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病房，管楚菡完全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精神恍惚，形容枯槁的女人，是之前在学校一身傲气的学霸女神许鹓。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许鹓目前的状态确实不妙，除了面色不好，她手上缠了好几圈纱布，一眼就能看到明显的血渍，可见伤口有多深。
而叶珝关注更多的是她的肩膀，两条细长而惨白的手臂正耷拉在上面，眼看着那双手臂紧紧地环绕住许鹓的脖子，一点一点地收紧，再往上，就看到了路菁菁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路菁菁的下巴就抵在许鹓的脑袋上，下半身已经化为了一条尾巴，像蟒蛇一样缠绕着许鹓的身体，眼中闪烁着阴冷和恶毒的情绪，仿佛一有机会就要把许鹓绞杀在怀里。
叶珝的视线只停顿了一两秒，对方若有所觉。
她看着路菁菁狞笑着张开血盆大口，还对着许鹓的头颅做出一个吞食的动作，才顺着许鹓的身体盘旋下来，向她爬行过来。
她可不想这种丑东西爬到自己的身上。
微微动了动手指，路菁菁还没接近叶珝的身体，就被一股力量掀起，重重地砸到了天花板上。
“你能看见她！”
许鹓的眼中划过一抹光，脸上骤然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可怜兮兮地向叶珝哀求道：“帮帮我！路菁菁想借用我的身体害人，你看，我一直用刀划自己，就是为了保持清醒，不让她得逞。”
叶珝只觉得许鹓的反应十分有趣，不但利用女生的眼泪示弱，话里话外都在还卖惨，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怨灵无辜牵连，依然怀有正义感，不愿向邪恶力量低头的坚强形象。
自己若是个只看皮相的蠢人，看到一个纯洁坚韧的美人胚子如此梨花带雨地哀求自己，怕想都不想就直接答应了。
可惜了，她不是。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她因你而死。这是你的因果，也是你的债，我为什么要帮你？”
听着叶珝的话，管楚菡的脑子闪现一道灵光，忽然想通了她们在讨论什么，不由惊恐地看了一眼许鹓，张了张口，却终究是欲言又止，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紧紧地抱住了叶珝的胳膊。
许鹓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她的表情愈发楚楚可怜，“你们来这里不就是想问清楚管楚菡身上发生的事？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那就是路菁菁做的。她是与我有仇，我现在的样子就是我的报应，这我认了。可她和管楚菡，可以说是无冤无仇了吧，但还不是被她报复，为此她差点杀了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你放任她不管，她肯定还会害更多的人。”
“你说得很有道理。”叶珝摸了摸自己左耳上的墨玉耳环，却依然是一脸的无所谓，一双幽若寒潭的眸子更加犀利了，“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而且你说错了一点，害人不仅仅是她，而是你们。如果没有成型的想法，她是控制不了你去害人的。”
路菁菁也就是强一点的怨灵而已，远没达到厉鬼的地步，也就是许鹓容易被附身的体质让她钻了空子，她要想去上其他人的身还没那个能耐。
所以，路菁菁最多也就是将变成怨灵以后的极端情绪传递给许鹓，暗示她去做一些事情，完全控制许鹓，她是做不到的。
叶珝表情没变，眼里更是连一丝波动都没有，更别说想从她脸上中看到一两分怜悯或者愤恨的情绪。
许鹓总觉得，叶珝的嘴角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但那笑意不达眼底，仿佛在看一出小丑跳梁的戏。而她自身冷淡的气质和无所谓的话语间透露出一种对人世间的疏离，这样的笑意和疏离的眼神真的和那位大人真像。
许鹓一开始认为这种身怀异术的高人应该会像传统演绎的那样，嫉恶如仇，斩妖除魔，也同情弱者，却没想到她实在是高估了叶珝的正义感。
许鹓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身体却一下子定格住。
路菁菁重新爬回地面，将手臂缠到许鹓的脖子上，咯咯地笑着，半透明的魂体与许鹓的身体重合，许鹓眼神瞬间失去焦距，和路菁菁的怨灵异口同声地说：“许鹓你嫉妒管楚菡，想要她众叛亲离，永远低到尘埃里去！就算没有我，你本来不也是打算让管楚菡发生一次意外车祸，彻底毁了她的双腿，让她再也无法跳舞吗？你一直都想让她彻底消失，不过是因为你是胆小鬼，你不敢，我就帮你了一把。哈哈哈哈……”
胆小鬼？多么熟悉的嘲讽。曾经她刺痛路菁菁的话语如今反过来刺痛了自己。
不！她与路菁菁不一样。
就算心里的想法再阴暗，她也有自己的底线，完完全全是自己做下的事，她还不屑于说谎，更不希望路菁菁这个小人借用自己的身体添油加醋。
“你闭嘴！”许鹓怒吼着打断了路菁菁的控制。
连叶珝都有点讶异，许鹓情绪激动之下的挣扎，竟然无意间调动了她自己的灵魂力量，将路菁菁弹出了身体。
看来她彻底被了路菁菁点炸了。
“若真是我做过的事，不需要你乱说！”再次夺回控制权后，许鹓冷冷的开口。
她的脸色是如纸一样的苍白，却没有丝毫的狼狈，她看向管楚菡，语气坦荡，“我一直都很讨厌你！但绝对算不上恨你，即使我有过那些阴暗的想法，从没想过要你的命，更不会去杀害一个无辜的胎儿。”
“你……讨厌我。为什么？”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许鹓这么说，管楚菡还是十分惊愕，毕竟自己这个学渣和她这种日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学霸真的没什么交集。
许鹓沉思了一会，自嘲一笑，“因为你一开始就拥有了全部我想得到的东西。你的父母视你若珍宝，就算学校的老师对你的印象再差，他们第一反应也是维护你！英语老师特别喜欢你，明明我才是她最刻苦最优秀的学生，但永远比不上她对你的另眼相待。”
“所有同学都喜欢你，愿意围绕在你身边，不轻而易举就能夺得他们的关注，我是我唯一的朋友程媛，也被你抢走了。”最后一句话，许鹓轻咬了一下嘴唇，仿佛不愿承认，“还有曾轩晋，他应该是喜欢你吧。”
说着说着，许鹓想起来很多回忆里刻意不愿意去想的事。家长会上要对自己进行表彰，父母穿着十分敷衍地出现，而管楚菡这个被点名批评的人，父母却穿着西装礼服而来，仿佛是就在参加一场盛宴，被表彰的人应该是管楚菡而不是她一样。
明明她比管楚菡强那么多，但有任何出风头的机会，英语老师都会优先推荐管楚菡，而不是她。
除了程媛，同学们都疏远自己，不是因为问题目的话，都不愿意和自己打交道，自己似乎永远与他们的世界格格不入。
还有那次，自己刚因为获得了竞赛的三连一等奖，同学们羡慕的眼神让她那几天的心情开心了些许，但第二天管楚菡获得舞蹈国赛一等奖的消息传来，她就像被所有的人遗忘了似的，不再是同学们关注的焦点。
路菁菁说得对，她的确是嫉妒管楚菡，尤其看到她和曾轩晋亲密地在一起的时候，她心里多了一丝疯狂，以往那些阴暗的想法都浮出了理智的水面。
许鹓的声音忽然变得尖利起来，只那么一刻，路菁菁再次上了她的身，“我也讨厌你！仗着自己家庭条件好，借东西就像是施舍，过个生日，还要给全年级同学发费列罗，就没人知道你家有钱似的！”
听完她们的话，管楚菡心中涌出一股无名的愤怒，自己从未得罪过她们，她们却因为这些可笑的理由，差点让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
那一口气堵得她心口难受，管楚菡上前去按住许鹓的肩膀，使劲摇了几下，“就因为这个！你们就可以肆意扰乱别人的生活，甚至是杀人！”
管楚菡的眼角发红，猛推了许鹓一把，因为太过用力，重心不稳，差点砸到了地板上，叶珝见状，立即上前扶住了她。
“咯咯咯……”
看到管楚菡差点发疯的样子，倒在地上的“许鹓”不怒反笑，似乎她只要看着别人越狼狈，越失控，她就越开心。
路菁菁的笑声真刺耳。
叶珝又轻轻动了动手指，路菁菁一下子被无形的力量钉到了墙上，再也不能再说话，只能看着她们干瞪眼。
“对不起……”或许是这几天许鹓也感受到被人控制，身不由己，还令人厌恶的生活，倒在地上的她虚弱地说了一声道歉。
管楚菡也恢复了一点冷静，站得离许鹓远了一点，“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都一直很羡慕你，很多同学都很羡慕你，你明明那么优秀，如果不是你一直对大家都很冷漠，弄得大家都怕耽误你的时间，其实只要你愿意亲近他们一点，他们也肯定愿意靠近你。”
她看向许鹓的眼神中，充满了气愤和不解，真是嘲讽，以许鹓的才华和自律，还未成年就能够做到经济独立，之前一直是自己一直羡慕的对象，这样的天骄之女有什么好嫉妒自己的。
“你羡慕我……你竟然羡慕我？”听完管楚菡的话，许鹓的表情变得有几分微妙，那样子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眼中的光再次暗淡下去。
她怔了几分钟，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失魂落魄地说道：“医生说我全身器官衰竭，已经活不了几天了。我……我真的没救了吗？”
叶珝拍了拍管楚涵的肩膀，又扫了一眼许鹓，见她这样的状态，只能摇了摇头，“现在即使我有心，也救不了你。我之前提醒过你，不要再用那个力量了，你遭到的反噬力量太强，就算路菁菁没有缠上你，你的阳寿也不多了。”
许鹓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之前反噬惩罚带来痛苦，她想起来都还是一阵后怕，而她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老旧的智能手机，“你之前不是想知道，我的力量是从哪里借来的？”
她将手机递给了叶珝，“你想知道的东西都在里面。”
看着手机慢慢离开自己的身边，许鹓反而有几分解脱，忽然对着叶珝和管楚菡微笑了起来，“你们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