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到场的同学们保持安静，尽快入座，我们的讲座将于四点整正式开始。”
学校为高三年级分批组织了好几场高考语文作文的专题讲座，七班跟五班六班是一场，严婉刚半站起来挥手示意，喻礼就被岑妄提着后衣领拽走了。
“她那风水不好。紫气东来听过没，我们去坐东边。”
“仙女，这儿这儿！”蒋莱抱着两桶爆米花高喊，“我等你等得花儿都谢啦～”
整个报告厅的人都被这一中气十足的呼唤吸引了视线，纷纷扭过头去看。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喻礼：“你刚刚说‘紫气东来’是吧？我突然想起来我是唯物主义，不太信这个，你呢？”
岑妄点头：“我信，不过理科生还分什么东南西北，我就知道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所以哪边是东？”
喻礼转了个身，脸不红心不跳地指向和蒋莱相反的方位：“那边。”
“靠谱。”
二人一拍即合，目不斜视地迅速远离蒋莱。
『蒋莱』：www.youxs.org！
『蒋莱』：卧槽我挥舞的动作那么用力，你们居然都没有看见！太过分了，我这个位置的视野效果有这么差吗？
“请右手边那位举着爆米花桶的同学不要激动，你的爆米花落到前一排同学的脑袋上了。”
同学们哄堂大笑。
蒋莱也不尴尬，笑着坐下后立马把屏幕敲得劈里啪啦，对两人进行讨伐：『我就说这么明显怎么可能看不见！我辉哥不在，你们就这么合起伙来欺负他的可爱小AD是吧？』
『出来辉哥，为我报仇周辉』
『周辉』：我说可以带点解闷的玩意，谁他妈让你带爆米花了？大摇大摆来看戏了是吧？
『周辉』：【图片】
『周辉』：表情包都出来了，你丢不丢人？我要是他俩，别说临时换位置，我连路过的一条狗都要抓过来澄清一下不认识你
表情包的照片截得很巧妙，抛起来的两粒爆米花刚好挡住了蒋莱的门牙，配了文字——“你也要尝尝我的爆米哈哈哈吗”。
蒋莱生气，私下里威胁周辉撤回丑照无果，只能狂戳喻礼挽尊：
『仙女你别看群，是诽谤！【大哭】』
『我的牙齿很健康，那黑色的一团是巧克力味的爆米花』
『周辉收了钱来黑我，仙女请你务必记住我真实的帅气【图片】【图片】【图片】』
新的照片还在源源不断地探出，喻礼发笑，回复：『好的，记住了』
练习本的边角碰了下她的胳膊，岑妄在上面写：“你这么回复，是想看他发一晚上吗？”
“一晚上？会有这么夸张吗？”
“放在蒋莱身上，一晚上已经算保守估计了。”
果然，喻礼的消息刚发出去就立马被一大波艺术照淹没，在一堆等待加载的照片中，蒋莱兴致勃勃地问：『真的吗！我就知道！嘿嘿那你觉得哪里帅？』
喻礼：……
“我来。”岑妄做了个口型，朝她曲了下指节。
喻礼想了想，还是递了过去，在纸上写了一句：“你别太打击他的积极性。”
对于蒋莱这种沾了点阳光就会螺旋起飞绕地球三十圈的人而言，简单地打击积极性只会让他觉得你在嫉妒他，所以，直接粉碎会更好。
岑妄瞥了一眼，接过手机回复：
『【引用图片】大小眼』
『【引用图片】六根手指』
『【图片】打勾的这三张，墙缝P歪了』
“‘蒋莱’撤回了一条消息”的短句瞬间占满了整个屏幕。
『蒋莱』：这么冰冷的文字一定不是仙女打出来的。妄哥，莱莱今天的心为你而碎TAT
岑妄的发言过于犀利，喻礼在纸上写：“是不是太狠了点？”
“不会，他只会化悲愤为食欲。”
透过靠椅后背的间隙望去，蒋莱左右开弓，转眼间爆米花桶空了一半。
喻礼在心里给他默默比了个大拇指，观摩了一会后，正身认真听讲座。
前半段，老师以自身的高考阅卷经验举例，通过不同的侧重点分析各个分数段的作文的区别。施老师语言风趣，一举一动都别具人格魅力。
喻礼听得很仔细，甚至还把带来的试卷答题卡当成了临时记录本。岑妄起先还只是偶尔地瞄她两眼，后来见她一直没发现，干脆支着脑袋将视线锁在了她的脸上。
“好了同学们，我单方面的输出就进行到这里，后半段时间留给大家，有相关的问题都可以举手提问，老师和同学们一起探讨交流。”
场子很快热闹起来，有同学问：“老师，我从小就不擅长写作文，能进一中也得亏了其他科目拉了我一把。现在还有半年的时间就高考了，有没有什么秘方能让我凑够要求的字数？”
“依我看，这位同学可以继续扬长避短，希望其他的科目在高考时也能匀一点分数给它。”
台下的同学笑作一团，施老师摆摆手：“开个玩笑，下面我给你几个小妙招，第一……”
以为岑妄在玩手机，喻礼提醒：“在点你呢。”
“点我？”
“作文在你面前不是座大山么？”
语罢，看着细碎的顶灯与自己的影子一同没入他漆黑的瞳孔中，喻礼停滞了几秒，笔盖被她无意识地嵌进掌心，两人相顾无言。
岑妄看着她回过神后明显躲闪的目光，问：“老师说扬长避短，所以，你要不要看看我转笔？”
“好。”
只是转移尴尬的顺势而下，没想到喻礼盯着盯着眼睛就不自觉地亮了几分。
“想试试？”
“我不太会这个。”喻礼模仿他的转法，生疏地比划了下手里的按动笔，笔杆只在指尖绕了一圈便不听话地贴着甲面滚落。
“用我的，这支好用。”岑妄拿着喻礼的那支示范了下，“食指伸直，推的时候大拇指往下压，不是在指甲上转。”
喻礼依言，又试了一遍，还是不行。
“无名指和小拇指在笔杆转过来的时候也要往下压，你可以力气稍微大一点，转了一半就熄火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喻礼睖了他一眼，加重手中的力度。
“砰！”
『“指节纤长，笔杆转动时划出一道利落的半圈，喜迎住岑妄的目光。”』
『“喜迎”出现文本错误，正确的为“吸引”。』
几乎是末端擦着眼睛过去的下一瞬，岑妄就捂着眼睛垂下了头。
“岑妄……”
喻礼吓了一跳，声音都带着自己没察觉到的颤抖，着急地探身去查看岑妄的状况。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事？”
“岑妄？你说话，别吓我啊岑妄，岑妄？”
冰凉的指尖染上暖意，岑妄收拢指节，握住了她的手。
最后一排包含他们在内，只坐了三个人。另一位男同学早在讲座开始前就插上了耳机打游戏，现场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互动提问环节，没有人发现被少年的脊背挡住的那双宛若绵羊落单偶遇狼群的惊慌失措的眼睛。
喻礼“你你你”了个半天，憋出一句：“你再不放我就要给你一拳了。”
“好像有点疼。”
“哪里？”
“这。”
岑妄略微俯低，黑沉沉的眼睛直直地与她对上，像是好让她看清楚。
喻礼哑了火，挣扎的动作停下，立马凑近看了看。
眼球是有点红，眼尾也红，该不会把人砸出什么毛病了吧？
喻礼眉头紧锁，焦虑的情绪在不断地撞击着她表面的镇静。她揉搓着自己的指尖，比了个数字：“能看清吗？”
“可以。”
她明显松了口气：“能看清一会也要去查一下，我给司机打电话，直接去医院。”
林向昭的两次飙血，他好像从来就没有看她这么紧张过。
他看清的，何止是手势。
岑妄问：“喻礼，你不喜欢林向昭，对吧？”
他并未停顿，像是已经知道她的答案。
“这个不方便说，那就换一个更好回答的问题，最近为什么总故意躲着我？”
岑妄的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喻礼张了张嘴，她能说什么，怀疑你的爸爸是绑架犯并且还特意下了套进行试探？喻礼说不出口。
“没什么。”喻礼别开脸，“司机还有十分钟到校门口，我去跟老师请个假。”
她避而不答的态度在意料之内。
岑妄没放开，反而缓慢地引着她，直至十指相扣。
食指的指尖恰好压在喻礼刚刚被笔盖压出红痕的地方，有些痒，喻礼挣不开被迫和他对上视线。
“我问这个问题，不是打算窥探你的隐私，只是想说，如果你担心我知道了什么后，或许会阻碍你的行动……我保证，不会有那种可能。”
他难得敛起了眉眼间习惯示人的戏谑不羁，一字一顿地补充：“喻礼，你是独立的个体，我希望你永远是快乐且自由的。”
……
喻礼这些天也曾想过那次街角碰面时自己表露的目的是否太过明显，所以文睿和文雅回来十天了，对方依旧没有动静。
汇报完基本情况的阿东踌躇了一会儿，劝道：“小姐，可能他觉得A市是我们的地盘，所以才一直不敢贸然行动。”
论心机和计谋，喻礼远不比在社会上左右逢源的老狐狸，但和岑谦对上时，唯一处在上风的是她可以失败，但岑谦却不可以。
喻礼捏了捏眉心，她真的很好奇，文家那两个脑子算不上多灵光、顶多有点小聪明的人，到底能抓住他什么样的把柄，甚至不惜一次次耗费心神誓要将两人置于死地，永绝后患。
她做出决定：“明天把文睿和文雅送去公安局，在路上做好保护措施。”
“是，小姐。”
……
“仙女，你明天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展览吗？”蒋莱趁岑妄不在开始疯狂给她洗脑，从展会说到他家的温泉度假区，将每个活动细细道来，吹得天花乱坠。
“计划很好，可惜我已经答应岑妄了。”
“答应了还能拒绝嘛！”蒋莱嘟囔，“也不知道妄哥怎么想的，如果他爸不给他改出生年份的话，一月一号就是他的十八岁生日欸！平常不爱跟大伙儿一起庆祝就算了，十八岁这么重要的节点居然也不愿意。”
喻礼打断：“稍等，我接个电话。”
阿东那边的声音杂乱，喻礼走到人少的楼梯间才说话：“怎么样了？”
“车子在驶入跨海吊桥的时候，果然被围堵了，那些人有枪支。”阿东挑重点汇报，“按照您之前说的，等他们发现替身的时候，人已经送到警局了。与此同时，文氏兄妹这段时间住的别墅被人翻得很彻底，走的时候还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
“今天早上在紫钟园您和先生常住的别墅周围也发现了可疑人员，草丛里埋了汽油，随身搜出了点火装置，没让他得逞。”
“知道了。”
喻礼看着远处婆娑的树影，突然问：“两年前，文雅他们把我从小混混的手里救出来后，我把他们带去了哪里？”
“是南郊的那栋庄园，当时您又出现了和五年前绑架案后相似的癔症，还是我把昏迷不醒的您抱过去的。您醒着的时候就一直拉着文雅的衣服不放，所以先生就特许他们也过去一起治疗。”
“他们身上带了什么？”
“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哦等等……当时文睿捧了他母亲的骨灰盒，说想遵循母亲的遗愿，求先生帮忙将其葬入老家的院子里。可是他们说的那个地方早就荒了，先生心软，事后在A市买了处风水宝地让她入土为安。您是怀疑骨灰盒有古怪吗？”
“嗯，去查查，还有，我想要他们妈妈的资料。”
下午阿东去了西山，结果墓地早被人撬开了，只剩了个空壳。
据守墓的老人交代，当时那男人说要回老家，家人的坟理所当然地也要迁回去，还拿出了生前和女人的合照，老人没法拒绝。只是刚埋进去没两天就挖出来怎么说都不合规矩，但那人身后带着的打手一看就不好惹，临走时又恩威并施塞了一沓子钱给他，此事便不了了之。
阿东临走时调出喻礼特意发过来的合照，老人挨近看了一会儿，一下子就指着岑谦说来拿走骨灰盒的人就是他。
电脑上加密传来的文件很琐碎，是报纸剪贴凑出的一个女人的故事。
孙艺，www.youxs.org，因性质恶劣被处以死刑立即执行。
既然岑谦很早就拿到了骨灰盒，那么玄机定然不在里头。
喻礼蓦然想起阿东说的，文睿称母亲的遗愿是将骨灰埋进老家院子里的槐树下。
“趁现在岑谦的注意力都放在文睿文雅这边，你找两个熟悉的人尽快去他们的老家，槐树下应该有东西。去的时候把一切能够联网的定位设备都关掉，谨慎一点。”
一个连小学都没读完、刚去城里两年就能当上震惊全球的走私案件里的高管，究竟是替罪羊还是真黑手，答案显而易见。
……
“岑少，钢琴已经运过去了，请问您什么时候到场？”
“快了，我会提前一小时去现场。”岑妄给机器人调设完程序，嘱咐，“记得检查好晚上的灯光，我需要很亮。”
那日在庄园看到的喻礼五年前的就诊记录，岑妄每每想起便觉得心惊。他再次强调：“要比白天还亮。”
“好的，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