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竹清突然觉得凌梓默的倔脾气似乎软了些，这人竟听话地又一次靠着她睡了。
她悄悄搂了怀里的人，发了不知多久的呆，然后在觉得休息时间差不多足够时才叫醒了她。
凌梓默睡意朦胧地揉了眼，叩了朱竹清的手，缓缓站起来。
拉开木门之前，凌梓默又一次检查了朱竹清颈上的玉佩，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腕，这才确认朱竹清体内寒气残留未几，稍稍放心了些后终于深吸一口气，开门，第一魂环亮起。
“等会儿注意着一个人形的射手。”她的眼泛起淡色蓝光，“尽量离我近一些。”
朱竹清耸了耸鼻尖，将最大的速度发挥而出，似是要与身旁的人拼个快慢。
凌梓默无奈地摇头，将第一魂环暗下，在朱竹清之后半步的距离紧跟。
黑衣少女想要在前面，那便由着她好了，这半步距离足够她将她揽住了。
她突然命令流年在朱竹清前方半步引路，惹得猫一般的少女转过头来对她一瞪。 m..coma
一前一后，朱竹清觉得自己又被这个可恶的人护住了。
一片白色又一次涌来，红得可怕的眼皆看向凌梓默。
凌梓默看向了另一个方向，那个通体苍白的弓箭手。
果然这玩意儿不止一个。
他缓手搭箭，对准了朱竹清。
箭发。
轰——
涌来的白色炸出一片惨叫与呜咽，红色溅到树干，甚至染了绿色的叶。
炸声不停，蓝色机械傲立前方，纵是这些红眼的怪物再多，依旧无法近它一分。
透明巨手挥剑而至，将那发出的追踪箭阻住，咔咔的尖锐声冒出火花。
叮——
那是朱竹清的爪子穿透射手胸口的声音。
凌梓默的嘴唇渐渐没了血色，白皙修长的手突然颤抖起来。
滥用鬼缠铃果真不太让人好过……
她闭眼，似乎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蓝眸讶然睁开，黑袍少女又一次攥了黑衣少女的手，“跟着我。”
她牵着朱竹清飞奔，预感强烈。
前方突然盛出白光，刺目而耀眼。
朱竹清眯了眼看清前方的东西，一具白色机械。
“不要靠近它，前面就是出口。”
朱竹清感到自己握住的手消失，不需想便已了解身旁的人又要干什么，心下生出几分气恼。
一具透明巨蛇蹿出，在朱竹清的身边落下，静静地挡在她身前。
凌梓默现下已感到疲惫，她需要应付她师父的这句机械，同时还需要分出魂力与“气”来使流年在原地拦截炸毁涌来的怪物。
空中的透明巨手挥了古剑，一个接一个奇异的手势舞在空中，却迟迟不发。
凌梓默的掌心凝了小小的一块冰石，接着，以惊人的速度向上凝结，朝向机械袭去。
白色机械伸出石头一半大的拳头，狠狠拍向凌梓默左肩。
这不过是一息之间的动作。
冰柱冻至了机械的身子，瞬息间，它的腿部被冻了个结实。
那一拳同时近乎触到了凌梓默。
“快跑！”凌梓默扭头大吼，却发现她的身后早没了朱竹清的影子。
她感到有人抱住了自己，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颈间。她一颤，下意识扶住身上的人。
大脑空白一瞬，刺骨的寒意与恐惧袭进心间，她听到怀中人略带隐忍的闷哼，眼圈下意识地红了。
这该是有多疼？
她们被击飞了出去，凌梓默咬牙转了身子，使自己完完整整地在下方重重砸向地面，小心翼翼地将朱竹清护住，她抱着她坐起身，却见朱竹清吐出一口鲜血，而后一眨不眨地看她，殷红却又泛白的嘴唇微动，“你先别管我。”
“忍一忍。”凌梓默将朱竹清背起来，泛蓝的眼掺上异样的红。她怎么可能不管她？
平日挥在她身上的拳头落在了朱竹清身上，她当真是心疼得紧。
那具机械被冻在原地，手中凝出一个金色光球，飞速移向那一脸狼狈的人，腿部的冰渐渐划出几道裂痕。
凌梓默将朱竹清背起来时，那耀眼的光球已经到她身前了，通体泛蓝的机械直直撞向高速飞行的球体，凌梓默咬了咬牙，第一魂环亮，以最快的速度往出口狂奔而去。
轰——
光球爆炸，震出强大的魂力波动，竟是有目标般砸向了凌梓默！
冰裂，白色机械悬在半空，飞速朝着凌梓默俯冲。
天空中的透明巨手突然停了舞剑的动作，黝黑古剑上，突然附上了几缕蓝光，带着凌厉剑气，向白色机械刺去。
凌梓寒为敏攻系魂师，她的机械本就快得出奇，以凌梓默的水平，就算是凌梓寒留手，她也是说什么都无法在其手上用速度逃脱的，这也是凌梓默每次都选择承受一击以换取离开希望的原因。当然，若是凌梓寒将不需时间就能发出的攻击使出，凌梓默是说什么也无法活着出去的，幸而她的师父未曾如此。
但这剑似乎比这机械更快了许多，竟在一息之间追上了前者。
蓝光突盛，剑气发，竟是这机械也被震得一滞，本在催动中的手中光球陡然消失。
剑触到了机械，剑气竟越发强盛了。
震天的声响传入朱竹清的耳朵，她感到身后一阵热浪将寒气冲散，这个背着她的人不可控制地踉跄了一下。
她想叫凌梓默将她放下来，却觉五脏六腑痛得厉害，喉间突然涌出一阵血腥味蔓至嘴角，令她说不出一句话。
而后的一瞬，周遭突然暖了起来，她在恍惚中被轻柔地放在地上，又被人坐着拥入怀里。
“竹清，张嘴。”若是忽略几不可闻的疲惫与无法控制的喘息，凌梓默当下的声调就快要柔得出水了，她把了脉博后将储物戒中的药与水拿了出来，略带慌张地给朱竹清喂下，眼中异样的红色终于褪去了几分。
那机械的拳头凌梓默是领教过的，除去外伤，那最要命的还是内里的伤痛，如此最易落下病根，她将朱竹清的手腕摸了又摸，又将自己储蓄中治疗内伤的最好的药物喂给了朱竹清才罢休。
凌梓默此刻只有最后的力气在这森林外的地上坐下了，她将所有的魂力与“气”都耗尽，自己也吃了颗补充精力的药丸，这才稍稍恢复了些许，颤抖的手终于不用控制也能平静下来。
朱竹清倚在凌梓默怀里，静静呆了一阵，体内的疼痛渐渐缓解，这才低声道：“你看，我也能保护你。”她感到凌梓默环住自己的力道重了些，胸腔里的心怦怦地跳。
“嗯，我知道。”凌梓默就连稍稍大声一些对她说话也舍不得，“以后别再这样了好不好？”
朱竹清只是坐起身来静静地看她，眉目中的温柔减退了些。
相处甚久，二人何其了解各自脾性，这细微的变化倒是让凌梓默心下慌了许多，她知道竹清似乎有些不高兴了，却又固执地想把心里的话说出。
“我……不舍得。”凌梓默低下头，眼中还有些方才未曾褪下的红，“你刚才抱住我的时候，我的魂都快被你吓没了。”她顿了顿，沉着声音继续道：“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朱竹清就那样看着凌梓默，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而后抬起手臂环住了她的颈，“那你以前挡在我前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
“我也是……不舍得的？”
黑袍少女愣住了。
“你这一身都是纱布，”朱竹清垂下眼，环住凌梓默的力道更紧了些，“我如果毫发无伤地被你护着出来了，心里会好受吗？”
“我没事。”凌梓默不敢看怀里的人，眼神飘忽不定的瞟向了别处，“你现在内伤应该还有些严重，少说点话，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朱竹清摸向凌梓默的耳垂，轻轻捏了捏，“你究竟听不听得进我的话？”
后者身子一僵，耳根子竟是渗出几分红来。
“方才你的手一直在抖，”朱竹清又凑近了她些许，“你怕我受伤，但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的心情是相同的？”她靠在凌梓默颈间，声线柔柔的，“你这人还好是现在没了力气，免了你又背着我回去。”
凌梓默莫名地觉得脸上发烫，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啊……\"她掐了黑袍少女的脸，依在那人的颈间斜斜地往上看，“多久能为自己想想？我大你几个月，倒是每次都被你照顾了。”待看清黑袍少女的脸后，她又吃吃地笑了出来，“脸这么红，又害羞啦？”
凌梓默现在觉得就连自己的耳根子都发起烫来。
她觉得自己或许懂了怀中少女的心意，又似乎明白得不太透彻，心里却突然泛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我说过会保护你的。”凌梓默终于憋出一句话，语气中带了几分对朱竹清特有的温柔。
朱竹清的嗓音始终温温柔柔的，她撑起身子勾住凌梓默的脖颈，使自己坐起来些，与凌梓默直直地对视，嘴角勾了几分残余的笑意，“你要保护我，可我也同样害怕你受伤，我经常忍不住跟你怄气，又经不得你哄，只能暗自生自己的气，不仅没法帮你分担一些，还让你为我受这么多伤，我很没用吧？”
“不……”凌梓默的嘴被捂住了。
“你对我这么好，我也想对你好，你明白吗？”
凌梓默觉得自己似乎溺进了面前人的眼中，定定地看她，想要点头，却又生怕把现在的气氛打破。
“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一起走回去，可以吗？”
凌梓默抚上朱竹覆在她嘴上的手，轻轻点头。
“乖。”她笑得弯了眼，完完全全地倒在了凌梓默的身上。
凌梓默搂着朱竹清轻轻柔柔地躺在身后的草地上，安心地闭上眼，似乎自己在森林中带出的森森寒意都减轻了许多。
远处青石路上。
“小默受这么重的伤，你也是舍得。”苏浅将凌梓寒的手摇得一晃一晃，一边走一边皱眉看她，带着些小小的嗔怪。
“她忍得不错。”雪一般的女子满意地一笑，“她打从上一世起就知道装，什么苦都自己打碎了吞，现在碰着个能治她的人也不错。”
苏浅斜她一眼，“这性子不是跟你一模一样？”
“我的徒弟，自是像我。”
“小默可是会脸红的人，哪像你……”水一般的女子突然停下，捏上了凌梓寒的脸，“你这张脸厚得都不知害臊的。”
不过确实是好看得很的……她在心里默默补充。
凌梓寒也停了步子，她慢慢面向苏浅，挑眉看她。
“我突然不知害臊地想要亲你。”
苏浅脸红了，她的眼被一只手盖住，接着，她听见面前的人低低的笑声。
“我素来对他人脸皮都薄得很，也不知为何单单见了你就成了这样。”
她甚至感受到了面前人的呼吸，脸上的红已烧到了心里。
“别闹，我们在外面呢。”
“可是……我还是想要亲你。”
苏浅不说话。
“我能亲你吗？“
苏浅依旧不说话。
“不说话我就亲了哦。”
”你什么时候废话这么多了？”
凌梓寒捂住苏浅眼睛的手突然被拉下，恍惚间她看见一双放大的紧闭的眼，唇上碰触一片柔软。
她赶忙闭上眼搂住怀里的人。
难得一次主动，自是要认真对待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