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30·

这课间的十分钟过得像是一个特别难挨的日子。能把每一秒拆成每一天、甚至一个月来看待。否则难以理解埃利芙这种尖锐的情绪,是什么时候积累,是什么时候触发又为什么会爆发。

但课还是要上的。哈利、罗恩和赫敏只能庆幸下一节是海格的保护神奇动物课。而埃利芙......拉文克劳则是变形课,她会去上课吗?格兰芬多的学生去的是另一个方向,他们顺着缓缓下坡的草坪,走向禁林边缘的海格的小屋。

他们难免这么担心。哈利和罗恩不由自主地看着赫敏,颇有种听她差遣的意味......毕竟这种女生的情绪,最好由女生来解决?

“不要这么看着我,男孩,”赫敏自己也一副很烦躁的态度,她也像在跟自己较劲似得:“难道是只有我一个人跟她做朋友吗?”

“我完全搞不懂啊!”罗恩特别冤枉,他说:“她也许只是想冲我们发泄情绪,她心情不好了,我们赶上这种倒霉的时候......”

“你知道她为什么说我们只是同学,校友吗?”赫敏本来不想提这点,可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你知道——他们背后是怎么说她的吗?不过那些话她的确从来不放在心上,只是因为她觉得不会在这里有朋友。”

“可她不是真的没有朋友啊!”哈利想解释,也想强调这点,“我们第一次在海格小屋见她,她身边就有个女孩子,她跟那些高年级的——珀西的女朋友,都看起来关系很好,难道我们也不算吗?”

赫敏用一种难过的目光看着他,她问,“你真的觉得那是做朋友吗?”

为什么做朋友像一个仪式?哈利差点就脱口反驳她了。难道需要像调制魔药一样讲究顺序吗?可是他意识到自己没有说。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来到人世间就必须表现快乐或者正常,那些不开心和不正常——像一直备受失望的前十一年的哈利·波特,他的那些焦虑、沮丧甚至抑郁地强迫行为——这些人性中最不具备有吸引力的地方,往往才能告诉那个躲在角落瞧着窗的自己——那些人,他们是真的在乎你,愿意要一起去面对......

“她不告诉我们也没办法啊,”罗恩抱怨,他认为赫敏这种指责太过分:“我们一直尊重她的意愿,难道这也是错的吗?强迫她告诉我们她难过的事情?但凡她肯说一个字,我们难道不会帮她吗!”

“因为我们从来不吵架斗嘴,我们也没问过其他的事情。我们对她不感兴趣……她是对的,我早该想到的,我去年就想这件事了,可是我一直拖着,我以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感情可以慢慢来……”赫敏快速又狠厉地点出来,语速越来越飞快,好像这样就能散掉一些懊恼:“谁想被伤害呢?我以为......唉,我以为事情没那么严重——”

“埃利芙也伤害到了我呀,我就是一直把她当做朋友的……”罗恩还在嘟哝着,“我能原谅她朝我大发脾气,可她能原谅我吗?——这难道不能说明我乐意跟她做朋友吗?”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伤害到了她……你怎么也不说话,”赫敏稍显安慰,接着她意识到哈利一声不吭:“哈利?”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哈利张了张嘴,只好说:“我觉得你说的对,我们的确很忽视她……可是也许是她一直藏得太好了,她为什么不说呢?”

“我认为,她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哈利接着说,“她只是想不让人去碰她。可她也是会担心朋友的,只是......”

有那么一瞬间。哈利想告诉赫敏他们,埃利芙是怎么在那个晚上表现出担心他的,可是那个事情隐秘到一种巧妙的地步,他刚才就想提,张了嘴,却吐不出一个字。他意识到他并不想跟任何人分享这个。

“只是什么?”赫敏还在等着他说。

“她觉得,我们接近她是会受到伤害的,她一直有这个念头。”哈利顺从了心里那种要求,避开了这个例子。

即使同样是心事重重,三个人还是赶在上课前就到了海格小屋。海格站在小屋的门外,一只手牵着他那条巨大的猎狗牙牙的颈圈。他脚边的地上,放着几只敞开的木箱子,牙牙呜呜叫着,使劲地挣着颈圈,看样子是想仔细调查一下箱子里的东西。其他格兰芬多的学生都围起来,时不时发出一种要呕吐的声音,当他们走近时,一种很奇怪的咔啦咔啦声传进他们耳朵,间或还有微弱的爆炸声。

“上午好!”海格说,朝哈利、罗恩和赫敏露出了微笑,“最好等一等斯莱特林的同学们,他们肯定不想错过这个——炸尾螺!”

“再说一遍?”罗恩说。

海格指了指脚边的箱子。

“恶心!”拉文德·布朗尖叫一声,向后跳了几步。

“恶心”一词正好也概括了哈利对这种炸尾螺的印象。它们活像是变了形、去了壳的大龙虾,白灰灰黏糊糊的,模样非常可怕,许多只脚横七竖八地伸出来,看不见脑袋在哪里。每只箱子里大约有一百条,每条都有六英寸左右长,互相叠在一起爬来爬去,昏头昏脑地撞在箱子壁上。它们还发出一股非常强烈的臭鱼烂虾的气味。时不时地,一条炸尾螺的尾部会射出一些火花,然后随着啪的一声轻响,炸尾螺就会向前推进几英寸。

“刚刚孵出来的,”海格骄傲地说,“你们可以亲自把它们养大!我们可以搞一个大项目!”

“我们为什么要把它们养大?”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斯莱特林的学生们来了,刚才说话的人是德拉科·马尔福。克拉布和高尔哧哧地笑着,对他的话表示赞赏。

海格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我的意思是,它们能做什么?”马尔福问,“它们有什么用?”

海格张着嘴巴,似乎在拼命思索。停了几秒钟后,他粗声粗气地说:“那是下一节课的内容,马尔福。你们今天只管喂它们。好了,你们要试着喂它们吃几种不同的东西——我以前没有养过它们,也拿不准它们喜欢吃什么——我准备了蚂蚁蛋、青蛙肝和翠青蛇——每样都拿一点试试,看它们吃不吃。”

“先是块茎的脓水,现在又是这个。”西莫嘟哝道。

哈利、罗恩和赫敏完全是出于对海格的深厚感情,才抓起一把把滑腻腻的青蛙肝,放到箱子里去引诱炸尾螺。哈利不禁怀疑整个这件事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炸尾螺似乎根本没有嘴巴。

“哎哟!”大约十分钟后,迪安·托马斯惨叫一声,“它弄疼我了!”

海格赶紧走到他身边,神色有些慌张。

“它的尾巴爆炸了!”迪安气呼呼地说,给海格看他手上被烧伤的一块。

“啊,是啊,它们炸响时就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海格点着头说道。

“恶心!”拉文德·布朗又抱怨开了,“真恶心,海格,它身上尖尖的东西是什么?”

“啊,它们有的身上有刺,”海格兴奋地说(拉文德赶紧把手从箱子边缩了回去),“我猜想那些带刺的是公的……母的肚子上有吸盘一样的东西……我认为它们大概会吸血呢。”

“噢,我当然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想办法让它们活着了,”马尔福讽刺地说,“又能烧人,又能蜇人,还能咬人,这样的宠物谁不想要呢?”

“它们的模样不太中看,并不意味着它们没有用处!”赫敏带着脾气地反驳,好像终于找到了个发泄情绪的口,在对方是死对头马尔福的时候更是没什么心理负担了:“火龙血具有神奇的功效,可是你愿意养一条火龙作为宠物吗,啊?”

这下解郁多了。哈利和罗恩朝海格咧嘴笑了,海格也从毛蓬蓬的胡子后面偷偷朝他们笑了笑。海格也认为埃利芙是个不错的人,哈利看着他的笑脸这么想着,他也愿意跟埃利芙做朋友不是吗?

那只隐形兽——恩雅就是他们结识的契机,还帮了他们很多忙,是的——尽管他们并没有告诉埃利芙那些事情,从一年级的奇洛教授、伏地魔、二年级的那本日记......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去年哈利还有了一位见不得光的教父,尽管事情看起来还不是那么顺畅,可就是这些细小的可能,它们让哈利产生了一种总是期待明天的好的感觉......我在想什么呢,哈利在心里问,如果埃利芙担心这些——这些他们不告诉她的事情,对,如果不了解他们的话,把这一切都说开(除开暂时真的不能提的地方),这样就能证明了吧?

“还好,至少这些炸尾螺还很小。”一小时后,他们返回城堡时,罗恩说道。

“它们现在很小,”赫敏用一种恼怒的声音说,“可是一旦海格弄清它们吃什么东西,我猜它们一下子就会变成六英尺长。”

“可是,如果最后发现它们能治疗晕船什么的,那就没有关系了,对吧?”罗恩说,一边俏皮地朝赫敏笑着。

“你心里很清楚,我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堵住马尔福的嘴。”赫敏说,“实际上,我认为他说得对。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在炸尾螺向我们发起进攻之前,就把它们扼杀在摇篮里。”

“不敢相信,竟然没有一个拉文克劳的女学生跟她一起走,这是为什么?”罗恩突然说。

哈利和赫敏立即看过去。他们都知道麦格教授的变形课总是会相对晚一些下课,因为她很严厉也很尽责——总想指出或者改进每一个学生的问题,不论是念咒或者姿势,她不太能够接受有哪一个学生在她的课堂直到下课都没有进步,这导致了拖堂时有发生,尤其是跟赫夫帕夫一块学习的时候。

罗恩说的是埃利芙独自一个人抱着书默默走下楼梯,看起来她打算先到礼堂吃点东西。在她周围是三三两两扎堆的学生,她神情淡淡的,一点也没有之前那种情绪外露——无论是谁提起埃利芙·加菲尔德,好像也是把这种状态描述成就是她原本的样子。现在他们知道埃利芙身上那股冷淡忧郁是怎么来的了,它张牙舞爪体现在另一种形式上,她在追求一种自然的疏远。不被别人关心,也不被别人需要。

他们三个人没一个敢现在就冲上去。连罗恩都不会这么鲁莽,他们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埃利芙走进了礼堂,才继续讨论。

“因为她自己不想。”赫敏用一种担忧的口吻说,“在跟你们俩成为朋友之前,我也是那样的。”

“喔是......我还记得,你第一次对麦格教授撒谎,”罗恩听了一脸尴尬,他并不是不乐意被翻旧账,只是怪让人难为情的:“噢,我有点懂你的意思了——你那是什么表情,赫敏?”

赫敏欣慰的目光像是教会了一只炸尾螺保持安静。

“嘿,你这是什么意思,”罗恩不满,“难道我看起来就不够真诚吗?”

她一副看透的样子,她说:“你只是真的够喜欢那个珍贵的隐形魔杖袋,如果她没送你呢?”

罗恩涨红了脸辩解:“那、那是因为是朋友的礼物!我当然喜欢——可是她送的也是事实啊!”

“你呢?哈利?你还想跟埃利芙......做朋友吗?”赫敏问的很小心,还有种不同于问罗恩的试探。

“我听着呢,”这问得很突然,好像哈利从没打算参与似的,这让他觉得自己被怀疑了:“我看起来不像吗?她帮过我——我对你们说过,去年暑假的时候她在我离开德思礼家的时候,还有世界杯,我看起来像会忘记这些事情吗?”

“不会,当然不会,”他的话直接冲到了赫敏,赫敏吓了一跳,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在思索着什么:“呃嗯——那就没问题了。”

哈利真想问她,什么是没问题了。可赫敏紧闭了嘴巴,什么都不打算说了。

“如果她还是一直不理睬我们怎么办,她看起来就打算一直这么做。”罗恩说。

“噢不会的,我有办法,”赫敏显得自信,她继续说:“但这需要耐心。”

他们在格兰芬多的餐桌旁坐下,动手吃起了羊排和土豆。赫敏狼吞虎咽,吃得飞快,哈利和罗恩惊奇地望着她。

“你看起来很有计划——斗志满满的,这就是你对小精灵权益的新立场?撑到自己呕吐?”罗恩问:“埃利芙怎么办?我以为你会想先解决这件事。”

哈利刚好也想这么问。

“不是,”赫敏说,嘴里鼓鼓囊囊地塞满了豆芽,但她还是尽量端起架子,高傲地说,“我只是想去图书馆。”

“什么?赫敏——这是开学的第一天啊!还没有布置家庭作业呢!”罗恩不敢相信地说,“书里也能帮你解决朋友的矛盾吗?”

“我认为你们自己也该拿出一些计划,不能什么都由我来想,行吗?男孩们。”赫敏耸了耸肩膀,对这些男孩的行动力已经看透了似得。继续风扫残云般地吃着,就好像她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似的。然后,她一跃而起,说了一句:“晚饭见!”就撒腿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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