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多有冒犯

宁国五年,白商十一岁,性子十分孤僻,不常与人往来,总是坐在公主府后院中那颗桂树下的秋千上看书。

日子百无聊赖的过着,女孩每日与书作伴,直到有一天,从院墙外斜着飞来一只风筝,从天而降,直直砸向她。

她整洁的发髻被砸得散了一边,浓墨般的头发,盖在一侧脸上,如同一块墨玉。

女孩拾起风筝,举到阳光底下看了一眼,风筝面上,用颜料画了红梅,看起来很是精致。

大抵风筝的主人,也是个心灵手巧的,会是谁呢?她竟格外好奇。

鬼使神差一般,她拎起裙摆,蹑手蹑脚走到院门口,小心翼翼的探头看去,视线却被突然到来的什么东西,恰好遮挡。

一个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微微带着慌乱:“多有冒犯……”似是也没料到会从门里突然探出一个头来。

她抬头,一张俊秀的脸便映入她的眼帘,少年清冷俊逸,一袭白衣,腰间环佩,夕阳的余晖笼罩在他身上,温润柔和。

许是没预料到是这么近的距离,她急急往后退一步,稳定心神,鼻尖余留一点熏香,惹得她脸红。

“这是你的吗?”女孩柔柔的开口,却不敢抬头,羞怯的伸出手上的风筝:“这梅花画得真好看”

“多谢”少年接过风筝后,缓缓松了一口气:“幸好被你捡到,若是惊扰了公主……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少年忽然看到女孩发髻散落,一时慌了神,连忙问道:“你的头发……是我这风筝砸的?”

女孩正要回答,然而此刻,从院门中出来一个宫女。

那宫女紧张地跑过来,看见女孩头发凌乱,连忙说道:“公主头发乱了,奴婢带您进去梳妆。”

少年心下一惊刚想行礼道歉,却来不及了,那宫女带着公主进了院门,将那扇朱红木门关得严严实实。

某一日,早朝之后,白商与哥哥白昭前去向父皇母妃请安。

喝茶闲聊之际,白帝便问白昭道:“昭儿,近日给你新找的讲政太傅,他的课你听着可有所得?”

白昭放下茶盏回道:“陆太傅讲课十分严谨,认真,儿臣很喜欢听”顿了顿,又说:“从世家之中所遴选的陪读,也与儿臣十分和得来。”

“陆太傅是父皇觉得最好的老师”白帝捋捋胡子,笑着:“父皇儿时也是被他教出来的,虽然风格严肃,却实在称得上良师啊。”

白商喝着茶,一言不发,原是小孩子最活泼的年纪,她却如此寡言。

“父皇,儿臣觉得妹妹也该跟我一起上学堂”白昭笑着说:“妹妹酷爱看书,在学堂可以学到好多知识呢。”

白商听了一愣,目光去看上座的母妃,母妃听见白昭的建议,却冷着脸,一言不发。

直到白帝询问她:“钰妃,你怎么看?”

她才扯着娇媚的嗓子,慢悠悠的说道:“陛下~公主年幼,况且女子,何必要读这么多的书,平日里她看的书已经够多了。”

白商今年已经十岁,虽未心智大开,却也懂得一些道理,母妃这般神态言语,许是不会同意。

白昭却轻易发觉白商才亮起又暗淡的眸子,央着父皇。

白帝饮完了一盏茶,刚放下茶杯,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吧好吧,便遂了你的愿吧”又看向身侧,安抚道:“钰妃啊,皇家儿女,必然是要多学些才学,技艺,否则日后容易叫人轻看。”

白帝发言,钰妃自然没有回绝的权利。

当日下午白商便带着丫鬟前去了学堂。

学堂古朴典雅与她心中所想一般无二,桌子书架皆是梨木,垫子则是绸缎。

原本学堂之中只有两方桌子,如今临时添了一方,在最末,前两方桌子的中间,形成一个三角。

白商坐在位置上,透过雕花窗栏看着外头,假山假石,曲水潺潺,绿树茵茵。

绿树底下两个少年,边说边笑朝学堂里走,其中一人便是白昭。

白昭大步流星地走进学堂,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身后那人刚跨过门槛,才一看见白商,顿时愣在了原地,一如那天听见宫女唤她公主时的模样。

白商笑着朝他微微颔首,他却仿佛被定住一般,半晌才动作。

看见他这副模样,白昭不由得调笑道:“沈公子啊沈公子,你也有这样的时候啊?”

然后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又继续笑道:“我妹妹没来的时候你日日念叨,如今来了,你竟连声招呼也不敢打?”

白商闻言,更是目不转睛地看他,想要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只见他站在原地,心下慌乱却端正行了一个礼,正色道:“微臣沈瑞叶见过六公主,之前多有得罪,不好意思”

“公子说笑了,哥哥的朋友,亦是我的朋友”

白商说着,心中暗想,竟是道歉吗?看着沈瑞叶手足无措,时不时朝她瞟上一眼的样子,她觉得十分有趣。

不多时,陆太傅就来到了学堂,三人立即坐得端正,等待太傅开讲。

太傅讲课声音如流水一般顺畅,很快时间便过去了。

到了黄昏,陆太傅布置完课业,三人鞠躬之后,才下了学。

因沈瑞叶是白昭的陪读,所以可以在宫中暂居,三人便很顺路。

夕阳西下,三个身影坐在莲花池边,两个少年脱了鞋袜,正在玩水。唯有白商默默坐着。

“今日课上,太傅抽答,又是你答得最多”白昭没话找话,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惹得沈瑞叶措手不及,沈瑞叶看他皱眉,便道:“今日背书,你背的最流利了。”

白昭看他一眼,觉得他在敷衍自己,又转头想到了什么好玩的,说道:“是呀,某人今日见了我妹妹,背书都背不流畅了,直打磕绊,哈哈哈哈哈”

沈瑞叶羞臊极了,张了嘴正想反驳,可偏偏叫他说中了,一时间想不到别的由头来压他,只能不语。

白昭见他不说话了,得意的笑道:“我就知道,我妹妹花容月貌,父皇也曾说过,她是这些公主里生的最标致的。果真,没有人会不喜欢。”

白商脸面一红,暗地里轻轻扯了白昭的衣角,示意他闭嘴。

白昭立马住嘴,安安静静坐在两人之间,完全没有发现,身侧的两人此时被他调笑得面红耳赤。

不多时,日头渐渐落了下去,周遭昏暗,只余天边那一抹霞光。

“公主,咱们该回宫了,等会天要凉了”宫女担忧白商。

白商早产,从襁褓里便体虚多病,若非头一个月用汤药吊住,只怕早已夭折。

白商看了眼天色,天边最后一抹霞光也逐渐逝去,凉风习习,便由着宫女的搀扶,从池边起身。

又看了眼玩得正开心的白昭和沈瑞叶,些许不舍地说道:“哥哥,嬷嬷大抵已经煎好药,我得回去了”

“啊?”白昭失落,又担忧她的身子:“那你快些回去吧,小心着凉”

沈瑞叶双脚仍泡在水里,一回头看见白商施施然向他们道别,女孩的纱裙被风吹得纷飞,身姿摇曳。

三人一同上学堂,一同练习骑射,这样度过了两个春秋,白昭与沈瑞叶个子不知不觉拔高了许多,白商也长高了些,却远远及不上他们,大概只到他们胸前位置。

从前喜欢调笑二人的白昭,渐渐收敛了许多,如今白商已然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再不可开那样的玩笑。

若是叫人听了去……

却不曾想,有一日,父皇临时问书,白昭上学堂来得晚了,走过那条曲水,看见二人站在窗栏边上。

阳光照耀在水面上,在二人身上映照出粼粼波光。那时,淡淡风吹,头顶上的落叶扑簌簌的往下掉落,掉了二人满头。

白昭悠然一看,看见沈瑞叶笑着伸手去摘白商发上的落叶,白商侧着头,温婉恬静,只等他收回手,也柔柔地笑着。

白昭一路皱着眉,边走边看,竟不知二人何时如此亲密无间,两小无猜,越看越气,走进学堂也不理二人,径直坐在了自己位置上,将书袋奋力一扔,砰的一声响。

窗栏边的两人齐齐望去,白商疑惑道:“哥哥怎么了,是不是父皇问书,回答的不好?”

白昭脸色不好的看着沈瑞叶,听见自家妹妹的言语不经意间戳到了自己的痛处,愤愤地把头一扭,冷冷地哼了一声。

白商看见自己哥哥这副鼻子里出气的神情,料到是方才在窗栏处,被他看到。

她知晓自家哥哥不是将别处的气撒在他们身上的人,但仍忍不住笑道:“哥哥,当真是个会拈酸吃醋的。”

白昭仍没好气,不再搭理他们,不多时太傅来了,便要抽查他背《中庸》之中第二十章,他背得却还是不好。

再抽到沈瑞叶,还是那一章,沈瑞叶虽有些磕绊,却背得一字不差。

白昭更气了,连着三天未理他,沈瑞叶更是不明白他的气从何来。

还是白商从中讲和,亲手做了他最爱吃的糕点,才劝他们重新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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