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偷采栀子花

转眼间,修习已过去月余,曾暮寒极少去南星苑,也极少理会修习之事。

他是极喜清静之人,如此多门生聚在一起,对于曾暮寒来说,太过吵闹。

再过半个月,师父和师兄便要下山巡行,修习和楠溪山的事务,都交给了曾暮寒。

这也算是向楠溪弟子宣告,楠溪山的另一位大师兄是曾暮寒。

只等师父师兄巡行归来,便正式宣告天下。

这也意味着,将来的楠溪境主将会是林雨歇或曾暮寒。

这日趁着午休,曾暮寒便去了南星苑。

这是此次修习以来,曾暮寒第一次走进南星苑。

因正值午休,南星苑空无一人格外安静。

曾暮寒刚进学堂,便有一缕花香飘来。

那花香浓郁香甜,十分好闻,一闻便知是栀子花。

现下正是后山栀子花开的时节,昨夜又下了雨,想必后山的栀子花开得正盛。

曾暮寒心中却有些不悦,因为楠溪山的一花一草一木皆有灵性,不可随意采折。

门生从修习开始便读《训诫集》,不可能不知。

曾暮寒一向不喜不守规矩之人,心想一定要找出这个门生。

他把学堂内扫视了一遍,目光最终落在了一张矮桌上。

正是这张矮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瓶,瓶中插着一束栀子花。

曾暮寒走到这张矮桌前停下,拿起花瓶仔细端详了一番,又把花瓶重重放回桌上,坐到榻上,静静等待。

天上又下起了雨,雨水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落在学堂外的鱼池中,叮咚叮咚,悦耳动听。

不一会儿,曾暮寒果真听见一人踩着雨水走了进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路潇潇。

这些花是她今日一大清早去后山摘的。

后山严禁门生进入,可哪能禁得住路潇潇。

好不容易挣脱了西岭府的“牢笼”,如今的她就像一只自在的小鸟,肆意飞翔。

路潇潇闻着花香如此香甜,便想要摘些来插在寝房中,还可以做几个香囊。

她一大清早就兴致盎然地跑去后山摘了一把栀子花,后又来不及放回寝房,只能带进南星苑,藏在袖中。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学,她竟把花给落在了桌上,好在门生都已离去,没人发现。

直到用完午饭,路潇潇才猛然想起栀子花还在学堂。

她是一刻也不敢耽搁,打着伞就奔南星苑去了。

一路小跑至南星苑,路潇潇有些气喘吁吁。

刚一踏进南星苑的大门,路潇潇的心便咯噔一下,自己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个人。

此人身着月白色长衫,虽是坐着,背影却很是挺拔俊秀,而且,还有那么几分熟悉。

“糟糕,他该不会...”路潇潇顿觉大事不妙,急忙收起雨伞,走进学堂。

“这位兄台,你不回寝房午休吗?还有,你坐错位置了,这是我的位置。”路潇潇走到自己位置前停下,打量着曾暮寒。

他不是前些日子自己遇见的弟子吗?路潇潇顿觉眼前一亮,欢喜的坐在了屠百川的位置上。

曾暮寒扭头看了路潇潇一眼,又转过头,看着眼前的栀子花,冷冷道:“万物皆有灵性,你可知楠溪山的一花一草一木皆是不可采折的。”

这话的语气可比上次还要冰冷,严肃,凶巴巴的。

路潇潇心里一阵遗憾:“此人虽相貌如此俊美,却如此冷漠,真是瞎了这幅好皮囊。”

“花开总有败时,长则十余天,短则一两天,更有昙花一现。若折下另作他用,岂不更好。”

路潇潇坐直了身子,继续说道:“南溪山这么大,花开了也无人欣赏。这花在空山中独自绽放又独自枯萎,白白浪费。我折下它,可以慢慢欣赏,过几日再制成香囊,花香长存,也算是物尽其用。”

“花开枝头自有人欣赏,花败化作泥土更是能护花,你这是暴殄天物!”因为路潇潇的辩驳,曾暮寒的语气更加严厉。

路潇潇也不是吃素的:“这位兄台,我见你年纪与我相仿,怎就跟老先生似的!”

“《训诫集》读过吧,犯禁便要受罚!”

“别别别!你可千万别告诉蔺老先生,他最爱让人抄书了!”路潇潇一时有些慌了神,她可不想抄书。

曾暮寒却依旧冷冷说道:“那你自己去领罚。”

路潇潇见曾暮寒如此一板一眼,硬说是行不通了,得换一招,来软的。

于是,她挪到哥哥的榻上,上半身伏在自己桌上,双手托腮,抬头看着曾暮寒。

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路潇潇心里不由感叹,果真这世上有如此完美的容颜,可惜却如此冥顽不灵。

“你可自愿去领罚?”

“什么...领罚....不是不是,这位兄台,你听我说。”路潇潇慌忙摆着手,坐直了身子。

“我折这栀子花呢,是要制作香囊,我做两个,送你一个怎么样,你就当没看见这些花,如何?”

这不说还好,一说完,曾暮寒盯着路潇潇,眼神冷峻且凌厉:“不知羞耻,女子岂能随意送男子香囊!”

“哎!我说这位兄台,你不要就不要,为何要羞辱于我?送香囊怎么了,是你思想龌龊,难道只有男女有情才能送香囊吗?我...我仰慕你不行吗!”路潇潇是又气又恼,语气也没了方才的柔和。

“莫要玷污仰慕二字,你这是讨好!”

路潇潇此时已是气急败坏,从榻上“倏”地站起身来:“你这人说话怎会如此刻薄。蔺老先生不是常说,做人当善为先,对人友善处事和善,你真的是楠溪弟子吗?就不能通融一下?”

“不能!”曾暮寒脸色暗沉,只从齿间蹦出两个字。

如此看来,是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不通情理不近人情!”路潇潇一生气,白嫩如玉的脸上便一阵绯红。

曾暮寒见路潇潇到此刻依旧没有半丝悔意,便不想再理会。

他拿起桌上的栀子花便要起身离开。

见此情形,路潇潇岂会罢休,绝对不能让他抓住把柄。

于是,她飞快从曾暮寒手中夺过花瓶,又立即藏在背后。

如此一来,曾暮寒倒不好再去争抢,毕竟男女有别。

“兄台,放过我吧,香囊送你一个,千万别告诉蔺老先生。”

路潇潇一面说着,一面向后退几步,转过身,飞快向学堂外跑去。

与曾暮寒纠缠一番,她完全忘记,自己除了来取花,还是要来取香囊的。

“可惜这清水芙蓉的容颜,却是朽木不可雕也。”曾暮寒站在原地,看着路潇潇仓皇而去的背影,微微摇着头。

曾暮寒正准备离开,却见桌上书籍下漏出点点妃色。

修习是有规定,除了书籍笔墨,其他物件一律不许带来学堂。

这个路潇潇,真是完全不把规矩放在眼里。

不过从十年前,她敢摸师父的胡子来看,做出这些事,好像也并不意外。

曾暮寒把书拿起来,只见是一妃色香囊静静置于桌上。

香囊缝制得并不精致,针脚也不整齐。

一枝红梅缀以金丝花蕊,歪歪扭扭,有四瓣儿的,有五瓣儿的,还有六瓣儿的

这香囊,怎么看都像一个稚气的小女孩缝制的。

曾暮寒正准备把香囊放回原处,却听见学堂外有人小声耳语。

此时,到了下午课时的时辰,已有几个门生来到南星苑。

三个门生站在学堂外,看着站在里面的曾暮寒,小声议论着,犹豫要不要进去。

一时间,曾暮寒手里拿着的香囊不知该放回去还是不放,很是尴尬。

见门生们就要走进来,情急之下,他便把香囊塞进了袖中。

回到雅雪阁,曾暮寒取出香囊,忽然意识到一些不对劲。

这本就是违禁物件,自己没收理所应当。

所以,方才自己为何犹豫,又在紧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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