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论述堂的公开课

他暂时还不能私自下山去找疏漓,每天在学宫内闲得蛋疼,有时也去听听论述堂的公开课。

疏漓倒是来了几次看他,也只能在宫外的广场上见见面,说说话。听疏漓说,她不习惯住在土楼里,嫌吵,便给了那厉家寨的村长一些银子,让寨中的后生们在村边山头的竹林中给他们搭建了几间草屋,枪半梅带着那几个地煞死侍现在便跟着住在那竹林中,生活上倒是无忧的,只是每天没什么事做,便向村长要了一些菜种,跟枪半梅等人在屋前开出一片荒地来,种种菜,养养花,倒也自得其乐。

陈彻在学宫整天没事就在学宫各处瞎逛,忽忽便过了两日了。

如此闲得蛋疼,不如听听公开课去,看看这个与他完全不同的世界里的教授们究竟还能讲些啥新鲜玩意儿呢。

这一日,正好论述堂内有一堂公开课,一个老人坐在讲台的蒲团上,学子们席地而坐,每人面前有一个矮小的长方形檀木书桌,书桌上端正地摆放了文房四宝及修课的经卷。

陈彻抱着一颗极大的好奇心,悄悄从后门溜进去,瞄了瞄堂上,大概坐了三十余人,便随意坐在一张空置的书桌后。

那个讲课的老人是山中老人的二弟子摽有梅,今日是按学宫规定,每十五天一次由山中老人的七大弟子之一来讲授公开课。

此时,他正在台上侃侃而谈。

“心经第三卷曰:静心以养吾浩然之气。无静气,难以成大才,办大事。圣贤之人,每遇大事,而能心静如水,如明月照见大江;心静则强,如清风抚过山岗。静气不仅有平常的心性功夫,也有临机的运用与发挥。做人需适时静下来,反省观照自己,积攒能量,总结经验,准备充分,待机而动,迅速出击,则诸事可成。……今日的论述课是给大家讲两个故事,希望大家好好参悟。”

摽有梅老人捋了捋花白胡须,娓娓道来,声音平静而有力量。

“第一则故事:巨商与雨伞

有一个巨商,于战乱期间,为躲避动荡,把所有的家财置换成金银票,特制了一把油纸伞,将金银票小心地藏进伞柄之内,然后把自己装扮成普通百姓,带上雨伞准备归隐乡野老家。

不料途中出了意外,只因他劳累之余在凉亭打了一个盹,醒来之后雨伞竟然不见了!

巨商毕竟经商数年,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很快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后他发现随身携带的包裹完好无损,断定拿雨伞之人应该不是职业盗贼,十有八九是过路人顺手牵羊拿走了雨伞,此人应该就居住在附近。

摽有梅老人安坐在蒲团上,语音平和而有力量,继续讲道。

“巨商决定就在此地住下来,他购置了修伞工具,干起了修伞的营生,静静等待。

春去秋来,一晃两年过去了,他也没有等来自己的雨伞。巨商沉下心来,仔细思量,他发现有些人当雨伞坏得不值得一修的时候,会选择重新购买新的雨伞。于是巨商打出‘旧伞换新伞’的招牌,而且换伞不加钱。一时间前来换伞的人络绎不绝。

不久,有一个中年人夹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匆匆赶来,巨商接过一看,正是自己魂牵梦绕的那把雨伞,伞柄处完好无损,巨商不动声色给那人换了一把新伞。

那人离去之后,巨商转身进门,收拾家当,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静出智慧。

巨商的无言等待,是静之后的智慧。在突如其来的事件面前,巨商能够沉着应对,从而化险为夷。

对人生而言,学会静,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它会让你懂得,一旦面前出现惊涛骇浪、乌云笼罩,焦虑、苦恼非但于事无补;有时,还会使事情变得更糟,而恰如其分的静,能够让你稳住阵脚、挽回损失。”

论述堂中,学子们睁着渴求知识的眼睛,聚精会神。

“静,是韧性的智慧。致虚极,守静笃。重为轻根,静为躁君。静胜躁,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老人平静地坐在蒲团上,声音平和,“这个故事是告诉我们做事要有静心,要坚韧。所谓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大家下来后,要用心去感悟体会这故事里的道义。”

“是,二师祖,我等知道了。”学子们齐声应道。

摽有梅安坐在蒲团上,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慈祥地看着大家,神情平和而淡然:“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呢,可以自由提问的。”

“……”

偌大的论述堂中一时悄无人声,很静。

摽有梅老人坐在蒲团上,左手拿着一个器型端庄稳重,壶身饱满圆润的宝石红朱泥壶,就着壶嘴,轻轻啜了一口。

山风不时从武夷山的群峰顶上吹来,轻轻吹拂着窗外庭院中的菩提树,沙沙的响,便似学子们日常里的窃窃私语。

天空云淡风轻,清凉的阳光透过菩提树的木叶间隙,斜斜地投射下来,落在窗根下的经堂地面上,斑驳着,慢慢地向前游移,便如数只不规则形状的悄悄爬动的金色蝴蝶。

论述堂中很是安静,一众学子认真听讲之后,揣摩二师祖刚才讲话中的奥义,或有领悟者,便不自禁露出欣喜之色。

摽有梅老人看着大家,见众学子很是安静,遂问道:“接下来,是谁来提出问题呢,我们继续探讨探讨大家这段时间的日常所学,巩固修习所得,并学以致用,做到知行合一。”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身材修长,长相俊秀的学子怯生生地站起来,神情有些沮丧,小声说道:“二师祖,您刚才说的,我都明白,可是,可是我的国家现在就快亡国了,我心里难受。学生,学生不知道该当如何作,我的父母、我的亲人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而学生现在身居了学宫,却对家乡父老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无能为力,二师祖,学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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