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 裴铮一直在府中没有外出。
面,看着桌上的那封密信,陷入了沉思当中。
裴铮知道, 陛下给他的时间, 其实已经够多了, 他么。
福身边, 见自家大公子的脸色不太好, 很是担心。
裴铮这会儿连解释的欲望都没了, 将手中的密信推了过去。
福财和福全知晓事情的原委之后,也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她们都知道大公子和夫人时间的事,当然也知道自家主子为何会有这般为难的表情。
“大公子…这件事情您和夫人商议好了吗?”福财小心的问道。
但谁都知道这话说出来, 不过是自欺欺人。
皇命不可违。
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结局。
“朝朝说…”裴铮摁了摁自己的额头,只觉得分外的头疼。
朝朝的心思, 裴铮是最清楚不过的,遇到这样的事情,裴铮又能如何左右?
他还可以说什么?
难道还要朝朝兴高采烈的和他一起回京城吗?
她舍不得凉州的一切, 裴铮是清楚的。
“罢了, 这件事情朝朝会做好安排的。
两人见状,到底是没有多问什么, 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惹裴铮生气。
而朝朝压根就不知道家中发生的这些事情。
她来到徐府,恰好遇见两个崽子在院子里玩耍, 他们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此刻天色也已经黑了,朝朝过来的时候,徐府都已经用过了晚膳。
朝朝老远就听见院子里有欢声笑语, 走过去一看却觉得疑惑,像是不明白这天寒地冻的,为何阿姐要带着两个孩子在外头玩。
玩闹的只有两个孩子, 徐云端端正正的坐在廊下,怀里抱着一只汤婆子。
手上握着一只手炉。
斗篷围脖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
看到朝朝过来的时候,目光哀怨的看向她,“你总算是舍得过来了吗?”
朝朝瞧见徐云这般模样,没忍住的笑了出来,“阿姐若是冷,去屋子里就好,做什么要顺着他们俩?”
小孩子在雪地里跑来跑去,根本就不会觉得冷,这可苦了徐云。
她嘴上虽然抱怨着,可心中别提有多疼爱这两个孩子。
见他们两个玩的开心,哪里舍得将他们俩喊道屋子里去?
“我当然要在这里看着,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如何放心得下?”徐云虽然没有孩子,可因为朝朝,她也体会到了当母亲是什么滋味。
这几年来根本就没有少操心。
“阿姐,我今天过来,是要接他们两个回家去住。”
徐云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看向朝朝,有点儿不确定的问道,“你是过来接他们两个的?”
朝朝轻轻的点头,“是,因为突然发生了一些事。”
“发生了什么?”徐云这会儿也不哆嗦了,看着朝朝就忍不住的开始追问,“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着急?”
“不是说好的吗?今天让两个孩子住在我这里的。”
徐云皱起了眉头,有点儿紧张的看着朝朝,眼看着就要过除夕,大好的日子,可不好节外生枝。
朝朝的心情非常的沉重,她看着徐云,甚至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个问题她分明已经在心中设想过千百回,也明明知道,会是怎样的结局。
可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朝朝的心情还是很不好受。
在这个时候,朝朝其实是不想告诉徐云,究竟发生了何事。
有些话说出来之后,也许就会破坏他们如今的平静。
分明,大家都在高高兴兴的庆祝除夕,而她却要说这么令人悲伤的话题。
可时间不会等人。
“朝朝,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很严重吗?”徐云见朝朝一直都不说话,心中很是担忧。
“朝朝?”
徐云的声音唤回了朝朝的理智,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向面前的徐云,她们俩曾经说过的。
不会对彼此有所隐瞒。
于是,朝朝便强忍着心中的哀伤,将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徐云。
“你说什么?”徐云显然不敢相信,这些年来,她们早已经习惯了如今的生活。
徐云虽然知道裴铮的家在京城,也知道玖玖的身份,是什么世子。
但因为京城实在是太过于遥远,而她们又在一起生活了太久太久的时间。
以至于徐云都渐渐的忘记了这一切。
以为他们可以永远就这样,快乐的生活下去。
“怎么会这样?!”徐云激动的声音,影响到了在雪地里玩耍的兄妹两人。
玖玖率先停了下来,紧接着软软也停了下来,但她却是被迫的。
因为哥哥的突然动作,她躲闪不及,一头撞了上去。
小小的孩子吃痛,有些委屈的捂住自己的额头,“哥哥…痛痛。”
软软稚嫩可爱的声音传来,立刻就拉回了玖玖的速度,他低下头看着妹妹红红的额头。
心中到底是有些歉疚的,“软软你没事吧?让哥哥看一看。”
“哥哥给你吹吹。”玖玖小心翼翼的吹着那红彤彤的皮肤。
软软委委屈屈的看了哥哥一眼,“哥哥,你为什么忽然停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玖玖轻声的道歉,和软软说起母亲和姨姨好像有什么事情。
“软软,对不起。”
软软原本只是委屈,但听见哥哥说的话之后,那一丁点儿委屈,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我原谅哥哥。”软乎乎的声音传来,听到人的耳朵里,只觉得是那么的温暖。
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就这么凑在一起相互安慰。
朝朝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自然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
只是她没有出声,因为她知道,玖玖会照顾好妹妹的,有些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她来操心。
徐云和朝朝的想法是一样的,两人不约而同的让身边的侍女去瞧一瞧情况。
顺便让她们把孩子们给带回屋里来。
只不过孩子们在外间玩耍,她们俩去了内室,“你们要什么时候出发?”
徐云没有问朝朝是什么决定,她只是问她要什么时候出发。
皇命不可违,她们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除夕过后,就要出发了。”朝朝的心像是被割裂成了两半,一边平静,一边煎熬。
所有人都知道,情况到底是如何。
朝朝自己更是比谁都要明白。
可她的心,就是没有办法完全的平静下来。
这个时候,朝朝和徐云,都没有说话。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坐着,相顾无言。
她们甚至连第二个选择都没有。
“非,回去京城不可吗?”不知道过了多久,徐云忽然出声问道。
安静的屋子里骤然响起了徐云的声音,朝朝紧绷着的精神,因为这句话而彻底的绷不住了,“阿姐…这一天,好像终于来了。”
徐云知道朝朝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走到朝朝的身边,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很快就发现她的手冰凉一片。
徐云顺势就将手炉递了过去,“这么冷,怎么不带个手炉就走过来了?”
“因为…”朝朝看着徐云,心中涌现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她有许多的话要说,但话却哽在了喉咙里,根本就吐不出来。
朝朝的呼吸渐渐变得越来越急促,徐云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试图让朝朝冷静下来。
不知是因为这动作,还是因为眼前的人是徐云的缘故,朝朝终于平静了下来。
而先前哽咽着无法说出口的话,也可以顺利的说出来,“因为…阿姐什么都会给我准备好。”
所以,她什么都不用准备,在徐云的面前,朝朝可以不用那么坚强,可以随时随刻的撒娇,无论是么事儿,都可以告诉徐云。
这份信任,让徐云引以为傲。
每一次她和裴铮争执不休的时候,徐云总说压着裴铮一头。
可今日,徐云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这么多年,裴铮对朝朝如何,徐云都是看在眼中的,父母早就已经全部站在了裴铮那边,两家一起过节的时候,素来都是热热闹闹的。
朝朝的心中满满的都是裴铮,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同意和裴铮成亲。
可徐云的心里,却总是有些不得劲的。
但徐云并未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她的心愿很简单,只希望朝朝可以幸福快乐。
“都这么多年了?那谁怎么还是那么没用?”徐云没好气的嘟囔道,“他不知道你不高兴吗?怎么不来安慰安慰你?”
“我没有告诉他。”朝朝在裴铮的面前,从来都是理智的,她可以很理智的告诉裴铮,这件事情的利弊。
也可以很理智的面对裴铮,她的冷静,衬托的裴铮非常的不理智。
她的冷静,总是刺激着裴铮那敏感心思。
明明他们是夫妻,可是他们的心却隔得老远老远。
裴铮时常都觉得,朝朝离自己很远很远。
他们之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咫尺天涯。
裴铮有心想要挽回,却始终没有办法靠近,她将自己的心紧紧的包裹了起来。
她尝试过要接受,也在很努力的接受,但似乎并不能尽如她意。
这件事没有人可以帮她,就连徐云都没有办法。
可徐云却很心疼朝朝。
她希望朝朝可以放下,又希望朝朝不要放下。
那是非常自相矛盾的心思。
“朝朝…还是不行吗?”徐云问出了一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够听懂的话。
朝朝没有任何的动作,至少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阿姐,我是一个很胆小的人。”
那一天晚上,朝朝再没有提及别的事情,她默默的在徐云面前掉眼泪,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部都宣泄干净。
朝朝不懂自己在委屈什么,在所有人的眼中,她如今的生活是非常幸福的。
她有一个爱她的丈夫,有两个可爱的孩子。
还有对她视如己出的伯父伯母,更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阿姐。
朝朝想,也许是生活太过安逸,所以她才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想这些事情。
当天晚上,朝朝带回了两个孩子。
小孩子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察言观色,他们早就发现母亲的心情不好,玖玖牵着妹妹,压根就不敢淘气。
他们兄妹两个飞快的吃完饭。
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朝朝,有很多的话想问,但又不敢多问。
最终两个孩子是朝朝亲自带去休息的。
玖玖和软软一人拽着她的一只胳膊,问她是不是不开心。
天真无邪的眼眸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看了过来,朝朝的轻轻的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告诉他们俩,自己不过是有点儿头疼。
“许是吹了风,不要担心。”
朝朝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两个孩子,他们很快就要离开的这件事。
哄好了两个孩子之后,朝朝却不肯离开,她看着他们入睡,等到他们睡着之后,便坐在一旁看着。
直到裴铮过来找她,“朝朝…夜深了。”
朝朝如何不知夜深了?
她只是不想离开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怎么了,可就是很难过,因为难受所以逃避。
她的心中仿佛堵着一团火,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可朝朝却心有所感,她应当是忍耐不了多久的。
朝朝最终还是随着裴铮离开了,因为她不知自己还能冷静和理智多久。
她不想在孩子的面前和裴铮发生争执。
那天,朝朝本以为她和裴铮是免不了一场争吵的,可他们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朝朝躺在床上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府中很平静,每个人都很平静,瞧着像是无事发生,但很多人都知道,朝朝和裴铮之间的关系变得脆弱。
就像是紧绷着的琴弦,越收越紧,迟早有一天都会断裂。
而他们也没有想到,断裂的这一天会来的那么早。
大年三十,除夕夜。
两府又一块儿凑在一起守岁,结束之后,因为两个孩子都睡了。
徐兴文夫妻俩边便让孩子留在府中过夜。
朝朝和裴铮则回了府邸。
谁都没有想到,两个人回去之后,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谁都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吵起来的,只知道是裴铮先挑衅的。
他从徐府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朝朝的耳边说话。
说的话又密又集,惹的朝朝烦不胜烦。
朝朝并不想和裴铮吵架。
也并不想和裴铮讨论这些让她心情很差的话题。
她只想冷静下来,理智下来。
可裴铮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不停的刺激着她。
直到最后朝朝终于受不了了,两人吵的非常激烈。
朝朝从来都不知道,她有朝一日也会和人吵架,尤其还是和亲近的人。
在她的心目当中,裴铮一直都是亲近的人。
言语最是伤人,朝朝从来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不想那么做。
可裴铮却着了魔似的刺激她。
吵到最后,朝朝却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你为什么要逼我?”
“裴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是么都知道,为什么要逼我?”
朝朝声嘶力竭的质问,让裴铮心痛不已。
他将人用力的搂在怀中,温柔的安抚着她。
“我知道,可是朝朝我并不想只知道你的痛苦,我想要分担你的痛苦。”
也许说这些话会让人觉得很可笑。
但裴铮当真不愿看着朝朝一日一日的消沉下去。
“若我没有办法分担你的痛苦,我也不希望你将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中,无论痛苦,悲伤,愤怒…你都可以让我知道。”
这些对于夫妻之间,本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可对于朝朝而言,却很难很难。
她很少主动的提起这些来。
便是主动提的,也是不在乎的。
她心中在意的,从不会主动和裴铮提及。
裴铮知道,她心底的伤,这么多年从未愈合。
“朝朝…我只想你再信任我一回。”
那天夜里,裴铮到底是没能得偿所愿。
“我们那彼此的情分,也许很快就会被消耗的干干净净。”
朝朝的情绪有些糟糕,可裴铮却不这么想。
他只说,这是他们之间的相处。
“昔日我伤你至深,却不准你喊疼,是我之过。”
旧事重提,依旧能勾起她的痛楚。
裴铮却只希望,能够弥补她昔日受到的伤害,“我给你委屈,你自然可以给我委屈。”
他渐渐的找到了属于他们之间的公平。
她受过的苦,他也不会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