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上午10时许。
地点，江昀送住所。
简行环顾四周，灰色的窗帘，黑色的沙发，干净利落的装修，与其说是家，这里到更像是一间高档公寓的样品房，没有一丝生活过的气息。
韩清被害后，简行也去过一趟他的家，满载着生活的痕迹。
稍许有些旧的沙发，没有江昀送家里的小牛皮沙发高档；枫木色茶几，不如江昀送家里的进口大理石茶几贵重；厚针织地毯，比不上江昀送家里的水牛皮地毯有格调。可是，江昀送家里没有成对的马克杯，没有成对的拖鞋，没有比肩放着的牙刷，也没有并列而置的剃须刀。
这里，只有韩清家里那些成双成对中的一只。
简行打开冰箱，空空荡荡；打开橱柜，连一包茶叶、一袋咖啡也没有。简行还记得那杯在江昀送办公室喝的手冲咖啡，很好喝。
从韩清自首开始，江昀送一直保持着冷淡的态度，他在声称他相信警察相信法律的同时，暗中找来了国内首屈一指的刑辩律师组团帮韩清，为的就是能在上庭时帮韩清减轻刑罚。
江昀送很理智也很有计划，简行确信他不会自杀。
交警给出的事故分析显示，他的车也没有被动过手脚，而他的尸检报告也指出，他在死前没有饮酒也没有服食任何药物。可是，痕检在他车子的残骸里，发现了一把左轮|手枪的残骸。
“江昀送知道是谁杀了韩清。”
简行的推论不难理解，韩清被害没多久江昀送就出了事，在此期间他一直在警方的监视范围内。昨晚，他故意让司机像平常一样开车离开公司，引开了监视他的警员。
江昀送昨晚一定是要去见什么人，带着枪去见的人，不是仇人就是敌人。
“韩清和江昀送之间可以确定是恋人关系，韩清的自首应该就是帮江昀送顶罪。”凌准借着简行的推论继续分析道，“江昀送出于某种原因，设计或参与了绑架江明予，这件事韩清是知情的，所以绑架信很有可能就是韩清做的。……原本，江明予被杀之后，周棘就会顶下这宗绑架案，顺理成章的成为绑架杀人的凶犯。但是，周棘在死前否认了他绑架江明予，这一点我们可以确信，因为他的目的不是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而江昀送制造江明予被绑架假象的目的，不是要他的命，而是那一千万。”简行总结。
凌准点头道，“没错。……江昀送需要一个明正言顺的理由动那一千万，这也说明，那一千万的去向和周棘背后为他策划整个复仇计划的人有关联。否则，江昀送制造绑架假象的时间，就不会和江明予失踪的时间那么契合。”
“韩清为什么会被杀？……他想自杀，而且他自首的原因就是为了保护江昀送，所以他不可能会翻供，那也就是说凶手杀他不是为了灭口。”
简行陷入了困惑，韩清被杀，江昀送车祸身亡，他们两个人的死分明就有着关联，那苗圃案呢？真的只是巧合吗？真的不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吗？
就在简行迷茫的思考着事件关联性的时候，凌准接了一个电话。
“准儿。”陶辕的兴奋就要从手机里溢出来了，“找到啦！”
“找到什么了？”凌准问。
“骨头。……苗圃案被害者的颅骨残骸，找着了！”
凌准蓦然振奋，这都多少天了，就没有一个好消息，现在终于来了。“太好了。我们现在马上回局里，你等我啊。”凌准挂断电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郁闷了几天这会儿一下子舒畅了许多。
“简行。”凌准转身叫了一声，简行还在屋子里来看着。
江昀送在这里生活的痕迹很淡，进到房子里来的时候，简行和凌准已经对线索基本不抱什么希望了，其实在他们来之前，负责案子的刑警已经来过了，只不过因为江昀送和韩清存在社会关系，对方刑警才同意他们来。
江昀送在车祸前接过一个电话，看号码就像推销电话，通话时间不到五分钟，也符合推销电话的时长，但让简行在意的是通话结束后，江昀送就出了车祸，他的车子几乎是在高架上打着转的连撞几辆车，然后在完全没有减速的情况下冲出高架坠落。
凌准和简行都对那个推销电话很怀疑，庄嘉佳的案子里也有这样的推销电话，完全不同的号码，却又完全相似的疑点。
世界上真的没有那么多的巧合，简行确定。
“简行。”凌准又喊了一声，简行才转过身应了一声。
“陶辕他们找到苗圃案的颅骨残骸了，咱们回局里去。……早上的案情会都没来得急开，大王他们去江昀送的办公室，这会儿也该回去了，正好一起碰个头。”
凌准实在太兴奋了，一边说一边拉着简行要离开，简行都没来得急反应就被凌准拉着走，脚下没留神被水牛皮地毯绊了一下，脑门和凌准的下巴磕了个正着，简行和凌准都清清清楚楚的听到了硬物互相撞击的声音。
简行磕的眼冒金星，凌准下巴差点错位。两个人都在缓劲，缓着缓着却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简行揉着脑门，又疼又好笑，生理眼水湿了眼眶，他抬眼看凌准，凌准也揉着下巴，一脸“酸爽”实在好笑。
“大哥，你这是袭警啊。”
“领导，意外，意外啊。”
说完，两人又无奈的笑了起来，各自揉着伤处，离开了江昀送的家。
回到里的时候，一个脑门青了一块，一下下巴青了一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打架了。
姜路已经按照凌准的吩咐准备好了案情分析会的资料，相关人员也都约到会议室了。简行才进支队的办公室，就被突然到访的许默拉到了墙角的绿植边上。
“你怎么来了？”简行问。
许默四下张望了一下，小声的问简行，“最近案子很多吗？”
简行想了想，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因为显然许默问的不是刑侦支队的案子多不多，现在支队是“网红”凌队长领导下的“网红”支队，手里在办哪些案子，许默不用问看社交软件就够被刷屏的了。
“你要问谁？”
许默微微一怔，故做正经的诚然说道，“当然是你们了，不然我问谁？”
“我不知道你要问谁啊？”
“你故意的是吧。”许默翻白眼。
简行一秒破功，笑了出来。许默这么鬼鬼祟祟的来省局，当然不可能是避凌准，其实简行前段时间就觉得贺理有些变化，那天他们四个人一起吃过火锅之后，贺理的朋友圈就没有再更新过了，许默发的朋友圈他也都没有再点赞了，以前许默的朋友圈首赞必定是贺理，有时候简行都怀疑贺理不是24小时都在监视许默的朋友圈动态。
贺理喜欢许默，这一点简行早就看出来了，当然，他也看得出来许默根本没往那方面想，有的时候简行实在也是佩服许默的粗神经，明明是个心理学方面的教授，可敏锐的分析能力都用在犯罪分子身上了。
“贺法医跟你……表白了？你把人家给拒绝了？”简行问道。
许默一脸“卧槽”的神情，无声胜有声的回答了简行的问题。
简行表扬似的拍了拍许默的肩膀，“你要没那意思，拒绝也是对的，不然他会更受伤。”
许默一下子佝偻了起来，无力的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他其实挺好的，我也不歧视同性之间的恋爱关系，但是我还得给老许家传宗接代呢，这个责任我不能推给许放啊，我那个弟弟，就喜欢变态，万一他要找个老婆是那样儿的，我们老许家不就完了。”
简行听完许默的话，明显不想和他继续聊了，这都哪跟哪儿啊，开明睿智的许教授跟个老太太似的和他聊传宗接代，简行这辈子都不会考虑这种问题的好吗，聊不下去了呀。
“呃……许教授，我要去开案情分析会，要不，等我闲下来，咱们再聊？”
许默有些沮丧，苦着脸点了点头。
“老许。”凌准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非常顺理成章的道，“走，一起开个会。……快着点儿，别磨叽。待会儿请你吃食堂。“
凌准刚刚走道走一半，发现简行不见了，回头就看到许默把简行拉到墙角不知道在絮叨什么，于是就自己上楼拿资料去了，现在下楼来准备要去开会，正好逮住许默，免费的教授不用白不用。
许默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拉进了会议室，进去之后凌准还不忘给许默带高帽子，“今天许教授拨冗前来指导，大家鼓掌。”
会议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许默还没回过神就被凌准按排落座了，简行配合着凌准，一边鼓掌一边坐到许默旁边，小声道，“谢谢许教授指导工作。”
许默黑着脸转头看向简行，“我上辈子是杀过你们俩吗？”
一个凌准手段强硬，一个简行软硬不吃，许默真后悔，他就不该踏进警局大门。会议室里除了让他头疼的鼓掌声，还有一个让他头疼的人，贺理。
许默用尽全力回避和贺理的眼神交汇，连一丝余光都留。
今天是各部门汇总案情的会，贺理和陶辕都来了，技侦的方析也来了，虽然姜路一再拒绝他的出席，可也备不住他离的近。
“关于韩清被杀一案的案情卷宗大家应该都看过了，痕检那边有什么新发现吗？”凌准问陶辕，眼中满是期待。
陶辕从另一份文件里拿出了一张报告，说道，“韩清案的抛尸现场，我们已经勘察过了，因为不是一第抛尸地点，所以有用的痕迹和证物基本没有。……用于装尸体的真空袋我们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制造商的标志，材质为铝塑复合膜，这种材质的特点就是防静电和紫外线，防潮、隔氧、遮光，耐寒耐油耐高温。”
王峥接着陶辕的话说道，“我们联线过一些生产厂家，他们都说一般铝塑真空袋的规格是没有这么大的，所以这袋子可能是凶手自制的。”
陶辕点头表示同意。
凌准很相信陶辕的专业水平，凶案现场勘察，还原现场、拍照、测量、提取证物，之后的证物分析都是痕检的工作，可谓复杂繁琐，活儿是又多又累。
贺理坐在许默的斜对面，自始至终没有看许默一眼，表情冷的都快结出冰来了。