隐瞒和不清不楚的地方。

这种情况的身体接触,放在几百年前是男女授受不亲,放到当今这个社会,根本不算什么。关键是,扮演天枢道长的是邵京生,他在《飞花令》中出演男一号,也就是唐家玉扮演的邵一鸣的父亲,如今,到了这部戏里,父子摇身一变,成了师徒,进而还作了情侣……

唐家玉心头一动,想到了正在热播的《飞花令》,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她微微垂眼,掩去眼中的情绪,再抬眼已经是一片淡定从容。

她微笑着点头:“我可以试试。”

这就是答应了。

于导喜形于色,立刻吩咐助理:“你与邵老师那边联络一下,看什么时间可以过来拍这两场戏。”

助理答应着,立刻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于导又接着感情戏的拍摄和唐家玉聊了一些,安抚小姑娘的情绪,也指点了一些感情戏如何寻找感觉、如何入戏等等方法。

几分钟后,助理转回来,脸上喜气盈盈道:“邵老师那边恰好有空,今天过来就能拍。邵老师说了,既然到了于导这里,就听于导安排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嗨,”于导高兴地一拍大腿,“不愧是好兄弟!”

说完,转回来又对唐家玉说拍摄安排:“邵老师今天上午就能到,那咱们下午开始拍摄,争取今明两天把你们两个的对手戏拍完。”

唐家玉隔天还要请两天假,赶一个宣传通告,宣传在播《飞花令》。

之前,于导对这种请假不反对,却也没这么主动,如今不同了,给邵京生和唐家玉加了戏,再做宣传,他们的戏也能跟着沾光了,于导比唐家玉还积极呢!

上午拍摄了两场魔女的戏份,唐家玉下午要拍秘境戏份,是杜浅浅叛出师门之前的仙子戏,发型、服装都要换,她干脆卸了妆吃午饭,也能休息一下。

化妆室里只有化妆师文隽和唐家玉,连田小葵也去给她们拿午饭了。

文隽一边动作轻柔地替她拆卸繁复的盘发,一边低声道:“玉姐可以闭闭眼休息会儿,怎么还得拆个十几二十分钟呢。”

唐家玉轻应了一声,没有闭眼,反而透过化妆镜看着文隽眼底的青黑,她明显上了妆,能让一位化妆师上了妆还没遮住的黑眼圈,得多严重啊!

“这几天没休息好吗?”唐家玉很直白地询问。

文隽手一抖,扯疼了唐家玉的头皮,她下意识地吸了口气,文隽连忙道歉,又替她揉扯痛的头皮,似乎,也同时想借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的慌乱。

好一会儿,文隽没有抬头,低沉的声音却传进了唐家玉的耳朵:“我自从回家过年,就没再睡一个好觉了……”

开了口,才发现,其实并不是那么难以启齿。

从文隽的口中得知,外表看起来非常精致讲究的她,其实出生在重重大山之中,考了高中,家里却说供不起辍了学,只有十四岁就随着村子里的人一起走出大山,来到东部打工。

没有文凭、年纪又太小,进厂都没人要,她就去餐馆打扫卫生、去理发店做小工,在理发店做的熟悉了,偶然间跳到了一间造型室工作,还是做小工打杂儿,却意外被一位造型师看中,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她化妆……后来,那位大她十二岁的造型师成了她的男朋友,两人谈了八年恋爱长跑后,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今年过年,原本两人商量着去见一见彼此的父母,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

谁成想,她一到家,父母就说已经替她订了一门好亲,是他们镇上挖沙的大老板的儿子,答应了彩礼给二百万,另外还给他们家重起一栋楼。

唐家玉听到这里,微微皱了眉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吧?”

文隽的手哆嗦起来,根本没办法继续替唐家玉卸妆了,说了声对不起,眼中的泪控制不住地淌下来。

“我当然不肯答应,稳住父母后,偷偷跑了,回来后,通过微信才从表妹口中得知,家里给她找的那位根本不是活人,是阴亲。那个大老板的儿子当初见过我一面,回去让他们父母提亲,没等提亲,那个人与人骑摩托飞车,摔进山沟里死了。他爹娘就拿钱砸,要我过门给他们儿子守寡,还说,已经存了精子,我一个人也能人工授精替他们生孙子……”

唐家玉眼尾轻轻扫过文隽身后,那里贴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鬼头,脑袋破了大洞,白花花的脑浆子糊了半张脸,一条胳膊已经没了,一条腿也拖在地上……都这般模样了,仅剩的一只眼睛还紧紧黏在文隽身上,脸上透着恼怒之色,明显是听到了文隽不愿意嫁给他的话。

别说一个半个的小鬼头,就是十个八个,也不会让唐家玉看在眼里。只不过,她不太清楚,这个已经结下的阴亲该如何处置?

直接就把小鬼头收了,又觉得似乎罪不至此……

太费脑子的活儿她也不想干,于是,手指一勾,那个紧紧黏在文隽背后的小鬼头就惊恐地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被迫离开了心爱的‘女人’,他不甘不愿不高兴,努力扭着脖子伸着仅有的一只手往后抓挠,想要抓住自己的女人,不想离开,却发现,他的努力都是白费,下一秒,他已经到了另一个女人面前。

“放开我!”小鬼头根本看不见其他女人,只瞪着几乎要脱出来的眼珠子怒吼着。

唐家玉却脸色冷漠:“她不愿意跟你,你别缠着她了。”

“不!”小鬼头很有气势地怒吼着,一脸趾高气扬,“我爸妈给了她们家二百多万,她爸妈亲口把她许给我做老婆的,你说她不愿意就不愿意啊?!”

唐家玉脸色纹丝不动,只缓缓抬起一根手指,伸过去,点在小鬼头的眉心,小鬼头下意识地感到恐惧,想逃,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我本来不想收了你,觉得你也是真心喜欢人,没什么错。但既然你这般不听话,那就没办法了……”

随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小鬼头就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眉间流失,顺着那一根漂亮的仿佛玉雕的纤细手指流走,他最初不明白是什么,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渐渐有些迷糊……流失的是他的魂力,人活着需要守护的最珍贵的生命,人死了就只剩下魂力能够守护了。

守住魂力,就有轮回转世的机会;守不住,结局只有一个——魂飞魄散,从此消失,再无重来的机会。

他终于怕了,心惊胆颤,肝胆欲裂。

他抖着嘴唇开始讨饶:“我听话,我听话,饶了我,饶了我吧……”

唐家玉的手指并没有立刻收走,知道他几乎连求饶的声音都要发不出来,魂体近乎完全透明了,这才轻轻抬起手指,仿佛只是轻轻碰了下面前的玻璃镜子一般淡然:“给你个机会,回去给你爸妈说清楚,解除了这门婚姻。”

“是,是,是……”小鬼头只能努力维持着魂体不散,却不敢有片刻的迟疑,连声答应着。

唐家玉对他的反应比较满意,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手指微弹,小鬼头就觉得魂体一震,随即就发现,刚刚丢失的魂力又回来了,甚至,比之前更加凝视了一点点。

小鬼头冷正在那里,都有些不敢置信,低头看着自己残破的魂体,好半天,才咕咚一声给唐家玉跪下,磕头谢恩:“谢谢,谢谢您高抬贵手。”

唐家玉轻抬眼皮,扫了他一下:“若是事情办得妥当,可以回来找我,我帮你扎古扎古断臂残腿。”

小鬼头跪在那里,抬着头,愣怔怔地看着唐家玉,半晌才回过神来,一边磕头一边哭诉:“我死了才知道后悔,活着时不该不长进,跟着人学什么飙车……我爹妈辛苦大半辈子挣下偌大家业,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一死,他们老了,连个养老送终的都没有了……呜呜呜,我早就后悔了……”

唐家玉看着他痛哭嚎啕,也不劝也不打断,直到他哭够了,自己抹着脸爬起来,这才淡淡开口:“这些话你该给你爸妈去说。回去好好和他们话个别,让他们再生个小的吧。”

小鬼头蓦地不哭了,抬头看着唐家玉道:“我爸妈都快五十了,还能再生一个吗?”

唐家玉看着他,点了点头:“看你的面相,应该有一个小的。”

小鬼头愣了一下,突然嘿嘿地笑起来:“还有个小子啊,嘿嘿,好,有个小子也好,有了他,我爸妈也不至于天天为我伤心难过了……”

虽然是笑着,但笑着笑着,小鬼头却又莫名淌了一脸泪,混着他脸上原本的脑浆子和血渍,红的白的,乱七八糟。

小鬼头魂力凝实,心中惦记的事情有了着落,心事了了,走得也特别干脆,连看都没再看文隽一眼。

唐家玉往椅子里靠了靠,微微扬声:“文隽,可以继续了。”

原本站在唐家玉身后的文隽如梦初醒,脸色煞白,两鬓和鼻尖儿上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听到了唐家玉的声音,想迈腿走过去,继续自己的工作,但两条腿却酸软地根本使不上力气。

她开口,声音抖得几乎破碎不成语句:“我……走……不动。”

唐家玉眉头微压,起身回头,抬手在文隽头顶一按,文隽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气由囟门灌进来,原本恍惚的大脑、酸软无力的身体,齐齐恢复了正常,而且是神清气爽,疲惫皆消。

她的脚步特别轻快,她拆头发卸妆的手法都特别轻巧灵活。

很快,她把唐家玉的头发完全拆了下来,用梳子梳拢在脑后扎住,不由自主地轻轻松了口气:“好了。”

半阖着眼睛的唐家玉答应着,睁眼起身,回头朝楞怔怔的文隽翘了翘唇角:“谢谢文隽。”

文隽连忙摆手表示不用谢,然后,终于鼓足勇气,问出口:“他,之前一直在吗?”

唐家玉点头。

“他,走了吗?”

唐家玉再点头:“走了。”

一脸小心翼翼的文隽,表情突然一松,也在同时,她的唇角咧开,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而她的眼睛却也同时红了眼眶,淌下了两行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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